漫长又沉重的夜晚,趟过少女悲痛欲绝的哭声,来到新的清晨。
昨夜的对质声并没持续太久,夜色渐浓时,外面静悄悄的。
青年恍恍惚惚,一夜未眠。他知道,这个晚上,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人。
天昙悠或许,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泣不成声。
到底还是个孩子。
院子里叮咚声起起伏伏,闵曜卿躺在床上,身上全缠了绷带,裹得像木乃伊。
皮肉里似有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他痛不欲生。他试着动动手指,却发现全部麻痹,感受不到手指神经。
满头纱布下,他试着张口说话,就听见房门吱嘎一声。
他伤得太重,如今什么力气都没了,连转动眼球都无比艰难。
来者的步伐不重,频率不快,他闭上眼睛,不置可否。
天昙悠不是个好惹的,但他闵曜卿也是记仇的。
这一月来,他没日没夜照顾她,又是擦身又是换药。她昏迷这么久,搞得他心情都不好。
好不容盼到小姑娘痊愈,本以为她会放下冷漠,放下戒备,去信任他,然后让他赶快完成任务。
可结果呢?
一睁眼就把他打成瘫痪,卸胳膊,刺眼睛。
不仅没有感激,反而更加讨厌他。
他心里郁闷啊!
闵曜卿不知天昙悠端了什么进来,只听见瓷碗碰地的脆声。
她似乎还叹了口气。
闵曜卿仍没睁眼的打算。然后就察觉一道十分明显、略带压迫的目光,盯着他看。
想忽视都难!奈何他是真没力气跟她周旋了,他太累,太难受了。
“——双腿骨折,右臂骨裂。不过眼没瞎,还好。”
她说的慢条斯理,很平淡陈述这件事。
闵曜卿几乎瞬间惊醒,僵硬转动脖子,克制着疼,不敢置信望着她。
很怀疑她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她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你且在此安心养伤。”她低着头,花瓣般的唇微抿,“还有……”
他见天昙悠别扭地捏着袖子,以为她要道歉,深吸一口气,耐心听她下文。
“登徒子,敢再扒我衣服,真杀了你信不信?”
闵曜卿错愕。
她冷哼,“下次,真让你终身成残废!”说着,门也不带转身就跑了。
闵曜卿:“……”他脸色白了白,简直叹服!
得,是他自作多情了。天昙悠骨子里还是那个偏执噬血的魔鬼。
天天想着要杀他。
*
荒山野岭的山脚下,溪水旁,天昙悠动作懒懒的擒着一只鸟,黑色爪子下绑着封细小信件。
【主子,接到命令,卞囬已成功混入大祭祀身边,并且在他书房里,找到一间密室。估计那里面就藏着他和当年幕后主使的通信,但暗室的钥匙……请主子再给属下点时间!】
天昙悠将内容一扫而过,嗤了一声,看完直接烧了。
昨天逼问萧太医,到最后她迫不得已,恐吓要杀他女儿,那老头才涕泗横流说出是大祭司指使他的真相。
大祭司?
天天站在天坛上的雕塑,蛊惑人心的妖道,为何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杀了她们,对他有什么好处?
密室?
这个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到要看看,真正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刚到小院儿,远远的就看见栅栏外站了一行人,他们身披战甲,各个都配了刀,气势庄严。
在这僻静安闲的小院里,显得格格不入。
天昙悠心里古怪,缓步走过去,进入院子里才发现,停了两辆轿子,很大,黄金灿灿,看起来富贵奢华。
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人。
她松了口气,那个比纪冥烩更无耻的浪荡少爷,怎么来了?
“不是我说纪大公子,我万万都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为了个女人你至于把自己搞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吗?”
天昙悠刚从侍卫身边擦过,正要往屋里走,冷不丁听见箫煜笑呵呵的调侃。她刚抬起腿,然后放回原地。
微垂着眸,眸色里似有波光划过,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听得很专注。
“箫兄,你就别打趣我了。这一月里,我爹还好吧,你和宋姑娘还好吧?”
青年有气无力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到她耳朵里,显得越发病态。她能想象到一向眼里带笑的青年,如今让她头疼到笑不出来了。脑袋里刚涌出某些陌生的思绪,一下就被院内呼呼刮的风吹散了。想起今早自己的警告,她抿住唇。
她……是不是该对他态度好些?
十年多年了,自从母妃离开,变得冷心冷血的她,平生第一次产生愧疚感。这种感觉闷闷的,会左右她心绪影响正确判断,她不太喜欢。
可是,除了愧疚。眼前忽然浮现纪冥烩在她面前吐着血,昏过去的场景。她无意识摸向胸口,那里一向冷冰冰却不知何时竟有了温度,除了这点异样还有点疼。
年仅十七岁的少女,整日忙着算计、杀戮,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这种情愫像一颗种子,刚刚裂开外衣露出里面浅浅嫩嫩的芽,青涩易碎。
如果闵耀卿知道,肯定拖着木乃伊般的身子,立即激动跳起来。
他的少女,终于有正常人的情感了!
院子里的风吹得缓和不少,夹着点药膏味,天昙悠听见里头,箫煜的口气有点奇怪。
“还能怎么样,‘宋将军’,你知道的,宋谣谭父亲。当年宋将军遭小人陷害,男丁流放,女的则被卖进窑子。宋谣谭在那么肮脏的地方匍匐斡旋多年,一个大家闺秀,”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下,有点敬佩,“被卖到那里,不仅不害怕还仗着张有几分姿色的脸,把鸳鸯楼生意做得那么庞大。”
关于他说的,闵耀卿知道一些。
鸳鸯楼的背后另有玄机——恋哭国数一数二的情报阁。以相应的代价换取你想要的情报。
宋谣谭不仅是鸳鸯楼头牌,还是这背后庞大势力的楼主。
但是,闵耀卿觉得他想说的不止这些,果然箫煜又开口了。
“正因为她背后人脉太广,所以当年的事,尽管被人刻意不留任何蛛丝马迹抹去,她也能查到。如今,所有事情真相大白,涉及贪污受贿构陷宋将军的大臣被绳之以法,要是普通大臣还好,可偏偏有几位栋梁。一夜皇上仿佛都苍老了好几岁,皇宫动荡,民心惶惶。”
半晌,他问:“那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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