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被林素眼中的决绝给震住了。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不像是威胁,更像是一种通告。
她真的会死。
如果她死了,别说二十块钱,他们家还会惹上大麻烦。
逼死侄女的名声传出去,他林大山在村里还怎么做人?
李桂花也看出了不对劲,赶紧上前拉住丈夫的胳膊。
“当家的,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她转头对着林素,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素素,你这孩子,说啥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叔和婶也是为你好。”
林素心里冷笑。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只要她还在这屋檐下一天,他们就不会放弃把她榨干最后一滴血的想法。
张屠户看看林素,又看看林大山夫妻,啐了一口。
“晦气!这买卖老子不做了!”
他站起身,气冲冲地朝外走,临走前还撂下一句狠话。
“林大山,你们家的丫头,以后谁敢要!”
门被“砰”的一声甩上。
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林大山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林素的手都在抖。
“你……你这个丧门星!搅黄了你弟的好事,看我……”
“大山!”李桂花死死抱住他,“算了,算了,今天先这样。”
她知道今天再逼下去,这丫头真可能做出傻事。
林大山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了林素一眼。
“滚回你屋里去!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房门一步!饭也别想吃了!”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长凳上,生着闷气。
林素一言不发,转身回了自己那间狭小、阴暗的西厢房。
门从外面被“哐当”一声锁上了。
黑暗和寂静将她包围。
身体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扶着墙,慢慢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胃里空得发慌,头也一阵阵发晕。
这是原主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生病导致的。
但林素没有时间自怨自艾。
她靠在墙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运转大脑。
今天只是第一关。
她用鱼死网破的决绝,暂时镇住了他们。
可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只要她“地主孙女”的身份还没曝光,她对于林大山夫妇来说,就还有利用价值。
他们会想尽办法把她卖出去,换取利益。
而根据书中的剧情,最多再有半个月,村里就会开始新一轮的成分清查。
到时候,原主爷爷藏在老宅地基下的一个旧箱子会被翻出来,里面有几张旧地契。
她的身份就会彻底曝光。
到那时,她会从一个“可以被买卖的商品”,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阶级敌人”。
下场只会比被卖给张屠户更惨。
被批斗,被送去农场改造,最后在无尽的折磨中死去。
不行。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必须在这半个月内,找到一个能护住她的人。
一个……连大队书记都要忌惮三分的人。
林素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
顾晏。
那个被从京城下放到红星大队的“坏分子”。
书中关于他的着墨不多,只知道他来头很大,即便被下放,村里也没人敢真正去招惹他。
他一个人住在村西头最偏僻的牛棚,性格孤僻冷硬,不与任何人来往,像一头蛰伏的孤狼。
村里人都说他成分有问题,是走资派的后代,避之唯恐不及。
但林素知道,这个男人是整本书里最大的变数。
在书的后期,他被平反,以雷霆之势返回了京城,成了一个谁也惹不起的大人物。
对于现在的林素来说,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坏分子”,是她唯一的生路。
嫁给他。
以“坏分子”家属的身份,主动和林家划清界限。
这样一来,就算将来她的身份曝光,冲击力也会被“坏分子家属”这个更刺眼的标签所掩盖。
更重要的是,顾晏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来堵住村里那些长舌妇的嘴,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而她,需要一个庇护所。
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当然,这也是一场豪赌。
赌那个男人和书中描写的一样,虽然冷硬,但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赌他会同意她这个大胆的提议。
林素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不能再等了,必须今晚就行动。
夜色渐深。
外面传来林大山夫妇回房的动静,院子很快彻底安静下来。
林素从地上爬起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到床板下的一个松动的地砖。
她掀开地砖,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子。
这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打开匣子,里面是几块用布包着的袁大头,还有一张用油纸包好的小额存单。
这是她所有的筹码。
她将木匣子紧紧抱在怀里,走到窗边。
窗户是老式的木窗,被一根木棍从外面别住了。
林素从头上拔下一根发夹,用尽全身力气,将铁丝掰直,从窗户缝隙里伸出去,一点一点地去拨弄那根木棍。
这是外科医生练就的稳定和耐心。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也不知过了多久。
“啪嗒”一声轻响。
木棍被成功拨开了。
林素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侧身钻了出去。
夜风带着凉意,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不敢停留,贴着墙根,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这个让她窒息的院子。
整个村子都沉浸在睡梦中,只有几声犬吠偶尔响起,更添夜的寂静。
去牛棚的路,要穿过大半个村子。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害怕被人发现,更害怕自己这副破败的身体随时会倒下。
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她。
终于,村西头那个破败的牛棚遥遥在望。
它孤零零地立在村子边缘,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林素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知道推开那扇门,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是生机,还是另一个深渊?
她靠近牛棚,一股浓烈的烟草味混杂着牲口的气味、还有淡淡的草药味飘了过来。
里面有光。
一盏昏黄的煤油灯,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一道微弱的光亮。
门是虚掩着的。
林素站在门口,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喘息。
然后,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开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一个木墩上。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背部线条,即便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也掩盖不住那份卓然的气度。
他似乎正在修理着什么农具,动作专注而沉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和独属于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充满了压迫感。
他没有回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整个牛棚里,只有煤油灯燃烧时发出的“滋滋”声,和她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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