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换不换吧！”男人神色倨傲地看着她们，挑剔地看着陶碗，发现这批陶碗质量不错之后，才稍微正了下神色。
“你要是交换的物品够好我们肯定换啊。”流火无所谓地看着他。
她早就不爽他们的做派了，任由年老的部民们吹嘘地天花乱坠，来了之后她才知道人性黑暗可恶。
“两张羊皮，换你们这两堆陶碗难道还不够吗？小心你们最后什么也捞不着！”男人就想看丑恶的垃圾一样看着她。
“呵，什么叫捞？我告诉你这个鳖孙，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做好的陶器，就你这两张破羊皮，还想换我们的陶碗，做梦！”流火的眼睛似乎都像是要喷出火来，唾沫星子差点就要喷到对方的脸上。
“我告诉你们，别用这种不屑的眼神看着我们，姑奶奶会忍不住把你眼睛挖出来。”
“你们就是一群天性背叛的垃圾！”男人也怒了，想要和流火打架。
旁边的部民连忙帮助流火架住男人，男人虽然强壮，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还是被部民们一动不动地按在地下。
山族领队过来领人的时候，茯苓说：“虽然我们这些日子没有对你们的偏见发表任何意见，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骨头是软的。如果你还想要占我们的便宜，你可以试试。”
杨奕在一旁看的很清楚，男人的脸色很难看，眼上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他背后的族人倒是一个个义愤填膺得很，恨不得冲上来揍她们。
不过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言语上的冲突可以容忍甚至是放纵，但是肢体上的冲突，不行。
不仅是他们这个族群不容许，所有人都不会容许。
这次的交易谁都不能破坏。
山族算是比较强大的族群了，他们有相对完善的体制，比较完备的武器与粮食储备。
从他们这个小团体的领导现象来看，他们也许已经进入一个比较先进的阶段了。
杨奕觉得，这次交易会她一定会获得很多。
这次的交易会是在一个平原举办，并没有什么十分完善的秩序，双方良好交流完全靠素质，而原始人的素质嘛……呵呵。
所以这样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的情况是很常见的。
今天不仅是杨奕她们这个部落和山族部落起了矛盾，还有两个小部落的人员也打了起来。
原因也大差不差，就是交易没谈拢，双方的语气都不怎么样。
你讽刺地挖挖鼻孔，我轻蔑地拍拍屁股。
两个人就可以打起来了。
但是似乎山族没有想要轻易地放过她们。
山族没有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是联合了另外一个比较强大的部落，向她们压价。
山族领队：“我觉得河族那群女人太嚣张了，我们一起教训她们吧。”
土族领队：“不要，我还要和她们交易。”
山族领队：“我可以和你交换铁石和黑曜石，而且我们一起不卖武器给她们，也不让其他小部落买她们的陶器，她们只能卖给我们。”
土族领队：“到时候我们可以以极低的价格瓜分那套精美的陶器！合作吧！”
山族领队：“合作吧！”
就这样，一个非正式的联盟成立了，具体表现为不断向周边小部落施压，以及不断向她们压价。
之后的日子里，几乎压价的事情每一天都会出现。虽然他们两个大部落没有明着物理压迫，但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压迫着她们这一支队伍。
就好像见不得她们好似的。
辛辛苦苦走了快半个月才赶到这个市集，路途中间还牺牲了部民，就得到这样的结果。别说流火不服气，任何一个年轻的部民们都不服。
但是茯苓还是压住了她们，她很有威信，部民们也都信服于她。
不过杨奕不吃这一套，她的认知里没有绝对权威这个说法。
今天她要是不讲出那些一直隐瞒着她们的往事出来，她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出什么力了。
总不能她在前面冲锋，后面就被队友背刺一刀吧？
还有那些像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一样的往事有什么不能说的，非要藏着掖着。
请问能隐瞒年轻部民们一辈子吗？
于是，在杨奕的强烈要求下，茯苓叹了一口气，还是将那些腐烂的伤疤缓缓道来：“我们和山族早就积怨颇深。”
老人的皱纹在此时显得很深，她从眉梢到嘴角，无一不透露出一股无言。似乎讨论这个话题令她疲惫，而这确实也是她最不愿意揭开的伤疤。
不过，就像杨奕说的那样，就算隐瞒，又能藏多久呢？年轻的一辈人迟早要知道，不然，她们又如何团结起来，面对这些歧视呢？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部落里的人。我们就是山族人。在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流火还没有出生之前吧，我和首领，都是山族的部民。”她扶了扶流火头上的呆毛，“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是我们的地位越来越低下了。我们母亲那一辈，还可以参与粮食的分配。打猎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参与围捕。种田的时候，我们负责将地上的杂草烧除。”
“但是，渐渐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再也不配分到肉食了。自从山族首领将土地划分，畜牧种田，我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那个时候，我问我的母亲，以前都是孩子跟着母亲，为什么现在却都要跟在父亲身边？以前是自由婚配，为什么现在男性却可以占有多个女性？以前我们都是平等的，为什么现在我们连自己采集的果子都不能占有？”
“如果只是这些，我们也不会做什么。但是后来他们太过分了，他们逐渐地在防着我们，不让我们接近火种，不让我们知道打铁的技术，不让我们知道织造衣服的技术，什么都不让我们参与，好像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生孩子。那些人掳掠外族的女人，将她们抓过来当奴隶，当宠物。而我们本部落的女人，地位也越来越低，逐渐失去了说话的权利。”
见流火想问些什么，茯苓笑了笑，让她别着急，耐心听她讲。
“至于我们为什么要逃离山族，大概是因为他们想把我们这些对此表示不满的女人卖出去，给其他部落的男人当奴隶吧，而这一切换来的财物，不过是一些牲畜。”她现在可以带着微笑说出这一切，因为接下来要说出来的事情对她们而言不是痛苦的回忆，而是痛快的报复。
“既然想要交换牲畜，怎么不拿自己去换呢？无非就是觉得我们弱小，可以肆意欺凌。无非就是觉得我们没有温顺地作为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所以要把我们这些人都消灭掉。我们的‘后’，本来也只是一个在他们眼里弱小的女人，既不能拿起武器捕杀猎物，也不能拿起弓箭守卫部落，好像唯一的价值，就是辅助，就是生育。我们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教养，孩子们都不会在我们身边！”
“当他们决定要将我们卖掉之后，这群蠢货没意识到保守秘密的重要性。也多亏了你的母亲，她在半夜的时候悄悄来找我们。”茯苓指了指流火，“你的母亲没有山族人现象的那样温和，温顺的表面下是逆骨，是不甘。每一个从旧时代走出来的女人都会不甘，从前都是我们当家作主，我们生育，我们采集，我们统治！但自从一个男人当上了首领之位，开始蓄养动物、划分田地后，一切都变了。”
“一代又一代，我们不能再像母亲那一辈人一样听之任之，我们绝不甘心做人奴隶！我们要反抗，所以，在你母亲告密的那一夜，我们就马上行动起来了。带上所有认同我们的女人，带上我们的孩子们，夺走库房的武器，打死胆敢欺辱她们的守卫，闯进首领的房间，挟持了他。最后，‘后’一刀了结了他。”
茯苓闭上了眼睛，她仿佛看见了20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充满了火光与血腥，那是刀与火。其实行动并没有一帆风顺，但是她们不是待宰的羔羊。
应该是说，首领还是太傲慢了，甚至没有对她们这些“柔弱”的女性设下监控防备，也没觉得他看不起的女人也是有脾气的，也是会发飙杀人的。
于是，他终于如愿以偿死在了他最蔑视的女人刀锋下。
那一天晚上，她们用一把大火烧掉了粮食库，劫持了首领。山族人大多都急着去救火，这些粮食储备是他们重要的口粮，没有这些，他们也许在这个冬天会饿死。
还有一部分人内部分裂，恨不得现任首领马上死掉，好自己上位。
她们不会再对山族人保有任何善意了，也许她们会活不过这个冬天，那又怎么样呢？
在这个物质缺乏的时代，谁都要靠自己活下去。
既然决定不给她们留活路，那就不要怪她们的绝地反击。
最后，一个荒诞的场景出现了，只有一小撮人追上了她们。
在这场战斗中，有人已经去见太阳神了，有人却活到了最后。
活下来的人，带着一众女人孩子，来到了远方，重新安营扎寨，重新定下部落的规矩。
吸引外来族群通婚，繁殖人口。
山族不是没有对她们寻仇过，只是，每一场进攻都伴随着极大的代价。
他们，也不过是在物质缺乏的年代，一群蝼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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