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下，即使芣苢的伤口恶化得厉害，她们还是要继续往前开拔，尽量争取按时到达交易市场，这关系到了部落下一年的发展。
至于在灾难中受伤的人，大家都下意识地照顾着她们。
但是即使如此，腐烂的伤口并不会因此好转。
好在天气寒冷，比起炎热的夏季，细菌感染有可能延缓。
情况实在是不好。
部落人少，实在是承受不起大量的人员伤亡。自从上次被棕熊袭击后，茯苓领队便下令加强夜间守卫。
每到一处必先勘察地势水文，生火防御。
后面的几次虽然也遇到了不大不小的几次袭击，但终究是化险为夷。
可即便如此，野兽的袭击频率还是越来越高了，这条路线也越来越难走了。
在冰天雪地的环境面前，任何生灵都是平等的，只能拼尽全力去捕食与被捕食。
在远古的时代，只留下适者生存这条守则。
今天天气很好，连着下了两周左右的雪终于停了。天上的太阳暖洋洋，带来了丝丝温暖，让雪堆稍有融化。芣苢在喝下两碗热水后，安静地躺在草堆中，守着要交易出去的货物。前段时间还能用队伍里应急的草药，但是随着草药量耗尽，这几天越发艰难，只能靠在野外采集。
在野外活动是存在一定风险的，出去采集草药的伙伴虽然没有遇到野兽，却被蛇咬伤了。还好蛇无毒，不然她一定会内疚终生。
芣苢的精神越来越差，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生命力正在流失。从前的她可以下河捕鱼，在野外采集食物也是一把好手，即使遇上最凶残的野兽，她也不会胆怯。
但是现在的她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就连喘气都会感到难受痛苦。
手中随意抽出一根稻草编织成蟋蟀，随着蟋蟀的逐渐成型，芣苢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中午这个时候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大家都待在空地上晒太阳小憩，大家都懒洋洋的。
芣苢看了看部落里的人，悄悄地出走了。
她的姿态很坚决，头都没有回过一次。
晌午过后，流火急匆匆地闯进帐篷见到杨奕时，她脸上的惊骇还没有彻底消失。
流火的表情很难描述，似是痛苦，但是悲伤中有有一丝解脱感。
“芣苢，芣苢她不见了！”流火大声通知着部民们。
部民们听到消息后，马上带上武器，急忙赶到外边去寻找那位用生命与野兽搏斗的芣苢。杨奕也跟着去了，她清晰地感知到，她们的表情都很奇怪。
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做足了心理准备。
当时间已经快接近日落时，终于在一个小山坡的灌木丛下发现躺着的芣苢。她安静地躺着，连皮肤都冻僵了。
面上是青紫色的，但是神情却是安详的，甚至带有一丝丝放松与解脱。
流火想把她带走，茯苓却阻止了她。
年老的部民们在她周围跪坐，为她吟唱。
她们神情虔诚，目光真挚，就好像透过死去的芣苢看到生命的消逝与归去。
“太阳神，河族是您最忠诚的孩子，我们祭祀供奉没有一天是懈怠的。请保佑芣苢这个孩子，让她的灵魂能够飞上天空，陪伴在您的身侧……”她们不断地向神明诉说着请求。
杨奕就不发声地守在一旁，等待着她们仪式的结束。
现在的她还是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明明可以活下来的芣苢自寻死路了。
即使是不想给部落增添负担，也实在不必走向死亡。
只要她们到了市集，就有办法救她。
速度慢一点又会怎么样呢？
活下去，才有更多可能。
后来她才听说了，狼群效应是一个部落的传统。
当一个人拖累难以存活或整个群体的发展，他应该自觉离开群体，找到一个安息之地，静待死亡。
队伍中死去一个人并不会减缓它前进的进度，反而因为伤号的去世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在茫茫的雪原上，她们扶着彼此，用木棍支撑着，一步一步走向远方。
在大雪中行走是特别不容易的事情，雪越来越厚了，有的时候一脚踩进去，雪就会淹没到人的大腿，这个时候就要费劲拔出来。
同时，低温和野兽袭击也是一大难题。低温还好解决，自从有了保存火种的方法，她们便不必担忧生不了火的问题。
倒是野兽袭击事件越来越难解决，冬天是缺衣少食的时节，对人来说如此，对动物来说也是这样。
每个生物都冒着生命危险，没有食物，它们将活不过这个寒冬。
所以，被人类伤害以至于杀死，或是被饿死成为其他捕猎者的腹中物，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后，杨奕已经养成短眠的习惯。
终于在一次睡着没多久后，她又一次被惊醒了。
不过这一次是好消息。
杨奕打着哈欠站在人群中间，看着前方的景象。
有一群拿着武器、穿着用草编织的甲衣的人，他们正在和茯苓交谈。
这是市集的护卫队，他们配备着在这个时代显得精良的武器，负责维持市集秩序和各部落人身安全。
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他目光如炬，下颌处紧绷，看起来在警戒状态。
他的手腕从藤甲中露了出来，那是充满了力量感的，如同一只蓄力迸发的野兽，下一刻就要咬断猎物的脖子。
注意到杨奕看他的目光，他回望了过来。
看上去有些凶狠，就像恶犬。
……野蛮的原始人。
杨奕偷偷翻了个白眼。
不久，茯苓果然告诉她们，她们遇到了外出巡逻的护卫队，市集就在前方不远处。
队伍中的众人不禁欢呼了起来，相互庆祝，就连杨奕也忍不住微笑。
太好了，终于可以结束风餐露宿的日子了。
这些天绝对是她人生中过的最辛苦的日子。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到达市集的聚集地时，气氛为之一凝。
经过她们身边的其他部落的人纷纷对她们施以冷眼，嗤之以鼻，就差直接将她们赶出去了。
而她们被安排在了一个不太好的大帐中，环境很差，人也很恶劣。
无法，茯苓只好加强保护商品的力度，生怕这一批陶器被毁坏。
见茯苓和一众老人如此讳莫如深，杨奕大概也猜到其中应该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故事。
流火安置好行李后来找杨奕，看上去她的情绪不是很高。
果然，流火看见杨奕没多久，没忍住就要打小报告。
她说：“这个交易市集的人真野蛮，我以后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他们为什么那么排斥我们，我们又没有抢夺他们的东西。”
“越想越生气，真是气死人了！”
想必她一定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刺激，一回来就说个不停。
一会吐槽外面的人是狗东西，一会又骂本地族群的人无能。
其实鄙视厌恶她们的人，是一个团体。
是她们首领口中的隐秘，但是这个秘密又能隐瞒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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