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奕听完茯苓的话，倒是沉默了许久，没有什么表示。
生产力发展必然会带来压迫，这也许是劳动的异化，也许是阶层的流动。
可是难道我们就要一直停留在旧时代吗？
停留在那个连火都生不出来的状态，停留在猛兽吃人的年代？
她无解，也不想去讨论这些。
她只知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点一点吃。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山族和土族的压价问题。
杨奕不断在脑海中盘算着：目前这个市集还是处于一个较为原始的阶段，没有演变出众人都认可的货币。买卖方式是以物易物，估计货物价值全靠经验。
既没有贷款的机构，也没有征信制度，那么这样的市场无疑是容易操控的。
心下一计，杨奕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只是单独和茯苓交谈了几句。
出了大帐后，杨奕就已经拿到了这只队伍的暂时管控权。
这天夜里，杨奕约见了土族的领队。
那是一个中年的男子，脸上有着饱经风霜的沟壑，看起来势力又精明。
微弱烛火下，守卫守护在账外，而杨奕和土族领队端坐在草席两边。
杨奕也没有与他寒暄太久，她直接开门见山：“知道您专门为了我们的陶器而来，所以今天我邀请您来看看我们的陶器。”
她从身后拿出一套陶碗，与其他部落对比，这个陶碗的制作工艺算是上等。上面刻有铭文，连同太阳图腾。碗面光滑，没有豁口，底座稳当，不易碎裂。
土族领队翼虎老先生接过陶碗仔细端详，因为灯光过暗，他不得不凑近了眯着眼睛看。
不久便叹息一声，心想这么好的制作工艺怎么就不是他们部落的。
不过他面上却还是不动如山，还隐隐流露出对陶碗的不满意之情。
“你的陶碗，要我看来倒也一般。这次参加集会的许多部落都有制作陶碗，对我们而言，这也不过是一般般。你要是想谈价格，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之前谈的那个价格，绝不可能提价。我们的铁器很珍贵，所有部落就只有我们……”
杨奕微笑着对他说：“我难道今天请您过来只是为了听您说这些的吗？陶器虽好，但不足以称之为独一无二。您的铁器，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价格不菲。可是，难道只有您一家出产铁器吗？”
翼虎愣了一下，确实，除了他们部落，还有山族出产铁器。他们两个部落平时都在一个山头讨生活，占了地利，自然也会有资源上的争夺。
合作多，摩擦也多。
杨奕说：“山族盛产黑曜石和铁石，您的部落也是。容我说一句，你们两家属于竞争关系。您与山族联合向我的部落压陶器的价格，我们当然没有办法。但是您从其中得到了什么利益呢？您没有得到好处反而还亏损了，这难道不是蠢事吗？”
翼虎说：“我能以低价得到你的这批陶器，难道不算获利？”
杨奕摇头：“真的吗？为什么您会觉得这批陶器会落到您手里呢？”
她突然就将手里的陶碗抛起来，陶碗在空中转了一圈，这个高度，一定会碎个稀巴烂。
就在翼虎惊讶且痛心的眼神下，杨奕又接住了它，完好无损。
她说：“陶碗是个好东西，我敢在这里放话，其他部落的陶碗绝对比不上我们的，如果您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何故露出那种表情？容我插一句嘴，这位首领，您以为山族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呢？还记得前几天山族人来我们这边闹事吗？这只是做给您看的表面功夫罢了，实际上他们的首领在背后就已经和我们聊过了，以五只陶器一柄钢枪的价格与我们交易。您觉得呢？”
翼虎大惊：“这不可能？我们约定好的……”察觉到说漏嘴，他立马止住了话题。
随机又向杨奕发问：“如果这是真的，你为什么要故意告诉我这些呢？谁不知道你们世代仇敌，用这样滑稽的谎言来骗人，不觉得没脸吗？你一定是在撒谎，我去问问山族领队就知道了！”
像是被他的说法逗乐了，杨奕笑道：“您去问他，他也不会承认。而我的目的就跟清晰了，我只不过是觉得这批陶器不值得这个价钱，所以才约了您过来商谈，简洁明了地说，就是想要更多的利益。还有啊，世代仇敌什么的，哪里有温暖的兽皮，充饥的粮食，盛水的陶碗来得实在呢？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仇敌，市集什么时候缺席过？您和山族时代相好，怎么总是互相争夺铁石开采呢？”
“为什么要亏损自己的利益来资助敌人，使敌人势力得到加强？山族成长起来对您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杨奕补充道。
翼虎阴沉着脸，没有说什么。
杨奕也云淡风轻，细细抚摸手上的陶碗，这可是好东西啊，她能不能发财，在这个落后的年代打响第一枪，就看这次了。
过了好一会，翼虎才开口：“七只陶器两柄钢枪，不能再多了。”
“不算很少，算是比较平常的价格。但您知道，我并不满意。”杨奕否定。“我要购买藤甲。”
藤甲，不算特别常见，但是对于钢枪来说，不算昂贵。至少，用陶器，可以换更多的藤甲。
翼虎对杨奕的突然转变感到有些疑惑，但是他现在还暂时想不通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最后，随着夜色加深，他们才商定好了最后的价格，以一比一的汇率交换藤甲和陶碗，简而言之，就是一只陶器换一套藤甲。
杨奕看着翼虎离去的背景，她站在大帐前，不断复盘。
现下情况尚未明朗。
她们唯一有竞争优势的物品就是陶器。这批陶器事实上数量很多。
她将陶器一分为三，隐瞒了一部分筹码。
第一件事，是要把一批陶器变现，获得藤甲；藤甲、陶器等货物算是硬通货，对哪个部落来说都是需要的。市场中的陶器与藤甲交换价格比例大概为1:1。
第二件事，让市场中的陶器贬值，使其供过于求。这也可以预料，她们这批突如其来的陶器一定会扰乱原本的秩序；
第三件事，令藤甲供不应求，藤甲升值，其后大量购入其余生活必需品。
最后，做空市场，以某些手段得到想要的铁器。
远方的星光穿过遥远的星际来到这里，人类的力量如此渺小！
而她一定会赢，在这个连法定货币都没出现的地方。
杨奕晃晃悠悠地走去她的大帐中，并没有考虑自己的做空市场的计划在接下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远交近攻，统一战线，也不外乎如此了。
接下来的日子，杨奕又悄悄在私底下联系了几个想要购入她们陶器的小部落，只是苦于山族和土族两个大部落的压力，才没有直接购买。
后面，他们自然是达成了交易。
同时，杨奕还放出了已经和土族部落领队达成交易的消息。
收到这个消息后，山族领队暴跳如雷，气得把手中的玉石都甩出去了。
“这个老匹夫，我就知道他靠不住，背信弃义的小人！”
“首领别生气，我那边已经联系好了人，她们对那个年轻的外乡人早就看不顺眼了，所以早早就想要和您做生意呢！”旁边一个阿谀奉承的山族部民对他说道。
“哦？价格多少？”山族领队刚刚平息下怒火，没好气地说道。
“五只陶器换一袋豆子，还有其余的……”
见那些女人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死咬着不放一定要换钢枪，山族领队倒是有些好奇了。
“她们不是一直都要买铁器的吗？”
“哎呀首领，您定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她们买不起只好退而求其次了。”部民不断地给领队拍马屁，哄得他身心舒畅。
“知道了，你去办吧。”领队摆摆手，他直接瘫在草席上。他么的，要不是部落的一把手指明了要他来这个市集，他还不想过来呢。吃力不讨好的事，现在还要应付这些女人。
他想念他在部落里养的奴隶了，那身段又娇又软，实在是叫人欲罢不能。
想着拥抱奴隶入睡的画面，领队直接在草席上打起了呼噜，酣然入睡。
刚才还在领队身边拍须溜马的部民，下一刻就跑到了杨奕她们的部落。
“事办成了姑奶奶。”他谄媚地对流火笑，“这报酬……”
流火也没有溜他玩，直接塞给他满满的一袋粮食，就连包装的口袋都散发着幽香。
这是紫藤口袋，奢靡如斯。
部民更加满意了。
“拿好了，可别被人发现了。”
“放心吧放心吧，下次有这样的好事还来找我。”
于是，最后这批隐藏的陶器终于也下场了。
当人类还在酣睡的时候，市场正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反而是一个小部落的领队，他有些奇怪地清点着货物，又坐在一旁掰着手指计算，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事实上，他已经本能地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却无法从中理出头绪。在这个10以内的算术还要靠掰手指决定的时代，原始人能够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被改变，如同风浪之前的平静，却无法做出应急措施，这令他十分心慌。
他们原本也是生产陶器的部落，往年陶器虽然不至于热销，但也是卖的不错的货物，怎么如今却是一点也卖不出去了呢？
下午他去隔壁部落驻扎处打听消息，才知道他们已经从山族那里购买到了足够的陶器，不需要再买他们的陶器了。
第一批受到冲击的，是质量算不上优秀的陶器出产部落。无法，他们只好将陶器的价格降低了许多，才堪堪卖出去。
再过几天，陶器的价格已经远远低于原来的市场价，真变成白菜价了。
山族领队见此哈哈大笑，直言道天助他也，马上命人低价收购陶器。以大国沙文主义的姿态下场，不允许有人反驳。
还直言道：买你们的破烂玩意就不错了，还敢在这里挑三拣四。
其他小部落的人自然是不敢出声，但心里的埋怨自然是落下了。
杨奕这边也在敲锣打鼓地购入陶器，只不过没有像山族那样吃相难看。
事实上，只要是有些商业嗅觉的人都在低价购入陶器，只不过都没有像山族那个煞笔那样大放厥词。
但是这样的还是不多，据杨奕所了解，也就几家人在收购。
不过杨奕还是给小部落们一些优惠的。
在收购行列，她的价格给的最高，美其名曰：交个朋友。
实际上，无论是出于做戏的需要，还是要完全的逐利，这样留一线都是比较好的做法。
前提是不能让他们知道始作俑者实际上是她，不然这种利益就只能得一次，还会面临着被清算的风险。
不过杨奕也不在意了，他们这个市集实际上商品种类不多，数量相对而言较少。再给她一年的时间，她就能复刻出这些制作工艺。三年后，只要找到矿产地，她就能造出铁器，不用搞这些手段。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