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巧似乎陷入了爱情。
什么是爱情不好说，但如果患得患失，开始期待下一次见到他也是爱情的一部分表现的话，那余巧就是陷入爱情了。
顾学昌是她生命里一场特殊的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原本顾学昌离开的第三四五六天，余巧都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的，只是偶然间会怅然若失一下，仿佛生活里少了一部分。
到了顾学昌消失的第十天的时候，余巧反过劲头来，开始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同事间闲聊的时候，算是有点熟的同事过来跟她挤眉弄眼：“门口那个帅哥呢？”
“出差了。”
“哦~”同事笑笑，“我还以为人家帅哥一直追不到我们冰山余美人，弃暗投明了。”
“什么弃暗投明，会不会说话真是。”另一个同事打趣，“你这意思是我们小余是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余巧竟真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或者哪里装得不够好起来。
最近计越也没怎么找她，顾学昌又出差了，她的生活一下就变得空闲了起来。
人啊，只要一闲下来就容易想七想八的。
计越找自己找的少了倒是能理解，要么就是对自己腻了，反正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总是一茬接一茬的，像是春风吹又生的艾草那样。
要么.......谁知道呢。
或许计越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最近找自己找的频率少了，只是自己在这患得患失。
至于顾学昌，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走的时候和自己说一周后就回来了，怎么都过去十多天了还是了无音讯的样子。
是还没回来，还是回来了也没找自己？
余巧给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是省城外贸超市里买的那种，条状的。胡良梅上次来家的时候，泡了一杯给她，胡良梅喝了一口就皱起个脸，说什么咖啡苦的跟药一样。
余巧微微叹气，白浪费自己一条咖啡。
她这几个月迷恋上了咖啡，瞧不上那种加奶加方块糖的喝法，偏爱一口抿下去苦到肺里的感觉。
余巧喜爱苦到清醒状态的自己。
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余巧终于意识到，自己最近似乎什么都没有干，光是沉浸在了男人的温柔乡里。
这样不好，特别的不好。
一味的将生活的乐趣和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是要吃很大的苦头的。她亲妈就是最好的反面例子。
那她该干点什么呢？
回学校读书？似乎还差点火候，钱上倒是差不多了，但总归自己今年的状态上是差点火候的。
她再在旅社呆着小半年，年末就可以拿一笔奖金，加上工作年限，起码离职的时候钱会多三分之一。
所以起码今年是没有回去读书的打算。
她之前的夜班很早就没有干了，经济水平上来了，人就变得娇生惯养了起来。白天一份工，晚上一份工实在是太累人了。
余巧已经脱离了急迫需要钱的心理阶段。
离职很简单，只需要找店长要回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以及她来得时候说好了起码能够干两年现在做不到，就稍稍的被苛扣掉半个月的工资就好。
店长就是之前那个小领班，余巧不大关心西餐厅里的事，也没人跑来找她八卦小领班是怎么当上的店长。
“034，你小心一点，之前有个022，走着进去，被人抬着出来的。”
距离余巧听到这句话那天起，又是两年过去了。
她朝着眼前认真工作的领班，竟然莫名生出了一股笑意，让她突然想要和对方说，你误会计越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但笑意没维持多久，因为余巧敏锐的察觉到，领班看自己的眼神里是带着怜悯的。
怜悯？
她为什么怜悯自己呢？
难道靠着自己努力向上爬的人有着天然的优越可以瞧不上靠男人靠别人活得好的人么？
难道她的人生，前半程的选择权在她自己身上吗？
难道更幸运的人就可以鄙夷更不幸的人么？
她不过是想活得更轻松一点，她做错了什么？如果不是前十八年的人生活得太艰辛了，她会这么急需要一个避风港么？
气郁于心，一直到余巧闷闷不爽回到家。
她眼前一亮，顾学昌回来了！
他就那样轻松的，如同的一道霁月般站在余巧家落下，倚着那辆车，朝余巧歪头浅笑。
余巧小跑过去：“你怎么才回来呀？”
小女生陷入爱情的时候是不是都这样的可爱迷人，自然而然地流漏出一股娇嗔的意味来。
顾学昌想要揉她头发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只是轻轻的帮余巧弹去了落在毛呢外套上的浮尘。
算了，
我不要再和计越混了，余巧下了这个决心。
她想好好的过日子。
........
胡国瑛最近的日子过的紧，三个孙子三个男孩子凑在一起，大的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小的一个还要天天抱在怀里喂米糊。
她一天从早到晚手就没清闲过，耳朵边也是，吵得要死。
余山明派不上用场。让看一会孙子，大的两个他管不住，小的一个他抱就哭，他抱就哭，就是不认爷爷只认奶奶。
忙得她恨不得再生一双手出来。
余山明只能干一点不需要胡国瑛也能完成的事情，比如给家里的店铺扫地拖地，给客人收钱找钱，把货物摆放好位置，短暂的乘着那三个孙子还没开始喊奶奶的时候接替一下她看管好孙子。
日子忙碌且常规。
二妹胡怀素前几天来过一次，她做工的那家人去外地探亲了，刚好给了她几天休息的时间。
“家里欠的钱还了大半了。”胡怀素不知道从什么起也养出了闲不下来的毛病，哪怕是到了亲大姐家，也抢着帮忙干活。
老姐妹两个坐在店门口，一个背着孙子，一个摘豆角把豆角的丝和豆角的头都摘下来扔掉。
“还掉了就好，不要欠别人的都好。”胡国瑛背的孙子，腰都有点酸，“诶。”
胡怀素看得好不羡慕：“都当奶奶了，多好啊大姐。我都不知道自己家里那几个什么时候能够结婚。”
“我这几个结婚的时候都没跑那么远，所以孩子生的早。你家那两个儿子太早放出去了，诶不过都会结婚的。哪有不结婚的，不结婚以后怎么办。”
“二十三四咯，还没结婚。我看万将二十三儿子都会走路了。你说我二十三四的时候，也结婚了噶。”
“现在的结婚都比我们以前晚，你去找她打工地方的老乡给他介绍同乡啊。同乡好，我们这边的女孩子好。能干，长得也好。”
“是，还是要找我们福建的女孩子。”
“阿绣咧？是不是快考试了？要上大学了吧？”胡国瑛的记性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变得越来越记不住事。
她开始模糊了自己身边人干过了什么事，模糊了所有事情的时间线。
不过这年她也五十好几了，五十多岁开始慢慢的走向生命的退化，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余山明刚好从店里出来，拿着扫把要倚在墙边放。
他讲，阿秀不是刚考上高中吗？
“姐夫，”胡怀素和余山明点点头，示意打招呼，“是啊，刚上高中。不过我是不指望她能跟小稚一样，考得上大学咯。”
这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末尾。
这一年之后，
余万稚即将买入社会，大学毕业。
胡国瑛有了三个孙子，和一个留在县里中学工作捧着铁饭碗的女儿，以及两个一年只回来过个春节的儿子，和长年累月安静听她大声讲话的老伴。
胡良梅靠着自己的手，养活着自己和儿子，和余朝生这一辈都不会再和解了，即使她心里是希望对方和那个狐媚子分开回到家里。
胡怀素慢慢和丈夫还清了家里的欠款，两个儿子送去了外地打工，只剩下一个三妹生的闺女余绣留在身边陪着她，丈夫为了挣更多的钱也去了外地。
再过一年，
余巧重读高三，余绣高考落榜。
再过一年
.......
一年又一年，风吹年年，年年胜年年。
年年苦年年。
“姐！”胡良梅踏着脚来，手上拎着两大袋东西，“欸二姐你也在啊，刚好。快来，我拿了好多肉，大家分一分。”
“怎么今天从城里回来啊？”
“抽空回来看看你们啊，从城里回来也不远，坐大巴就四五个小时。刚好我东家的孩子从国外回来了，家里不够住了，我就回来给他们腾地方。”
“国外啊？嚯哟跑的怪远。”
“快接一下姐，我还有一袋在后头呢拿不过来了，放大巴车上我得赶紧去拿一下，等下人家师傅等急眼了。”
“老骨头——”胡国瑛站在门口喊，“晚上早点关门回家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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