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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群英传之木兰传奇 第一百八十五章 长城与长安(二)

薛师被打了!

连武后闻报都吃了一惊。如今红得发紫的薛怀义,无数人巴结都来不及,居然在朝堂大殿的门口被痛打了一顿。

薛怀义恃宠而骄,飞扬跋扈,讯息灵通的武后焉能不知。

不过洞悉人性的武后认为,薛怀义这种出身低微的小人物,一朝得势,不可能不做出炫耀的举动来,这恰恰是他本真的表现。

武后以恩宠有意纵容着他,她期盼薛怀义获得人生赢家的良好感觉,反过来更加对她感恩戴德。

但薛怀义确实有些过分了。

他在白马寺中广度年轻力壮之人为僧,每天也不在寺里念经拜佛,跑到街上去,骑着高头大马,在坊间横冲直撞,路人纷纷躲避。

谁要是冲撞了他们的马头,立即就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然后,扔在路边,扬长而去,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特别是看到道士,更是分外眼红,一定要把人家抓过来,剃光头发,陪他一起当和尚。连弘首观的观主候尊都被薛怀义强掳到白马寺里做了和尚。

他就像一个无法无天的孩子在任性的胡闹,武后也只好无奈的苦笑。

大理寺执法的元芳,带着衙役,数次在街头拦阻薛怀义一行人,双方几次冲突。

元芳比较克制隐忍,但他的同伴,一个火染双鬓,手执长枪的暴烈女孩可不买账,这女孩出身于长安城响当当的人家,对于薛怀义的背景也不知情,大概是因为她年龄太小的缘故,元芳觉得难以启齿给她解释薛怀义与武后的关系。

这女孩名叫云缨,性如烈火,眼见薛怀义一伙人在市井间横行无忌,长枪一摆,便挑向白马的马头。

我的老天爷呀,这等毛色的白马如果被你一枪挑死了,我赔上三个月的俸禄也不够啊,元芳在旁边一把拽住了长枪。

薛怀义看着浑身喷火般的红衣女孩,再想到大理寺的狄仁杰,也有些怯了,一场大战才没有打起来。

薛怀义不单是在外面坊间横行,对官员也不客气。

一个御史看不过他的所作所为,于是启奏弹劾他,薛怀义一怒之下,等到下朝的时候,把这人堵在路上,打了个半死。

薛怀义暴发户般的作态终于给自己招来了羞辱。

这一天,他带着自己的一帮喽啰进宫,依旧大咧咧的晃着膀子横行。结果在大殿门口迎面遭遇了大唐国公的长孙,如今掌管长安最高机关术虞衡司的司空震。

司空震的地位和重要性不啻于当朝宰相,但薛怀义骄横惯了,连司空震也没放在眼里,抢在他前面就想先跨进殿门。

司空震勃然大怒,一个巴掌扇过去,薛怀义原地转了三圈才摔倒,含着血沫吐出两颗牙齿,他的喽啰们一哄而上,想群殴司空震。

司空震两条腿像浇筑在地面上一样,半步都没有挪动过,转眼间,那些膀大腰圆的喽啰们已经躺倒在地,个个骨断筋折的哀嚎。

薛怀义可不是弱鸡,他自幼走南闯北靠卖艺为生,体格和身手远胜常人,在司空震面前却毫无反抗之力,司空震的威严与力量给了他极大的震慑,宛如怒火中的神明,这顿干脆利落的收拾彻底浇灭了薛怀义张狂已久的气焰,他反倒一点儿脾气都没了,所以薛怀义起身后正眼都不敢看司空震,一溜烟的狼狈逃走了,背后传来群臣的嘲笑声。

召集更多人去打回场子?

一想到司空震那雷神般的样子,薛怀义彻底失去了与之对抗的勇气。

他只有跑到武后面前哭诉,想让武后惩戒司空震给他出气。

武后心里明镜一般,准是薛怀义的无礼冲撞了司空震,她爱怜的抚摸着薛怀义的光头说:“怀义,你要记住,北门才是你出入的地方,南衙是宰相理政的地方,你没事到那里闯什么祸呢?那位司空大人更是万万惹不得的,以后见了他,你远远的避开就是了。”

薛怀义内心愤恨,他心知这顿羞辱让他在百官面前抬不起头来,甚至在长安城都会沦为笑柄,但他终究不敢对武后发火。

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中,我终究只是个玩物!

薛怀义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自己这顿打可不能白挨,你武后不为我撑腰,那么我也不伺候了。

他在武后面前涕泪交流,慷慨陈述自己力图报国的志向,请求武后给他带兵出征的机会,他要去边疆建立功勋,有朝一日得胜班师,才有脸再入长安城。

他在这个情景下叩头请命,着实令武后为难。武后真舍不得他离自己而去,但又没法拒绝他。她不能因此惩戒司空震,但薛怀义就从此抬不起头来,武后也确实希望他能驰骋疆场,成为一个建功立业的英雄人物,那样的话,更增他的魅力。

武后沉吟良久,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

薛怀义的离去令武后重新回到寂寥寡居的状态,体验过欢愉的滋味后,更觉得如今的夜晚孤枕冷清,格外难耐。

武后因此陷入一种焦躁易怒的状态中,常常莫名的发起火来。

迷信的武后于是在嘉豫殿内举行了驱傩仪式:

殿内烧灯亮如白昼,几个香炉中的沉香燃尽,白烟袅袅飘散,仪队中的乐师吹笛又击鼓,营造出一种热闹又略带邪气的氛围。伴随着烟雾和笛鼓声,一个脸色靛青,白发白衣,光着两脚的瘦鬼登场了,他眦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血红的舌头吐出老长,两颗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活脱脱是一个祸害人间的恶鬼。武后见了,怒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喝道:“逐!”

笛鼓更响,一个头顶红色高冠,身穿百花皂袍,足蹬黑色六合靴的威严武士踏入场中,他手擎桃木弓,不断做出拉弓射箭的动作,瘦鬼仿佛身中矢箭,收起了凶恶的嘴脸,变成一副可怜相,疼痛得抱头逃命。

武士收了桃木弓,换了一柄蒿草编织的茅鞭,追赶着瘦鬼打,瘦鬼哀嚎着发出呜哇的惨叫声,在殿内众人的欢呼声中被赶出了场子。

围观驱傩仪式的多是宫中的女眷们,李旦的皇妃刘氏和德妃窦氏也在其中。

宫中之所以要举办驱傩仪式,是武后感觉不祥,所以要通过这个仪式驱除邪气。身为儿媳的二妃当然要进宫问候请安。

但她们没有想到,厄运就此降临。

祸起于一个叫韦团儿的宫婢,她向武后密告,二妃在豫王宫中暗中施行厌胜之术,欲置武后于死地。

武后自当年王皇后和萧淑妃以厌胜术诅咒她后,对此等行为极其敏感,当二妃入宫请安的时候,便着人立即搜寻豫王府中二妃的寝宫,果然在床下发现了武后模样的木刻人,身上扎了许多钉子。

武后大怒,在驱傩仪式后单独留下二妃,在旁边宫闱幕帐后则埋伏了一群手执绳套的内侍官,二妃从此再不见了踪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就是二妃的结局。

所谓的厌胜之术究竟是否真的是二妃所为?韦团儿的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武后在盛怒之余,不可能不在心里划个问号。

她对李旦的连续打压,一定会导致李旦皇妃对自己的记恨,本来应该是最尊贵的皇后和贵妃命,却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被压制在豫王宫中,武后能想象这种贵妇的怨毒之心。

所以,无论她们是否真的对自己施行了厌胜之术,她们的心都是可诛的,既然有机会,武后便会毫不留情的将她们从世上抹去。

即使她们真的和李旦表现出来的一样,并没有怨念,对于武后这种万人之上的人物而言,只要存在威胁的可能,那也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

武后是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她一步三算,处处都有更深沉的思量。

相比二妃的性命,验出李旦的真面目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他最亲近的人来刺探,居心叵测的李旦是不会露出马脚的。

李旦在最初两三天急切寻人之后,便再没有了声息。

武后安插在豫王府中的眼线都得不到任何讯息,李旦严禁人们在府中谈论二妃的去向。

没有人见到过,李旦在深夜之中是否暗自流泪或咬牙切齿。总之,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都是一副谦恭又平和的模样。

他照旧准时入宫向他的母后请安,神色平静,从未提过二妃一字半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样一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武后本就孤枕难眠,现在愈发难以安然入睡了……

论耐心与定力,武后还没有败给过任何人,但这一次,连她也觉得未来吉凶难测了。

武后勉强还能沉得住气,但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夜已深了,月沉星稀,尚书府内一座假山和园林掩映的秘宅之中,厚重的床帏内,锦缎上沾满了汗水……

一对男女经过一番颠鸾倒凤之后,最终平躺着摊在床上。

男子的发髻依旧整齐不乱,黑色的眉毛压得很低,与眼睛的距离很近,丹凤眼,笔直的鼻梁,两缕墨黑的胡须,颌下短须。

他是个仪表堂堂,气宇不凡的男子。但他思虑太重了,刚刚经历了一阵疯狂的宣泄之后,他就又皱起了眉头。

让身边的这个女人出入自己的府邸是有风险的,他其实并不想沾她的身,事实上,他和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瓜葛对自己才是最安全的。但他偏偏有一个执念:既然想让这个女人去帮他完成最机密的任务,那么只有让这个女人毫无保留的交给自己,才能获得他的信任。

他也有足够的自信,以自己的显赫家世和堂堂仪表,没有什么女人是他不能征服的。

只有和女人在床帏之间完成了最亲密无间的男女之事,眼看着女人在他的面前陷入了失神忘我的境地,达到了他认为的原形毕露状态,他才放心这个女人终于可以为自己所用了。

此刻躺在他身侧喘息的女人,就是制造了二妃失踪惨剧的宫婢,韦团儿。

以她的身份,他能让她来到这里,入他的床帏,是对她的抬举。

“他可真是个人物啊,都说是隔辈遗传,他爷爷太宗皇帝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居然有这种缩头乌龟的孙子。”男子说。

韦团儿伸手到男子厚实的胸膛上轻柔的抚摸着,“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男子哼了一声,心想,难道他那一堆儿子女儿都是旁人的,这个婢女实在是浅薄,但眼下正需要用到她的无知无畏。于是,他说,“李旦这样隐忍着不发声明显有悖常理,太后不可能不有所察觉,只是缺少进一步行动的理由。”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你索性直接向太后密告,就说李旦谋反。太后既然在等一个时机,那么我们就来创造这个时机。你密告之后,剩下的事儿自有人来办。事成之后,你有大功。”

韦团儿的手停住了,“以一个宫婢的身份,向太后密告皇帝谋反,这未免太……”

她想到了上次密告时,武后望向她的眼神,仿佛已经洞穿了她。

男子冷笑,“你懂什么?只要有人首告,自有人来查实谋反的真相。”他眼前浮现出一张毫无情感的脸,那张脸的主人,叫来俊臣!只要这个人来查办,李旦谋反就算罪名坐实了。

韦团儿还是犹疑,“可是……”

这个卑微低贱的人,居然还想跟自己谈条件?

男子的声音变得冷峻起来,“豫王府中,期盼着获得这种从此改变命运良机的宫婢,可不在少数。一旦错过,就再没有机会了。”

“好吧,我按照大人吩咐的去办,大人到时候可一定要保我啊。”韦团儿又现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男子毫不动心,“你上次的密告,太后已经查实了,你也得了封赏,你放心,太后信你。”

“全蒙大人教导的好。”韦团儿就这样跪在大床上给男子行礼,不知这副模样是否会让大人燃起兴致再次宠幸她。

可惜,没有效果,男子已经下地开始穿衣。

“你收拾好就快些离去吧,走角门,我给你留了门,不要抬头让人看见。”男子吩咐。

“是。”韦团儿望着男子的后背,微微眯起了猫一样的眼睛。

男子无须回头,也知道婢女在身后正望着自己,他在心里轻蔑的冷笑着,女人呐,魅惑也好,才华也罢,都抵不过权势的魔力,能令我武三思顶礼膜拜的,只有那位大明宫的主人。

……

上官婉儿手扶着被风沙洗礼了百年的粗粝石墙,眼望着黑云压城的魔兽大军,那些长城守卫军木讷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一丝惊恐,享尽了优雅与荣华的婉儿在心底升起了一股感动:

她们这些尊贵的人物之所以能在长安城里恣意挥霍着年华与财富,是因为有这些边疆将士的舍身守卫。

哪有当然的岁月静好,还不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骄傲如她,此刻竟然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又想到了自己一直托付的那个男人,她一直以为他和她足以作为人中龙凤。他(她)们的身份、才华、气度岂是这些粗鄙的士卒可比的,如今却觉得相比这些视死如归的人们,他和她就像粮仓中的硕鼠,占尽了世间的好,却毫无回报。

究竟什么才是今生最值得追求和守护的啊?

婉儿来到长城之后就感觉迷茫了,当初她居高临下、挥斥方遒的向李信畅言自己的毕生心愿时真可谓是意气风发,但居留在长城的这段日子让她明白了一个最根本的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怪不得有句话说,宁为太平狗,不作乱世人。如果长城真的倒了,长安城的和平也就终结了,那么还会有盛唐诗篇吗?更轮不到她来品评天下诗篇,称量天下才子。

正是这些粗鄙低微的士卒们,守卫着她们这些大人的风花雪月。

如果他们全都倒下了,那么她们这些大人也很快就成为魔兽们的食物,她们的生存和美好其实都离不开这里粗粝的城墙和守护者的血肉。

意识到这个朴素真理的婉儿立刻做出了改变,她将自己和崔郎出使长城时带来的那些贵重器物都变卖了,让李信给将士们多添些衣甲,多改善些伙食。

婉儿的这一做法令崔郎不住的抱怨,但婉儿才不在乎。而李信和狄仁杰都对婉儿平添了许多好感。

令婉儿和狄仁杰最感惊诧的还是李信。

此刻,在他的身上,已经再看不到那个心怀怨怼、有志难伸的前太子的愤懑模样。

他白天不辞劳苦的奔走在各个长城隘口和营地中,对士卒们关怀备至,详细过问他们的伙食、作息和装备等情况,发现问题立即整改;

兵器坊和马厩也时常可见他的身影,他想尽一切办法打造更多的弩箭,驯养更多的马匹;

练兵场上一次阵型的错误也逃不过他的法眼,他甚至会亲自上场教导士兵们操练的要领;

他尤其关注何安组建,沈梦溪领队的那支黑火药分队,每一次他们操演他都要到场,和沈梦溪一起研讨改进黑火药的配方和制法,该如何排列队形才能让黑火药发挥最大的威力,并且形成不间断的连续轰炸效果,要不要将刀盾兵配置在队伍中作为短兵相接时的保护,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李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他精神反而更加矍铄了。

到了掌灯时分,李信总要先手书一封军情日报,同时附上一封向长安请求增兵的信函,言辞切切,陈述长城这边的危局和困境,恳请长安尽早安排驰援,哪怕多分配一些军需物质也好。

李信目前还是戴罪之身,所以他的呈报都要经过狄仁杰和上官婉儿的审验之后才能送出。两人看过之后,都被李信的拳拳之心所感动,狄仁杰和上官婉儿分别书写了信函,向武后汇报长城的布防和李信的表现,两人都在信函中殷切的恳请武后设法支援长城。

但是,如李信的呈报一样,他们的信函也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狄仁杰感到焦虑,他只好设法通过信鸽发送密信给元芳,尽力打听朝中的最新动向,但他知道,若问长安城的治安问题,元芳能对答如流,至于朝堂动议,以元芳的职位,根本不会知悉多少。

婉儿也有自己的秘密联络通道,她已经知悉了朝中薛怀义被打和李旦皇妃失踪的事件,她揣摩到了武后心乱的根由。

尤其是李旦皇妃失踪事件,以婉儿的政治敏感度,她几乎立刻就猜到了这事不简单,应该是武三思的手笔,婉儿太了解这个与她暗通款曲的男人了。

这是他和李旦近乎图穷匕见的对决,因为他一心谋划的就是武后登基成为女帝之后的太子之位,李旦正是横亘在他通天之路上的阻碍,所以他一心想要扳倒他。

真是又狠又毒的手腕,这是在剜李旦的心哪,偏偏武后还被他带起了节奏。

如果婉儿至今还在宫中,她会为武三思的这手制敌之术而感叹。

但婉儿此刻远离了政治斗争的核心,她不由自主的怜惜起两位失踪的妃子,她知道这两人肯定已经命赴黄泉了。

见识过边疆大漠的豪迈与血性之后,婉儿领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力,对于宫廷中仅为了个人权势的暗中争斗和鬼蜮伎俩开始感到不齿和厌憎。

谁才是大唐真正的脊梁啊?

如今的李信,一定程度上令婉儿仰视。

不同于她和狄仁杰,李信一如既往的继续向长安书写他的军情日报和信函,不焦不躁,不卑不亢,说他是例行公事吧,他信函中的言辞真挚而恳切,令人感动,这不是敷衍公文能够达到的。

在完成了上面的文函之后,李信便开始逐一校阅自己曾经的作品,尤其是那本对《后汉书》的注解。

当李信沉浸在书中时,他的脸上再没有了疲惫,在烛光下有一层圣洁的光辉。

当上官婉儿向狄仁杰问起他怎么看李信目前的表现时,狄仁杰许久无法作答,好一番斟酌之后,狄仁杰说,他好像找到了与这个世界的和解之道,他好像只是在尽力过好每一天,每一刻都值得珍惜。

狄仁杰叹息了一声,这只是我的感受,没有证据。

婉儿听了,突然感到一阵悲哀……

太阳西沉之后,长城各处燃起了火把,狼烟升起。

伴随着抛石机投出的第一块巨石,魔兽大军对长城的进攻战打响了。

第一块巨石砸在了城墙上,击碎了筑城的巨石,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个足有一人身高大小的坑;

第二块巨石只砸到了城墙脚下的地面上,魔兽将领大声的斥责着,人类工匠慌张的调校着长杆的方向和重锤的位置。

第二轮抛出的两块巨石都砸在了城墙,在城墙上留下了相隔几十步距离的两个坑洞。

猪刚鬣对抛石机的打击效果并不满意,照这样下去,过了一夜,他们搬运来的巨石都抛出去了,也不过是在宽阔的城墙上留下一堆坑洞,长城依旧屹立不倒,魔兽大军半步也前进不得。

唐军至今闭门不出。

猪刚鬣等魔种将领们研究了一个战术:

重新调整两部抛石机的打击位置,尽量将巨石都砸到一处,反复打击之下力争轰塌一段城墙;

在调整抛石机的这段时间里,魔兽部队分为上下两路,发起攻击,上路由飞将军统领飞兽们发起对城垛上唐军的攻击,尽量消灭唐军的有生力量;

下路则由魔兽们做掩护,由魔种将领们驱赶着人类工匠拖着大车到达城墙下,将那些巨石收集到大车上,再拉回到抛石机旁,作为再次攻击的石弹。

如果能维持这种循环攻击的作战模式,那么反复轰击之下,长城再坚固,也必然有被轰塌的时候。

在与人类部队的较量中,魔种部队已经进化得越来越精明了,他们也懂得战略部署了。

停留在地面魔兽大军头上的那片黑云动了起来,雷公脸的飞将军发出尖锐的叫声,无数飞兽跟在他身后,翅膀振动的声响使长城上空一片嗡嗡声。

纵观整个大陆的军力,也许只有魔兽中的飞兽可以直接威胁到高耸的长城,当成千上万只飞兽同时自空中扑来时,屹立了百年的长城第一次遭到来自空中的大规模打击。

飞兽这种魔兽,外型很像巨型蝙蝠,也像长出了肉翅的猴子,如果不算翅膀的话,身体大小与普通人类相差无几,身体外侧覆盖有稀疏的毛发,胸腹则几乎无毛,长着像人一样柔软的皮肤,很容易受伤,没有过硬的咬合力,只能靠两只尖锐的脚爪来伤敌,如果落在地面上,一只飞兽很可能打不过一个手持兵器,身着甲胄的人类士兵。

但飞在空中的飞兽比任何对手都更有优势,它们可以在空中倏忽往来,快速的冲下又飞起,除了密集的箭矢,其他兵器都很难对它们造成伤害。

因为拥有独一无二的空中优势,飞兽占据了战场的主动,只有它攻击敌人的份儿,而敌人则无法主动攻击它。

如果它们一直停留在敌人的头顶高空处盘旋,那么敌人便会始终提心吊胆的提防着。

飞兽在战场上的战略作用,不啻于人类在地面的骑兵部队。

当成千上万只飞兽发出尖锐的叫声,开始向下俯冲的时候,那种漫天而降的死神般的力量足以令任何对手胆寒。

但它们这次的对手是长城守卫军,曾经在玉城脚下与飞兽殊死较量过的部队,李信将军早已为对付飞兽来袭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长城之上的无数火把几乎同时亮起,片刻之后,无数支在火把上点燃的火箭射向了空中的飞兽,火箭是漫射的,目的是尽可能的照亮空中飞兽的分布,无数狰狞的黑影在暗夜的黑幕中显现出来,在这一瞬间,无数嘭嘭嘭的短促有力的声音同时响起,这才是唐军真正的打击力量。

一阵空前密集的弩箭雨迎上了正俯冲而下的飞兽们,冲在最前面的飞兽立刻折损了十之七八。

长城的上空一片血光,中箭的飞兽发出痛苦的尖叫,在空中翻滚着坠落。

飞将军预料到唐军的弩箭必然会对最前面的飞兽造成大量的杀伤,他真正的打击来自后面的飞兽,它们计划在唐军弩箭第一轮射击后的空挡期发起猛攻,飞兽的速度完全可以不给唐军二次射击的机会。

从刚刚弩箭的密集程度来看,唐军的第一轮弩箭已经全部发射了,飞将军在空中呼啸尖叫着,带领着飞兽们如一阵黑雨般袭来,每只飞兽如果能抓死抓伤一个弩兵,这一轮打击下来,基本就会终结了唐军的弩箭防御。

但是,飞将军错了。

长城城墙之上弩兵的排列比玉城战役时要密集得多,连一些在都护府中失去战马的骑兵如今都加入了弩兵的行列,弩兵的训练很快,本就弓马娴熟的骑兵很快就能掌握弩机的用法。

更重要的是,为了更有效的打击空中飞兽的纵深队形,李信在弩兵队列中设置出了分层射击的阵法。

当飞将军率领的飞兽们汹涌而下的时候,它们距离唐军更近了,这一次不需要火箭来照明了,火把就已经照出了飞兽的身影,借着火把的光亮,飞将军同时看清了无数正指向它们的弩箭,箭矢的尖头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之下正闪着寒光。

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弩箭没有发射?

飞将军的瞳仁急遽的收缩,这是惊恐至极的反应。

飞兽们已经扑下,它们来不及调头了,嘭嘭嘭嘭,随着强劲短促的弩箭飞出的声响,飞兽群中响起一片尖锐的哀嚎声,翅膀在空中奋力的扑腾着,依旧无法阻止重伤的身躯下坠,飞兽死前的鸣叫声无比凄惨。

第二轮的射击用箭量与第一轮相当,但射中的飞兽却更多,因为射击的距离更近了,也因为飞将军有意在第二层的飞行队列中布置了更多的飞兽,所以承受第二轮射击的飞兽更密集了。

飞将军的战术是第一层的飞行队列主要用来吸引唐军的弩箭,所以第一层中的飞兽相互距离更远,在唐军弩箭的密集射击下伤亡也会小些,而第二层的飞兽则要在唐军装填弩箭的间隙期间发起致命的攻击,大量杀伤唐军的弩手们。

这是飞将军在玉城之战后改进了的战术。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信同样改变了战术。

李信的改变十分大胆,他将传统的唐军布阵舍弃了,为了在城墙上有限的空间中布置尽可能多的弩箭,他把向来排在最前列的刀盾兵也换成了弩手,李信嫌刀盾兵占地太大,一排刀盾兵的位置可以布置两排弩手。

这个由全弩手组成的阵型放弃了近战防御,完全是一个对空射击的布阵。

为了保证射击效果,李信将弩手们用来防身的矛也拿掉了,身上背着矛会妨碍后排弩手的射击,弩手的站队因此更密集了。

李信也改变了全体弩兵齐射的射击法,由二、四、六、八等排的弩手发起第一轮射击,由一、三、五、七等排的弩手发起第二轮射击,在第二轮射击期间,第一轮射击的弩手要完成弩箭的装填,做好第三轮射击的准备。

李信在练兵场上无数次训练弩手们提高装填弩箭的速度,只要整体能快上一点点,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多发射出一轮弩箭,那么战争的结局就可能被改变。

这个战法收到了奇效,飞将军的飞兽们遭受了空前惨重的伤亡,却没有抓死抓伤一个弩兵,当第一轮射击之后的弩兵们已经装填好了弩箭,将箭矢对准空中的时候,飞将军发出了尖啸,这是喝令飞兽们撤退的指令。

飞兽们纷纷转头飞向高空,嘭嘭嘭的弩箭声在它们脚下响起,这是死亡的追命声,又有一些飞兽被射中坠落了。

笼罩在长城上空的黑云被驱散了,这一次进攻以飞兽惨败而告终,飞将军参战的部族们折损了一半还要多,连飞将军自己也被一支弩箭穿透了翅膀上的筋膜,血流不止,每扑扇一下翅膀都像在受刑。

长城的高墙上传来响彻夜空的欢呼声,上官婉儿站在弩手们的后面,脸上绽放出迷人的光彩。

她此前拒绝了卫兵让她退避到安全位置的请求,执意要与长城的守卫者们在一起。

婉儿为自己错过了玉城大战的场面而惋惜,这次她要亲历这场人魔大战。

她好穿男装,骨子里也始终有一股不啻于男儿的血性,所以她才会被边疆的朔风怒马所感动。

飞兽们漫天袭来一度令婉儿花容失色,但长城守卫军们的镇定让她感到了山岳般的沉稳,不惧、不退,战至最后的终章。

婉儿这个高贵而美丽的女人亲临一线战场也令士兵们受到分外的鼓舞,她象征着大唐的美。士兵们战斗的信念又增强了一分,无论如何,都要在凶残的魔兽面前,保卫大唐的女人。

阻击飞兽的战斗获得了空前的胜利,士兵们欢呼起来,阵型丝毫不乱。

婉儿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她希望这些欢呼的士兵们能在胜利后走上长安城的大街,接受武后的亲自嘉奖,让这场长城保卫战成为唐军的凯歌,为诗人们所传颂。

婉儿浪漫的心憧憬着这样的胜利。

她望向高处垛口上的李信,虽然有火把的照耀,他大半个身子依旧在黑暗中,对于下面士兵们的欢呼恍若未闻,夜晚的风吹起他身后的大氅,令他看起来好像一只盘踞在长城最高处的孤独的鹰。

李信依旧忧心忡忡,他最知道自己面对的魔兽是怎样的对手。

如果抛开种族的天堑,魔兽大军是最令他钦佩的部队,所有人类士兵们会犯下的错误对于魔兽都不存在,它们不会怯懦,不会自私,不会背叛,遵循着最简单的生存模式。

自从血液中浸入了那股黑色的能量后,李信越来越觉得魔兽的生命更纯粹,更真诚。

自幼饱读诗书的他被自己这种后发的本能吓坏了。

他的弩兵战术成功了,但李信却无法收获胜利的喜悦。

他已经看出来了,魔兽们驱使人类工匠造出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抛石机真的能够给长城造成严重的破坏。

在城墙上的弩兵们重创飞兽时,城墙下的魔兽们掩护着无数辆大车将那些巨石和碎块统统拉回了魔兽的阵地,抛石机在调整角度,在高处很容易看出,两部抛石机长杆指向的抛石线路汇成了一个点,很显然,它们要集中轰击一段城墙,即使每次只轰出一些坑洞,李信的位置无法仔细勘察城墙的损坏情况,但如果让魔兽这样循坏利用巨石和被破坏的城墙的碎块,来对长城反复轰击的话,长城的城墙就算再厚重,也终究会被轰倒。

在从前的战场上,围城数月的战斗比比皆是,魔兽们虽然不像人类部队一样可以扎营和挖出防护壕,但在长城墙外围攻几天总能做到。

可怕的是,野兽组成的部队,居然越来越展现出人类的智慧。

如果它们按照这个速度进化下去,下一次人魔大战的时候人类将会被魔种吊打。

夜空中再次响起了翅膀扇动的声音,飞兽这么快就要再次发动进攻了?

李信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嗯?只有一头飞兽,在飞兽中算是体型不小的,它飞到了方才战斗的上空,便不再向前了,双翅一下一下呼扇着,停留在半空中。

这头飞兽,它想干什么?

李信感觉疑惑,他的眼力过人,在飞兽的身上分出一个幻影,空气中闪出一连串的涟漪,一个透明的狐影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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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群英传之木兰传奇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