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霖结束了这场无谓的对话，他眼中的世界和姜如姬眼里的世界并不一样，从秦国到齐国，再到楚国，很多人在不知不觉地利用他，他也在利用着那些尚且还没有发现自己被利用的人。
熊亶蠢，不但蠢，还自恋，自负，自以为是。
他的自负让自己站在了一个比天还高的位置，等他认识到自己真正位置时候，他会承受这个落差之间最直接，最剧烈的伤害。
这是易霖的一个赌注，如果熊亶能够承受住这份伤害，易霖就赌赢了，如果他受不住，被击打到崩溃，或是自己自杀，那么易霖便输了，为此付出的代价大概就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罗网无法再在楚国的王城站住脚。
这个时间可能会一直持续到秦国攻打楚国的时候，到那时罗网基本也就失去它存在楚国的意义了。
什么是罗网的定位？
一个刺杀组织么？
以前是。
但现在易霖掌权之后，他不再想自己手中握着的是一个专门的刺杀组织，如果是为了杀人，享受这期间屠戮的乐趣，易霖觉得他不如自己动手。
而且他虽然精神受到了污染，却一直以道德束缚自己，三观变质，但不至于腐坏，存粹而无目的的杀戮并不是他想要的，这样做可以让他获得一时的快感，快感之后确是无尽的空虚，偶尔会带点罪恶的寂寞。
反正都来了，接手了罗网，易霖要跟天下人下局棋。
“阿紫收拾一下东西，过几天咱们去桑海。”
易霖抱着一盆香炉，慢慢在花园里面活动着自己的身子，掌间滚烫，香炉缓缓燃烧，里面的熏香特制，味道很淡。
紫女早晨忙碌于外院的事情，方才抽过身，听了易霖的话后，笑道：“东西早就收拾好了。”
“荀子为我们安排了一处山庄，风景不错，这段时间他也不是很忙，我们过去正好。”
易霖让人与荀子通过了信，担心对方又是在参悟学术或是武学上面的问题，不小心打搅，重新确认了时间。
“熊亶的事情一旦在楚国暴露之后，那边或许会有江湖势力入侵临淄，我们都走了，如姬的压力会很大。”
红鸳不太习惯叫东君如姬，只是易霖他们都这么叫，所以最后她也这么叫。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
“前些时间我帮他整理过很多罗网各方的势力各方面情况，又正值罗网从杀手组织朝着你要的方向转型，所以最近的事情很多，你就这么做一个甩手掌柜了？”
易霖语重心长道：“我对她的能力非常放心，也很有信心，你们应该跟我一样相信她能够做到。”
“这样我们才能玩的开心。”
他话音落下，红鸳一时间被噎住竟然无言以对。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毛病。
紫女忍不住幽幽白了易霖一眼，坐在易霖常坐的摇椅上面，翘着二郎腿，偏头看着易霖问道：“你准备用熊亶来做什么？”
“熊亶……唔，这是个问题，你问到我了。”
易霖眉目间有思虑的神色，然后放下了怀里的大香炉，抖了抖衣袂上面的灰尘。
“他能做很多事情，很多罗网不能做的事情，他都可以做。”
“举个例子呢？”
“比如……罗网不能统治楚国，但是他可以。”
易霖的话如同惊雷一样响在二女的耳畔，红鸳面露异色，感觉这一次易霖的想法十分荒谬。
“熊氏的继承人应该有不少，他是偏系，在族内身份算不上多么尊贵，人又自大又蠢笨，等他在齐国给罗网送了三万黄金的事情传遍天下，所有人就都知道这是个白痴，他要坐上王位就更加不可能了。”
红鸳将自己的想法罗列出来，说的头头是道。
“统治未必是要做王才可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看着二女疑惑的眼神，易霖淡淡说道：“叛乱。”
这听上去仍然是一件不具有多少执行性的事情，但是相较之前一种的不可能，易霖口中的叛乱已经具有了存在的可能。
“他这样的人恐怕没有胆子叛乱。”红鸳言辞认真，那双水乡一般的眼睛充满了抵触。
她认为易霖的想法可行性不大，如果强行帮助一个那么废物的人，会有将自己搭进去的风险。
“现在没有这个胆子，不代表以后没有。”易霖非常耐心地说道。
“没胆子是因为害怕，而有一种情绪恰巧能够驱散‘害怕’这种让人胆怯的东西。”
“什么情绪？”
“仇恨。”
易霖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很快他就会明白仇恨是什么滋味了，被仇恨深造过的人，他们一心只想着复仇，全然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红鸳沉默，她能够想象到熊亶会国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现状。
易霖为他演的一场戏让他损失的远远不止三万两黄金，还有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
自此过后，熊亶会被全天下人耻笑。
所有人都知道楚国有个傻子叫做熊亶。
红鸳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着易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件事情的？”
“从我见到他的时候开始，这个人真的是一个……”
易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思考片刻之后伸出手对着太阳，将刺眼尽数遮住，意味深长地描述道：“一个潜力无穷的人。”
……
桑海易霖不是第一次来了，到了曾经自己治病的地方，多少心里有些感慨。
二女的心情不错，尤其是紫女，先前一直待在临淄为易霖操持着罗网与溯梦阁的事情，连郊外和后山都很少去，后来也觉得有些闷，便让人改建了幕后的一些地方，这才有了易霖来时的后花园。
一路上，她难得放开了自己，跟着红鸳叽叽喳喳说着许多事情。
荀子在小圣贤庄的十里地外，为他们安置了一处秋崖山庄，山庄是许多年前有人供奉孔圣石像修建的，后来这石像转到了小圣贤庄，那里就没什么人去了，除了偶尔打扫山庄的学生，几乎无人光顾。
毕竟是儒家的财产，直接废弃扔掉却也不可能，所以那里就成了常常处罚犯错弟子的地方，常被长辈们或是庄园里面的掌门师公派去清静清静。
秋崖山庄很大，易霖此来带的人又不多，所以根本不影响，直接入住即可，只是炊饮方面需要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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