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鸳沉默了片刻，忽然看着易霖在月色下有些朦胧的脸，认真说道：“那赵姬说不定也是人间绝色，她那么……饥渴，你若是过去与她交易，小心被吞得骨头都不剩。”
易霖笑道：
“放心，不会。”
“见过了人间这般风景，怎么会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他知道红鸳在想什么，却没有多说。
会与不会，红鸳自然比他更加清楚。
这么说了，只是因为红鸳将他当作了自己的男人，所以不喜欢易霖乱去见其他女人而已。
见易霖做出了承诺，她也变不再多言，放他去了。
……
咸阳王宫，吕府。
将府邸建在王宫之中，这活儿并不是吕不韦干的。
他有这个想法，却未必有这个胆子。
吕不韦当年救庄襄王，治国，攻城，为秦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自他被庄襄王拜为相国的那一刻起，七国之内的人逐渐忘却了吕不韦商人的低贱身份，开始被他的才能和野心震慑。
这府是先王赏赐，而非吕不韦自己亲自带人施工建设。
君臣之间的尴尬分寸像是枷锁，将吕不韦死死锁住。
某些时候，他会思考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权力这一行，会吞噬人的一切……就算他愿意放弃自己现有的一切，或是转变阵营，赵姬不会放过他，他的敌人也不会放过他。
“大人，玄翦被追击在锁龙峡，重伤逃走，我们的人正在继续追击。”
吕不韦手上抱着燃烧的小暖炉，苍老的脸上不见悲喜。
“那封信还是没有找到？”
“回相国大人，玄翦应该已经毁去了那封信。”
“再让人去送信给雍城，不急这几天。”
“是。”
下人从院子里离开，吕不韦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灰尘，原地思绪片刻，朝着王宫内的嬴政住处而去。
那四名带着面具的剑客，始终紧随吕不韦，无论何时何地，甚至没有人见过他们睡觉歇息。
这四位风林火山的剑客并非后来传承兵家之道的那四人，吕不韦没有对他们发号过施令，也没有任何交流。
他身边的人也没敢问。
这只是罗网中的天字代号。
踩踏过松软的草甸，青绿一片远溢，嬴政穿得挺厚，出来吹着冷风看书。
竹简一大叠，不都是政事，还有许多儒法道的书籍。
他的身边始终站着盖聂，此番韩非也在附近，远处的青石路上许多禁卫着铁甲，笔直站立，手中兵刃散发着寒意。
“仲父。”
见着了吕不韦，嬴政却率先站起了身子，躬身对他行礼。
吕不韦眼神有了几分浑浊，看着嬴政许久，忽然微微叹息。
嬴政见状道：“仲父何故叹息？”
沉默了片刻，吕不韦道：“叹名。”
“名？”
嬴政微微惊异，吕不韦虽是身为他的仲父，却很少和他交流过什么。
嬴政一直知道吕不韦想杀他，但也仅仅是对他如此。
纵观最近二三十年，吕不韦对于秦国的贡献是他无法抹去的，所以这也成了嬴政最迷惘的事情。
若说吕不韦想要称王，他似乎又差了些什么，可他既然不想称王，又对秦国社稷如此上心，为何会这般想致他嬴政为死地？
易霖认为吕不韦只是胆子小，但与吕不韦接触的时间较长的嬴政却并不认为吕不韦是胆子小。
一个活了五十多岁的老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会害怕什么呢？
“仲父已然权倾天下，又何故叹名？”嬴政意有所指，语气带着淡淡敌意。
吕不韦闭目，看见不怒自威的嬴政之后，他没由来生出感慨，身姿苍老了很多。
他不得不承认，嬴政是吕不韦数十年来见过的所有人中，最适合称王的人。
……很多很多。
人都是复杂的，吕不韦这样的人……则更加复杂。
闭目就是数十年。
于是他感叹道：
“叹名……毁人不倦。”
嬴政闻言竟被带出几分恍惚感，心头依然带着巨大的警惕。
“仲父说笑……仲父既已名扬天下，又何来毁人不倦一说？”
吕不韦沉默了很久，久到嬴政以为他没有听见自己说话。某一刻他抬头说道：“这么些年，累了。”
“臣今年五十有六……实话实说，自王上回秦之后，臣难得睡上一天好觉。”
“在王上的心底，一定会奇怪臣这些年为何一定得致王上于死地方可罢休。”
吕不韦说完此话，不只是嬴政，就连同他身后的盖聂和韩非也露出了惊容！
似乎对方隐隐有摊牌的意思。
嬴政的神情严肃起来，他无法仅凭借着吕不韦一句话就给对方定罪，但他对事情背后的真相的确非常困惑，吕不韦这些年一边为秦国操持着社稷，一边想要致他于死地，做法非常像是想要篡位。
但实际上只有当事人知道，吕不韦爱权，却并没有篡位的意思。
“所以仲父何故屡屡欲致嬴政于死地？”
他的语气竟有几分隐隐潜藏至深的颤抖。
真相似乎就在眼前。
吕不韦不答，这一次不再以臣自称，平静说道：“我看着王上长大，十多年了。”
“自垂髫小儿，渐成星宇眉目，霸气外露，震古烁今。”
“我最后在与王上对棋一手，若我输了，便辞去相邦之位，留门客三千于秦，财贯百万入库。”
“再如此下去，也只会徒徒糟践秦国社稷……这地儿费尽了我数十年的心血才有了今天的模样，到头来竟成了锁住我自己的樊笼。”
吕不韦说着，语气里带着些许自嘲和疲累。
ps;其实吕不韦这人还真不算是一个全然的奸臣，他的定义在历史上是很尴尬的，说是奸臣，一不为篡位，二还对国家社稷有着极大的作为；若说不是奸臣，他的野心和为自己的私立却也过了。
很有剖析度的一个角色。
比起奸臣，或许野心家更适合吕不韦。
同人嘛，肯定要改编的，不是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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