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赐福，除恶消罪，受甘霖者，去病减灾！”
“天眼神布散甘霖！”
锣鼓敲击声伴着响亮的吟唱声远远传来，马车内，一身绯色锦衣的女子悠悠睁开眼睛，问道：“凤一，前面什么情况？”
凤一探身凑到马车门帘上，声音还带着些许不满：“回殿下，属下刚刚探知今天是天眼教总坛一月一次的甘霖日，他们的法师在主街游街做法，布散甘霖，正好挡了咱们的路，四周都是跟着一起游街的百姓，怕是不好驱赶。”赶路倒是不急，只是殿下好容易睡会觉，又被这群人给闹醒了，真是过分。
天眼教？源缈回忆着原主的记忆，想起一个近年来风靡全国的新兴宗教，据说天眼教教徒百万，几乎每个州府郡县都设有大型教坛，分坛更是无数，她正巧想见识见识。
源缈：“若是人多，咱们等会便是，不要和百姓起冲突。”虽然没有前世记忆，但宗教对于民众来讲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清楚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贸然和信仰这个东西对上。
凤一显然有些不甘：“可殿下，天眼教算什么，您是当朝太女。”
“好了，”源缈制止她，“你让人把车队带好，下车跟我看看热闹。”
“是。”凤一应着，打开车门，双手扶着扶源缈下车，“殿下，您小心。”
源缈失笑：“我就是失眠而已，有什么大事，无碍。”
凤一深吸一口气没说话，心道殿下您就强撑吧，您夜夜忍痛的闷哼声瞒得过普通侍卫，还能瞒得过我这个贴身凤卫吗？但殿下不想他们担心，他一个属下，除了多尽点心，也不能说什么。
凤一挥手示意侍卫们在源缈四周围上一圈，一行人沿着街边往前慢慢走。
源缈想说这样太招摇，但想想自己的身份，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整个大源王朝就她一位皇女，女皇可是宝贝的紧，暗中护卫更是无数，她要是出点什么事，这群人一个都别想活。更何况，储君出事，必将动摇国本，到时候死的何止是这一群人呢。本就是乱世，再没了储君，整个国家说不定都保不住。
源缈心道，身份太重要也是种负担呐，看来真要好好活着了。
正胡思乱想着，一辆小马车从身旁极快的驶过，凤一比源缈五感灵敏，说：“车上有浓郁的药味，像是大夫的马车。前路不通，怕是要耽误了。”
果然，马车到了主街，被游街的队伍堵个正着，车上的中年男子扶着女大夫下来，朝开路的教徒们喊道：“我是产公，刚去请了大夫，冯家夫郎难产，大家快给让各路吧。”
百姓们都是认识这位大夫的，有些犹豫，但教徒们却不管这些，喝道：“你们是想耽误天眼神赐甘霖吗？还是想耽误大家受福减灾？”
百姓们一听这话，果然又犹豫了：“一个月才一次甘霖日而已，我们还没抢到甘霖呢。”
“是啊是啊，”旁边男子躲在妻主身后，搂着怀中的小孩，“我家娃娃病了没钱治，全靠等着天眼神的一滴甘霖呢。”
大夫急道：“绕路实在太远，冯家就在街对面，大家看在老妇我行医这么多年的份上，行个方便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低下头去，无动于衷。
源缈看了凤一一眼：“找几个高手，带大夫过去。”
凤一：“那产爹？”她们一群女人，怎么抱人家男子？
源缈横她一眼：“事急从权。”那产爹年岁大了，而且看他扶着大夫，就知道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更何况，民间不比世家，也不是被女人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地方。
凤一赶紧应：“是。”几个手势下去，便有人飞掠过去，不久就见一群人带着大夫和产爹，不着痕迹的将人群撕开一个口子，迂回着去了对街。
凤一仍然守在源缈身边，暗暗想着回去定要奏请女皇，给殿下要个男凤卫过来。
源缈也渐渐走到了人群边，大家跟着做道场的车流缓缓前进，目光全都凝聚在拿着拂尘布撒甘霖的法师身上，没人注意到她。
源缈凝神去看一身黑衣，站在瓷坛后面的法师。法师身体清瘦，在黑衣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单薄，和她想象中敦厚魁梧的中年女人形象差别很大。她右手持拂尘，将拂尘尖端轻轻放到瓷坛中，蘸取少量液体，再将拂尘高高扬起到左胸处，在头顶环绕着一挥，将拂尘上的液体均匀洒在人群中。
“啊，甘霖，你们看看我的脸上是不是有甘霖。”
“我终于等到了一滴！”
“这个月要交好运了！”
有幸被“甘霖”选中的百姓们发出激烈的欢呼，“法师”、“天眼神”的叫喊声响成一片。
同样幸运被“甘霖”选中的源缈捻起额间的水滴，细看下，映着阳光的水滴竟有淡淡的彩色光晕。细细在空中嗅闻，隐约也能闻到些许刺鼻的味道。
是什么呢？源缈问凤一：“你觉得，这是什么味道？”
凤一还在想，身旁的一位士兵却有些欲言又止。
源缈看过去，示意她说。
那年轻的小侍卫拍拍自己起伏有限的胸腹，说：“殿下，属下之前是在军队负责看守火油的，属下能肯定，这水里有火油的味道。”
“但也有些差别，军中的火油不能融在水里。”
凤一表示确认：“她确实对火油很了解。”
“嗯，”源缈点头，越发凝重的盯着主车看，火油是最近才发现的，属于新型军用物资，被指定专供边疆防御，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张旗鼓的搞活动，为的又是什么？
源缈仔细盯着车架看，这架车由4匹马拉着，挺大，也很结实，上面站着4个女子，一位布施甘霖的中年法师，一位相同着装的年轻女子，源缈猜，这应该就是天眼教的少师了吧，至于旁侧两位，该是保护两位重要人物的护卫。马车前后各有两辆车架，还有手持武器的教徒步行护在马车周边，这架势，源缈心道，乍一看还以为是女皇出巡呢。
跟在队伍后面的人群更多，大多是年轻的男子，这些人神态明显不太开心，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抱怨：“都怪我家妻主不过来，我又不好往前面女人堆里挤，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大家散开，看来只能是备上些供奉，带孩子去教坛师傅那边熏些甘霖神火了。”
“是啊，可惜这甘霖平日里捐多少供奉也不能求来，不然定要求一滴才好，这受到甘霖的人，可都交好运了呢。”
“供一盏甘霖神灯才好，日日在天眼神前供着，天眼神看见这灯，知道咱们是信徒，连来世的富贵都保佑了呢。”
源缈听着大家七七八八的谈论，默不作声，直到人群渐渐散去，留下主街清冷的过道。
源缈看着那些空荡的摊位还有被踩坏的出摊的架子，真的很难想象，这竟是城中最热闹的主街。
源缈踏着地上残留的水滴，走去一家门口有小二姐的酒馆，问：“今天营业吗？”
小二姐一个机灵，猛地精神起来：“营业营业，贵客们几位啊？”
凤一代为答话：“先给我主子找个包厢，剩下的坐大堂。”
“好嘞！”小二姐朝里面吆喝一声：“上好的包间一个，好酒好菜备上。”
喊完转头对源缈说：“大人，还请稍等，跟着我去楼上。”
源缈颔首示意她带路，问道：“我看你们这店，小二姐不少，怎么客人倒是没几个？”
小二姐一副你问对人的模样说：“大人您是外地来的吧，肯定不知道今天是甘霖日。”
“我们这啊，每到甘霖日，店铺酒楼几乎家家歇业，因为开业也没人来呀。”
“有几家能刚好碰上您这样外地来的贵客呢，今天也是我们小店福气好啊。”
源缈一笑：“你倒是嘴甜。”
小二姐轻轻掀开包间门帘，指着包间内等候的另一位小二说：“大人您要什么菜？我去传。”
源缈指指那位看起来很老实的小二说：“特色菜全都来一份，看着上，让她去吧，你跟我说会话。”
“好嘞。”小二姐连声应着。
源缈等那位小二出去，给凤一使了个眼色。凤一递给她一粒碎银子，小二姐顿时眉开眼笑，说：“大人您尽管问，这方圆几百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源缈点点头：“倒没什么大事，你也知道我是外地来的，对这甘霖日还真不了解。我们那边也有天眼教的分坛，但没听说过什么甘霖日啊。”
小二姐说起这甘霖日的由来，目光中不自觉就带上了些敬畏。她目光有些复杂，说：“说起这甘霖日，还有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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