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的平静生活,许三多的枪感生疏了不少,不用瞄准抬手就射,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不,确实已经是上辈子的事。现在他要做的,是找回那种感觉。
拆枪,装枪,长时间静物瞄准,活动物瞄准。没有靶子,只能瞄物,没有子弹,只能干瞄着。
老马走过来,支支吾吾地讲着五条狗的故事,隐晦地表达着自己要表达的意思。
老马问:“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许三多说:“我明白。”
老马问:“你明白什么了?”
许三多说:“班长你想告诉我,一个人做对的事,不一定是对的,要大多数对才是正确的。”
老马笑了,显然是很高兴他能明白这一点,说:“这就对了。”
可是许三多说:“可是我不明白。”
老马愣了一下,说:“你不是明白了吗?怎么又不明白了?”
许三多说:“我明白你的想法,可那不是我的想法。”
老马有些来气,“你有什么想法?”
许三多说:“顺着跑和逆着跑,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对与不对。其实班长你说的这个,与对错无关,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坚持。”
老马的火气已经很明显了,“坚持?那你说说,你的坚持是什么?”
许三多看着老马,很认真地说:“很多事情并没有对与错的分别,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学生,就要好好学习,当了兵,就应该履行一个军人的义务,这都是一样的。”
老马看着他,又是佩服,又是无奈,一声不吭地爬起身,走了。
班长应该很失望吧。看着老马有些落寞的身影,许三多心里也不太好受。
当许三多追在老马身后,说着他的名言名句“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做有意义的是,就是好好活”时,老马终于恼羞成怒,下达了许三多来到五班的第一个命令。
许三多高兴异常,老马则脸色阴沉。
其实许三多想了很多办法,想让老马能留下来,可是根本就无法实施。
上级评定一个班长的业绩,甚至决定去留,考察的是全班战士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那是五□□人,包括老马自己,他许三多自己做的再好,也无法改变别人,也无法为老马加分,更何况连老马自己都放弃了自己。
无奈,许三多只感到深深的无奈。每天看着那些懒散的身影,许三多真想把他们像枪一样拆装一遍,看他们会不会好点。
就像老马说的,他们都是老兵油子,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懒散的几乎毫无军人风貌的生活方式,他们已经不像个军人了。
许三多在五班干的第一件大事,是把电视机给修好了。
大学里几个同寝室友报了个兴趣小组,倒腾计算机。那时大学里个人计算机还没有普及,除了维修学校的计算机就是电视。许三多也被当免费劳工,拉了无数次壮丁,多少也学了点东西。
修好了电视机,许三多就开始琢磨着修路了。前世,他是一个人修了一条路,这一世,他想拉着五班一起修路。
吃完早饭,大家聚在宿舍里的时候,许三多走到老马跟前,说:“班长,我想问你一件事。”
老马说:“你说。”
李梦三个人好奇地看过来。
许三多说:“班长,你是不是要走了?”
李梦他们一愣,满脸疑惑,老马也是一愣,有些心虚,“走?我往哪走?别瞎说。”
许三多说:“班长,你是不是快要复员了?”
李梦几个诧异地瞪着老马,七嘴八舌地问是不是真的。
老马有些恼火,沉着脸看着许三多,说:“你听谁说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啊?”
许三多才不管他的脸色,也不管他的问题,说:“班长,你是我班长,一天是班长,一辈子是班长。我不想你走。”
老马气极,大吼道:“许三多!不许你再胡说八道!”
许三多说:“班长,别以为我是新兵,就什么都不明白。你是班长,全班人的一切就和你的命运挂上钩了。当兵的最怕的事,就是人走人留,我不想班长走,班长你也一定不想走,可是不想走你就得有要留下来的心,然后找个能留下来的理由,做出可以留下来的证明。”
说完,许三多出门去了,身后传来一大堆吵嚷声。
不需要说得很明白,他们应该都会明白。这样做也许让人觉得很功利,可是他自己知道不是,即使没有这些理由,他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还是那句话,他有自己的坚持。
老马憋气着;李梦他们疑惑着,怀疑着,观望着;许三多沉默着,修起了他的那条路。
许三多的路一天天地成形,一天天地延长。
李梦他们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声响,心烦意乱。
老马时而沉思,时而火大,却说不出严厉或是服软的话。
僵持。
是的,就是这个词。
一个人修路,四个人看,一种简单而沉默地僵持着,这是一场一个人对四个人的对抗。
许三多并没有失望,或者说,他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局面,不是他的一两句话,一个看起来傻子似的举动,所能改变的。所以,他安安静静地,平心静气地,修他的路,属于他们五班的路。
尽管老马想了许多的招,想瓦解许三多的坚持,可是,那就像要李梦他们立马像个真正的军人去冲锋一样,太难了,或许更难。
李梦他们,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认为许三多是个傻子,不折不扣,傻得没有天理的傻子。有时他们也会觉得,跟一个傻子较劲,真是好笑。可是有的时候,就是这个傻子,让他们也开始思考,觉得自己更傻。
其实,是不是傻子,又有什么关系?人是为自己活的,而不是活给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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