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她掉入水里,冰冷的湖水迅速涌进口鼻,生猛地灌进气管里,她拼命地挣扎着,扑腾着的四肢却越沉越深,隔着湖面,折射着的绿色的菱块状的光越来越浅,她朝着黑暗坠去。
“不—”她猛地坐起,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落入卫凌霜的眼睛里。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一刻濒临死亡的绝望和无力异常真实。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耳边是无数海鸟飞起飞落的声音,卫凌霜这才看见面前一片蔚蓝,白色的浪花像是调皮的孩子般轻柔地触碰她一下后,又飞快逃走了。
“你醒了?”
“谁?”
卫凌霜一不留神踩住自己的衣摆,两条胳膊一通乱挥,还是摔倒在沙滩上,所幸这白沙绵软,顶多也就是丢人些。
“真笨。”刚才的男声再次响起。
这次她听清楚了声音来自于身后。
“你才.....”,她转过身去,双眼瞪得老大,笨字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好大的树。”她瞠目结舌道。
一棵巨大的树伫立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俯视着她,树冠直接探入云里,无法判断到底有多么高。树干宽约数丈,层层叠叠的树叶在阳光下泛起绿色的波光。
卫凌霜犹豫许久,才试探地走上前去,手指点了一下树皮,又飞快弹开。
“刚刚是你在说话吗?树爷爷?”
还是毫无动静。
“树奶奶?”
“你就是叫它树祖宗,它也不会回答你的。”
“啊—”尖叫声震耳欲聋,突然出现的红衣男人把卫凌霜吓了个半死。
“你太吵了。”男子皱着眉捂住耳朵,手臂一抬,右手轻轻一点,尖叫声戛然而止。
卫凌霜捏着喉咙,嘴巴开合尝试说话,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看卫凌霜急得跳脚,红衣男子笑地幸灾乐祸。
卫凌霜气急,又说不出话,只好在心里咒骂着这个变态男人。
“诶诶诶,小姑娘,生气归生气,人身攻击就不好了吧。”红衣妖孽不知从哪里变来了扇子,装模作样地扇着。
诶?莫非这厮能听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死变态、死变态...
卫凌霜怒视着面前这个穿着红衣的变态男人,心里不停地默念那三个字。
红衣男子欠揍的笑容逐渐消失,嘴角耷拉下来,无语地看着卫凌霜。
“小姑娘,我听得到。”
“你难道不觉得我穿一身红衣极为好看吗?”
她扫视过去,冷哼了一声,脸是不错。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长的极为妖孽,是那种雌雄莫辨的好看,而且身材比例也是很绝,总的来说,就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但是......
“但是什么?”红衣男子追问。
“你让我说话我就告诉你。”卫凌霜抱着双臂,一脸傲娇。
“没问题。”红衣男倒是爽快,一挥手,卫凌霜的禁言咒就被解除了。
“说吧。但是什么。”
看他虚心求教的诚挚眼神,卫凌霜倒有些不好意思再说。
“咳咳,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卫凌霜颇有些庆幸,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用到这句台词,她强忍住笑意,“但是什么呢,但是你的穿衣品味属实有些差,你穿大红也就算了,可是这披风上的羽毛也太蓬松了吧,活像个红色的鸡毛掸子。”
卫凌霜说完,便笑得直不起腰。
“小姑娘,你到是令我刮目相看,你一点也不怕我?”男子听到后并没有恼怒,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
“怕你?为何要怕你?”
“人类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的心理,尤其是这种事物比他们自己更强大时。”
红衣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
这人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倒叫人好不习惯。
卫凌霜沉默了,她觉得他说得有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说得没错,所以你要让别人认识你了解你啊,让他们知道你其实并不危险,你看啊,我教你,像这样。”
“首先呢,你要向对方问好,然后大方告诉别人你的名字。”
卫凌霜伸出自己的右手,一脸认真,“你好,我是卫凌霜。”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接,男子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低头看着卫凌霜伸出的手,思索了片刻,随后抬头,嘴角轻轻扬起,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好,卫凌霜,我是月吟雪。”
卫凌霜被眼前这人的笑晃花了眼,红衣包裹的不正经的腔调下似乎隐藏着至真至纯,彷佛雪山下的一湾暖泉,清透真诚而温暖。
那望向她的眼神里,流转着太多看不懂的情绪,所有的轻浮和月吟雪所变现出来的不羁,似乎都是一副硬硬的壳,包裹着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哀伤,她突然从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她想去了解他是谁,他有着怎样的过去。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有这样的想法还是生平第一次,卫凌霜无法忽略潜藏在内心的,且不久前刚刚产生的对一个人的悲悯。
对,就是莫名其妙的悲悯,她简直难以理解自己。
“喂,小凌霜,怎么了,”月吟雪伸手在卫凌霜眼前晃了晃,“难道被我的美貌摄去了心魄。”
这人又恢复了不正经的样子。
卫凌霜拍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
“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卫凌霜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我不是在小厨房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脑海里浮现出昏迷前的情形,那块要命的玉佩不断吸着她的血,她莫非死了?死于失血过多?传出去,莫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小凌霜,不知道该说你心大,还是傻。都到这里和我闲扯这么长时间了,才发现不对劲。”月吟雪摇着扇子,斜倚着树干,对着异常苦恼的卫凌霜感叹。
“月吟雪,莫非我们都死了,这里是...这里是地府,”她环顾四周,觉得风景甚是明媚,“可是,看着也不像啊。”
“啊呀,”卫凌霜痛呼,怒视着刚刚拿折扇敲了她的人,“干嘛打我?”
“你不是真以为丢了些精血就能致死吧?放心吧,你还活着呢。而这里就是你戴着的玉佩的内里。”
卫凌霜惊得合不拢嘴,这个说法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她这么大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进入那么小的一块玉佩,但是,看这个死变态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逗趣儿拿她解闷。
“咳咳,首先我不是变态,你这样称呼别人是很不礼貌的,其次,我若是真想戏耍你,凭你这脑子,也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大可不必以此作为依据。”月吟雪欠扁的表情不知怎的让她有些手痒。
卫凌霜索性坐在白沙上,“得了,没空和你耽搁了,也别兜圈子了,直说吧,找我什么事。”丰安城位于内陆,最近的海也要走上七天,她袖子上的油渍是做饭是溅上去的,并未干透,显然离她昏迷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结合这块玉佩的特殊性,内有乾坤也不无可能。
至于眼前这人,对她的出现毫不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的,想来自己现在这处境与这个人有着莫大的联系。
“小凌霜,你不傻啊。”月吟雪读到她内心的想法,也顺势坐了下来。
卫凌霜觉得没有比别人能轻易读取自己想法这件事更令她不爽了,没有秘密的感觉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
”你就不能不随便读我的想法吗?”她有些忍无可忍。
哪知对面的人一摊手,“我确实没有故意要看你在想什么的,实在是你没有灵力,我即便不刻意读心,你那些想法也总是自己跑到我耳朵里,我也很苦恼啊。”
她收回那句话,无力反驳还要压制怒火更令人不爽。
月吟雪伸手,一层透明的光雾逐渐笼在卫凌霜的身上,“这是隔语衣,以后无论遇到多么强大的精神系的敌人,它都能保护你的灵识不被别人的精神力所控制和窥探。”
见卫凌霜疑惑地看着自己,“别太感动了,我可不是你,我用不着这个,而且我需要你可以保守秘密,这东西就当是给你的报酬了。”
“月吟雪,我可还什么都没答应呢。”
“哦,是呀,可怎么办呢,”月吟雪托着下巴,苦恼极了,“你看这风景着实不错,只是流年寂寞,若是一直能有人相伴也不失为美事一桩,小凌霜你说是也不是?”
明晃晃的威胁呀。
卫凌霜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诶,吟雪大人,我这人向来吵闹,讨人烦的很,若是呆在大人身边,不仅不能排解寂寞,反而还回破坏大人欣赏美景的氛围,所以,我不如出去替大人排忧解难,也对得起大人赠予我的隔语衣了。”
“妙哉妙哉,”月吟雪拍手道,“今日也算见识了一回翻脸比翻书还快了,小凌霜果真是能屈能伸。”
“不敢当不敢当。”卫凌霜谦虚地摆着手。
早知如此,这块玉佩就是白送给她,她也不要,当时还兴高采烈地戴上了脖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得了,小狐狸,别装了。”
月吟雪莫不是有爱给人起外号的怪癖,一会儿小凌霜,一会儿小狐狸的,她暗自腹诽。
为了提高效率,她立刻正襟危坐,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讲。”
月吟雪失笑,又点点头。
”你可知道妖神?”
她摇头,“不知。“又妖又神的,究竟是妖还是神?
“千余年前,各大灵修世家联合起来,以除魔卫道,保护天下苍生的名头,将所谓妖神封印起来。”
“是因为妖神太过强大,杀不了,只能封印起来吗?”
“妖神自然强大,只是,他们没有杀他,是有别的原因。所以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便合力将妖神囚禁起来。”月吟雪冷笑道。
“所以,妖神并没有伤害过苍生。”
月吟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得惨淡。
“没有。从来没有。”
卫凌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月吟雪又继续道,“在那些围攻他的灵者里,有一个人起了恻隐之心,于是在众人合力将妖神封印在魂落山下时,暗自将妖神的元神抽出来,失去元神的肉身陷入了沉睡,那些各有企图的灵者们也因此没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然后,那名灵者害怕妖神报复,也担心妖神的元神离体太久而消散,就把妖神元神放进一块玉佩里,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位灵者姓虞吧。”卫凌霜的语气十分笃定。
“小凌霜果然很聪明。”月吟雪并不惊讶她能猜出来。
“没错,我就是妖神。”
卫凌霜并没有感到害怕和恐惧,所谓善恶,从来不是单纯的依靠名字和属性来判断的,人有好坏,妖亦有,至于妖神,也应该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你想让我去魂落山,将你的肉身救出来?”
“没错。”
“你知道我没有任何灵力,怎么可能把那么多强大的灵者设下的封印打破,我觉得我还是陪你看风景更靠谱一些。”卫凌霜颇有自知之明。
月吟雪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我自然知道你没多大本事,所以,不需要你破封印,只需要你带我去魂落山,作为回报,这一路上,我会保护你,并且事成之后,我会助你修复灵脉,之后你便能修炼灵力,再也不用被人欺辱,”他点了一下卫凌霜的额头,“小凌霜,你意下如何?”
卫凌霜仔细地考虑着,她是打算离开丰安,离开卫家,但是,远离了卫家,保不齐不会遇到别的危险,自己又没有灵力,到时候只能是任人宰割,但是,如果一路上有人保护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况且去哪也是去,不如应了他。若真能修复灵脉,重获灵根,那就太好了。
“为什么是我?这么多年,玉佩一定经手了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月吟雪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其实这千年来,我都在沉睡,当年众派合力围剿,我被暗算,伤及根本,为了复原,元神就进入了休眠,直到最近,时空波动,我是被巨大的震动震醒的,至于为什么是你,只因玉佩恰好在你的身上,而你又有虞氏血脉,才能解开玉佩的结界,被我拉进来。”
时空波动?难道和她穿越过来有关系?怎么感觉这一切就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一样。卫凌霜觉得很是无奈。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想要解开封印,是想要报仇吗,对那些因为私欲伤害你囚禁你的人。”
月吟雪沉吟不语,又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相信我说的话吗,万一我只是为了重获自由,所以才撒谎说自己是无辜的,而我确实罪大恶极,活该被封印,你没想过吗?”
“我...”
卫凌霜没想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相信他,其实从最开始见到他,就有隐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罢了,”他抬头望向广袤无际的天,“无论如何,那都是千余年以前的事了,那些人大概都已经化作浮世间的一抹尘土了,他们的后人亦与此事无关,再追究也没有意义了。”
“你想的到是很通透嘛。”
“那是,本妖神的胸襟开阔了去了。”月吟雪很是恬不知耻。
“是,胸襟开阔的妖神大人,那么请问,你出去后要做什么呢?”
又是一阵沉默。
“去履行一个与故人的约定。”
月吟雪眼里的哀伤还没有散去,转眼又摇着扇子,笑得极为猥琐,“世间好景遍布,自有无数美事能做。你说呢?”随后抛给卫凌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卫凌霜面无表情地转头。
“好,我答应你了。”
红衣男子妖艳一笑。
“合作愉快,小凌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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