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夜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头昏脑胀，精神萎靡。
卫凌霜打了个哈欠，打算再补个回笼觉，刚要脱鞋，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叫嚷着。
“卫凌霜呢，让她滚出来。”
不知是谁，语气不善，极为嚣张。
“三小姐，我们小姐还在睡呢，若是有什么事，待小姐醒了，奴婢一定让我家小姐亲自去星曜院，怎么能劳烦三小姐自己来呢？”
听地出来，这是盈竹的声音。
啪的一声，卫凌霜顿时灵台清明。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卫凌霜跑出去时，正看到盈竹跪在一边，低声下气地磕头道歉，紫衣少女一派趾高气昂的嚣张模样。
少女看见闻声而来的卫凌霜，“呦，小废物，出来了？“
废话，莫不是眼瞎？想归想，她可不敢说出来。
卫凌霜不理会少女背后众人轻蔑的目光，扶起额头磕的一片青紫的盈竹。盈竹的脸上，肿了一片，掌印清晰可见，这是下了多大的狠手。
“疼吗？”卫凌霜忍着内心升腾起的怒意，轻声问道。
盈竹摇摇头，低声说：“这是三小姐。”
不疼才怪。
卫凌霜收敛起脸上的怒意，转过身去，“见过三姐。”低头行礼。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卫流萤一个巴掌就落到她的脸上，带着灵力的掌风下，卫凌霜眼冒金星，嘴里也是一股腥甜。
“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叫我姐，别以为你姓卫，就是卫家的小姐了，”卫流萤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给本小姐记好了，你只不过是卫府养的一只狗，别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卫凌霜心里又气又觉得此人不可理喻，上来一巴掌，打得她猝不及防。但这也让她知道，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了。
卫流萤放开她的下巴，接过一旁仕女递来的手帕，嫌恶地擦了手后，就随意把手帕丢在地上。
前半生，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屈辱，但是除了隐忍下来，她无路可走。眼前这姑奶奶可是传说中的灵者，若是真惹急了，怕是自己小命也难保。
“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你就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卫流萤手一伸，一条紫色长鞭凭空出现在手里。
糟糕！卫凌霜心里大惊。
身旁的盈竹见状，立即跪在地上，“三小姐，您息怒，再过几天就是老爷子的寿辰，到时候所有人都要出席，您教训卫凌霜，自然是应该的，只是万一当天她身上的伤痕被老爷子发现，追究下来，很有可能累及您呀。”
卫流萤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听了进去，毕竟卫府内卫老爷子在丰安城也是极其有分量的，寿宴当天一定会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来，卫老爷子虽然未必在乎一个卫凌霜，但是若是嫡女被欺压这样的事摆在明面上，伤了卫府脸面，那就另当别论了。
见卫流萤身边的侍女附在其耳边说着什么。
卫凌霜心里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
紫衣少女思索片刻，瞥向跪在一边的盈竹，勾唇一笑，“你说的极有道理，既然这个废物不能受伤，就由你这个废物的奴婢替她受吧。”
话音刚落，卫流萤一甩手，带着淡淡紫色荧光的鞭子就抽到盈竹身上，瞬间留下一道血痕。
“不，你住手！”卫凌霜想冲上去，却被身旁的女婆子扑倒在地上，“放手！给我放手！”卫凌霜使尽全身力气挣扎，四肢却被身子壮实的婆子压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那婆子把她的头狠狠抵在地上，她眼睁睁地看着盈竹身上的鞭痕越来越多，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盈竹凄厉的惨叫声像是一把刀直直插进她的心里。
这一刻，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面前这一幕残忍地告诉她，这个世界，人命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上层人随便一个不高兴，就能发泄在无辜者的身上。
若是没有灵力，就只能被人践踏，甚至要别人豁出性命来保护她，冷、痛、恨灌满了她的胸口，往日的世界观在施暴者恶魔般的笑声中崩塌。
蝼蚁就活该被人踩在脚下。
弱者就只能没有尊严地任人鞭挞。
这是个怎样的世道？弱肉强食，何其残酷！
“小姐，小姐，郕王殿下和二小姐往这边来了！”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
“什么！”，卫流萤大惊失色，匆忙收起鞭子，“今天算你们走运，若是郕王殿下知道些什么，你们该晓得自己的下场。”
卫流萤临走还不忘威胁她们。
“是，三小姐从未来过玉荷苑。”盈竹的声音极其虚弱。
“算你们识相。”
一行人匆匆离开玉荷苑。
卫凌霜艰难爬起，泪水和泥糊了一脸。移到盈竹身边，看着盈竹满身的伤痕，手在快触碰到盈竹身上又飞快弹开。
盈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可怕。
“盈竹，你何苦，她总不至于打死我，可是你只是一个丫鬟，万一今天...”她不敢再往下想。
“小姐，奴婢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奴婢答应夫人好好照顾小姐，就一定...咳咳，一定会办到。”盈竹蜷缩着遍体鳞伤的身子，忍着痛还在宽慰她。
卫凌霜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想扶起盈竹，奈何这具身体力气太小，不起作用。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身黑衣的俊朗男子和一清冷的白衣女子并肩走进了玉荷苑，想来就是郕王殿下和她的姐姐卫杳清了。
郕王见状，忙上前来，俯身查看地上之人的伤势后将人抱起，卫杳清则一言不发地扶起狼狈不堪的卫凌霜，一起走进内室。
卫凌霜看了一眼榻上疼晕过去的盈竹，在心中默默打算，随后转身对着郕王行了大礼。
“多谢郕王殿下搭救，小女感激不尽，若他日殿下有任何需要，小女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哦？”郕王歪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卫凌霜，“听闻卫氏四小姐先天不足，不得修炼，是整个丰安城出了名的废物，本王有什么需要你来相帮的呢？”
卫凌霜心里一紧，又是个难缠的人物，看向一旁的卫肌雪，白衣女子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显然不会帮她说话。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小女虽知此时的自己毫无灵力，对殿下没有任何用处，只是来日方长，小女能变为对殿下有用的人也是很有可能的，殿下亦可把这当成一种投资，殿下出手相帮，于殿下而言，无伤大雅，于小女而言，却是必须铭记在心的大恩，即便小女无所长进，日后也能是个对殿下忠心耿耿的马前卒，殿下不会有任何损失，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殿下没有迟疑就出手相助，定是福泽深厚的人，殿下如此，未来也一定会得尝所愿的。”一番话下来，后背的汗浸湿了衣衫。
只见座上的郕王殿下笑着鼓掌，笑地爽朗，却令卫凌霜脚下生寒，不敢直视对方。
“有趣有趣，果然传闻不可尽信，”郕王看了一眼卫杳清，“二小姐，你这妹妹果然有趣。也不枉本王随你来这一趟。”
卫杳清并未答话，只是微微福身，以示回应。
郕王走到卫凌霜面前，“起来吧，”
他对着卫凌霜虚扶一把，又从腰间取下一个刺绣极为精致的锦囊，递给卫凌霜，“这里面装着宫中炼药师炼得上好的伤药，白色内服，黑色外敷，不出三日，你那忠心的丫鬟定能恢复如初。”
“走吧。”郕王对着沉默的卫杳清说，杳清点点头，随后两人一起离开了玉荷苑。
“谢殿下赐药！”卫凌霜对着郕王的背影一拜。
折腾一番，可算给盈竹这丫头上好了药。盈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皱着，虽然睡着了，但还是能感受到疼痛。
按实际年龄来算，她才应该是姐姐，却让盈竹为了保护自己被打了顿鞭子。即便她不是真的卫凌霜，但此刻起，她决定了，要保护这个为她不惜以命相抵的人，要替那个在水里溺毙的可怜人好好地活下去，带着尊严骄傲地活下去。
现下，最为棘手的是在变强大之前不被打死，不管卫流萤今日因为什么来玉荷苑发疯，都证明了卫府不是安全之地。所以，她和盈竹要逃出去。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在身上，卫凌霜悠悠醒来。
“小姐，你醒了，”原本应该睡着的盈竹正坐直了身子，手里拉开一张毯子，“原怕小姐着凉，想给小姐盖上，却把小姐吵醒了。”
卫凌霜忙查看盈竹的伤口，伤痕果真淡了不少，果真是好药。
“你还疼吗？”
盈竹摇摇头，“不怎么疼了，小姐不要担心，奴婢身体好着呢。”
“这回多亏了郕王殿下，若不是他给我的药，盈竹你可真就踏进阎王殿了。”
哪知盈竹并没有领情，反而冷哼了一声，“小姐，你忘了，我可忘不了，若不是因为郕王殿下，小姐怎么会老被三小姐欺负。”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
“三小姐心悦于郕王殿下。”盈竹刻意压低了声音。
“哦—，”卫凌霜恍然大悟，想起昨日宛如一对璧人的郕王和卫杳清，便猜出了个大概，“原来是把我们当出气筒。”她停顿了一下，突然觉得很搞笑，“昨日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不成想竟是个无能的。”
“可不是吗，三小姐天赋一般，空有个嫡女名头，二小姐虽然是姨娘所生，但天赋异禀，又有丰安城第一美人的名号，平日里，即便三小姐再怎么看不顺眼二小姐，也不敢发难，毕竟技不如人，所以即使喜欢的人总来找二小姐，她也不敢在寒香苑放肆，便只好转头来找小姐你的麻烦。”
盈竹昨日才重伤，讲起这些八卦来却是精神头十足，还有些停不下来的趋势。
“小姐，奴婢跟你说，据说有一次，郕王殿下来卫府与老爷商量政事，三小姐硬是不顾规矩凑到前厅，装模作样提出自己的建议，想得到殿下的青睐，结果，小姐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郕王殿下愣是一眼没看她，反而对老爷说：‘卫大人，本王觉得我们不如换个更为清静的地方再探讨此事？’，哈哈...”盈竹学着郕王的腔调说完，就开始捧腹大笑。
卫凌霜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被自己逗地大笑的盈竹，原来盈竹讲起八卦来，还能起到镇痛安神的功效。
“小姐，你是不知道，当时，三小姐脸都绿了...”盈竹依旧咯咯咯笑个没完。
“嘶—”，盈竹的笑声戛然而止，眉毛拧在一起，似是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这就叫乐极生悲，盈竹，以后你可长点心吧。”卫凌霜忍住笑意，毕竟幸灾乐祸的下场不太好。
昨日的不愉快的气氛一扫而空，主仆俩的心情也明快了不少。
“盈竹，我想过了，我们离开卫府吧。”卫凌霜袒露出自己的想法。
盈竹张大了嘴，眼看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小姐，你说这个离开应该不是离开卫府去街上逛逛的那个离开吧。”
“嗯，”卫凌霜郑重其事地点头，“是离开卫府再也不回来的那个离开。”
卫凌霜又对上盈竹瞪得老大的眼睛。
给盈竹又一番洗脑后，那丫头勉强接受了她的想法。
咕—，盈竹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
“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昨日卫杳清那个叫如茵的丫鬟偷偷给咱送了些吃食和食材，你稍微等等。”
“诶，小姐...”还没等盈竹说完，卫凌霜就一溜烟跑出了内室。
玉荷苑虽然时常被克扣月银份例，但是原来也是虞夫人住的地方，在正室的耳房后边，有一个小厨房，只是无人打扫，年久积灰。
“终于有我用武之地了。”卫凌霜搂起袖子，准备大展身手，以前父母不在身边，她就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只是这灶火生起来有些困难，卫凌霜千方百计才使得柴火着起来。
小厨房有两个灶，一个用来蒸饭，另一个用来炒菜。
淘好米后，入锅加水，把锅盖盖好后，转手起了另一个锅。倒油预热，提前切好葱姜蒜末，油热后，倒入葱姜蒜爆香，等香味散发出来后，卫凌霜将一旁已经切好洗好的青菜倒进锅里，来回翻炒着，见青菜的色泽差不多了，倒手取出一个盘子，把菜倒在了盘里，香味四溢。
卫凌霜颇为满意，见米饭也差不多蒸好，抄起碗盛饭，许是手上有油，碗滑出了手，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半。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卫凌霜低声咕哝着，弯腰收拾碎片。“嘶—”，她轻呼出声，大概是裂口过于锋利，在她的手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液瞬间就涌了出来。
卫凌霜忽然感觉脖子处一阵细微的刺痛感，啪的清脆一声，原本戴着的玉佩掉到了地上，她忙不迭捡起玉佩检查，流血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玉佩上。
此时，从玉佩身上传来了巨大的吸力，血液从手指的伤口处涌出，源源不断地被玉佩所吸收，“什么鬼？”卫凌霜察觉到不对劲，却怎么也放不下玉佩，就好像和她的手指牢牢粘在一起。
莫不是她此生的结局就是因为伤了手指，然后流血而亡？这也太狗血了吧，卫凌霜无奈地吐槽着，脑袋越来越沉，彷佛不仅是血液，连她的魂魄都要被从身体里拉出来。
她尝试着站起来，摇晃之间，眼前再次一黑，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白米饭依旧热腾腾地冒着汽，小厨房里弥漫着炒菜的清香，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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