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不知为何突然醒来，懵懵地看着天花板发呆，窗外似乎有些动静，本能地瞥了一眼，窗帘的绸布上似乎掠过一个影子，大概是睡迷糊了吧。不敢多想，蒙上被子，继续睡觉。
早上的太阳升起得越来越迟，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夏天时候恨不得躲着阳光，却在冬季时老往阳光里站。小时候听曾祖奶奶形容冬季说：“荫处冻，晒处痛。”阴凉处手脚冰冻，阳光下又会灼痛肌肤，这就是南方哭笑不得的冬季，这一个从不下雪的城市。
“昨晚你那个男同学跟你关系怎样？”正准备出门上班的母亲，突然问道。
难道昨晚的事被母亲发现了？糟糕了！吓得我手中的三文治都差点掉了。应该没有看见吧？路灯那么暗，应该也看不清楚脸吧？不行，不管怎样也不能承认。
我心虚地说：“嗯……关系一般。”
“这样啊。”母亲稍作停顿，似乎若有所思，“那你在学校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男同学？”
看样子应该是没发现，顿时悬着的心平静了些：“干嘛问这些？”
母亲：“你美娜表姐下个月要结婚了。你也该谈恋爱了，不过也不要走得太近，谈个两三年，看合不合适……”
我一脸惊讶：“妈，我才十八岁，你不会就想把我给嫁出去了吧？美娜姐，不是在上大学吗，怎么突然结婚了？”
母亲：“今年二十岁好像，唉……孩子都有了，能不结婚嘛？女孩子家还是要自尊自爱，对方有责任心还好。要是对方不负责，那不毁了名声嘛……”
“快八点了，再不出门，上班就要迟到啦。”我打断母亲长篇大论。她看了看钟表，急忙出了门。
她的担忧我也理解，在她对我从小到大漫长的的教育过程中，保守的观念也早在我心里播下了种子，生根发芽。
“早安！”楚柠穿着军绿色的外套，浅色直筒的九分牛仔裤，露出白皙的皮肤。
“你不冷吗？穿这么短的牛仔裤？”我疑惑地问。
“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不小心把裤子弄脏了，随手拿了件换上，就过来找你了。这是高中时候的裤子，还合身，就短了点。”他低头看了看裤脚，露出温暖的笑容。
我：“腿长真是好啊，长裤也能穿成九分裤。”
他傻傻地笑着，弯弯的笑眼，特别的可爱。“走吧。”
拥挤的地铁上，有个奇怪的女生身影，穿着医院住院患者的衣服，长长的头发自然的垂落到腰间，脸色煞白，两眼无光，像影子一般，于拥挤的人群中。她的视线，似乎停留在一位身穿职业装的男生身上，始终没有离开。那男生看着手机发呆着，脸上的情绪有些压抑，似乎心事重重。
我拉了一下楚柠外套的衣角，他疑惑地顺着我的视线望去，目光停留在那个女生方向几秒钟，然后再次望向我，神情很平静。
咦？平常他看到这些亡魂都是很冷酷地召唤出死神化身的柠，为什么现在却如此安然自若，仿佛什么也没看到。难道是因为对方是个长发的美女，所以不忍心下手？为什么？！我带着疑问的眼神紧紧望着他，他脸上却异常的平静。
从地铁站里出来后，我拉着他走到人流稀少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留意了一下周围，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亡魂和其他死神。小声地问他：“刚才为什么柠没有出现？是不忍心吗？”
他笑了笑：“什么不忍心？她还活着。”
我一脸惊愕：“那明明跟其他逝去的灵魂没有什么区别啊？她都那样子了，还是活着的？！她能看见我们吗？那为什么其他人看不见她？难道是隐形的人？！”
楚柠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知道的越少越好。”
“如果我看不见这些，当然不会好奇啊。都看见了，才会想知道事实啊。”我轻轻推开了他放在我头上的手。
“她的躯体还在昏迷中，灵魂出走，只能看见自己心里在乎的人。真实的她就像处于梦境中，看不清，也记不清所出走的记忆。”楚柠解释说。
我继续追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呢？你认识她吗？”
楚柠：“你所看见的我都能看见，但我能看到的比你更多一些。”
“更多一些？！”瞬间感觉有无数只蚂蚁在手臂上乱跑，鸡皮疙瘩掉一地。难道到处都有她们吗？
“别自己吓唬自己，我所指的是……”楚柠双手捂住了我的左手，不明缘由愣愣地看着他，他安静地抛过来一个眼神，示意让我看手上。半信半疑地看向左手掌心，上面几个白色字体发着光：“死神能看见人类的寿命。”
我满脸的惊讶，几秒钟后，字体突然消失了，手上没有任何的痕迹。
“哇？这是魔术吗？”我不禁惊叹道。
他忽然牵起我的左手，拉着我直往学校走去，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让人有种紧张感。
“要迟到了吗？”我不解地望着他问。他却没有任何回应，直走进了学校。有些害羞紧张的我，急忙从他手中挣脱。“你怎么总是奇奇怪怪的。”
他回头看了一下身后，我忍不住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有陆续走进校园的师兄师姐们。
我：“是怕被谁看见吗？”
“没事了。”楚柠似乎松了一口气，把我左手掌心贴近他下巴的位置，轻轻对着刚刚他变幻过字迹的地方，轻轻哈了一口气，暖暖的。
“你干嘛呐！我手又不冷。”连忙缩了回来。
楚柠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怎么？答应做我女朋友，连手也不给碰啊。”
“不给！”我一脸傲娇的说，转身却忍不住笑了，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笑，加快脚步走向了课室。
“什么事那么开心？捡到钱了吗？”陈林杰忽然开玩笑问道。
“难道你每天快乐的源泉只来自于钱吗？”我冷冷地怼了他一句。
“那是当然，有钱的日子神清气爽，一到月底生无可恋啊！”林杰叹了口气。
我：“那你少去几次酒吧，钱就够用了。再不行的话，就做兼职去啊！自力更生，不用依赖家里人给生活费。”
林杰一脸的不情愿，说：“苦力活做不了，兼职一小时都不够一杯奶茶的钱。”
我继续吐槽他说：“那您真是，没有少爷的命，却有少爷的病啊！”
林杰：“是啊，还是做女人好，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就可以衣食无忧了。唉……”
我：“那不能一概而论，好吧？！女生也不一定要依靠男朋友的啊，独立自强比什么都好。”
楚柠坐在了我视线前面的桌子上，背对着我，紧盯着陈林杰。幼稚的样子，真让人有些苦笑不得，我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干嘛？”
楚柠坏坏一笑，转身坐到椅子上，目光停留在我脸上，被人注视着的感觉，让人有些浑身不自在，我轻轻坐了下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转向讲台方向。他把左手手肘顶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始终望着我。
“你盯着我看什么？脸上有东西吗？”本能反应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蛋问。
楚柠：“陈林杰帅还是我帅？”
这么幼稚的问题，差点把我呛到，纯干呛。“几岁了你？还这么幼稚！”
这时教授忽然走进了课室，原本叽叽喳喳的课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我们也不敢再说话，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讲台。
冬季的教室特别的闷，窗户都紧紧关了起来，生怕透进一点点冷风似的。走到教室最后面的窗户旁，轻轻地打开了窗，冰凉的风像刚挣脱了绳索一样猛烈地灌了进来。头发被风拨弄着，窗户正好能眺望见篮球场，几位男生正热血沸腾地在篮球场上打着球，穿着夏装的运动服，仿佛不跟我们同一个季节似的。
篮球场外一整排的杨树早已枯黄毫无生气，树下站了一个女生，穿着白色的西服，忽然她消失不见了，奇怪？难道是我看错了吗？突然她出现在楼下窗户外，身体完全悬空着，翅膀？！浅粉色的，是死神？！她抬头盯着我，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仿佛置身于山脚下，诺大的岩石从山顶上滚落下来，正朝着我的方向过来，害怕地，转身就跑。
本在身后的教室，竟然瞬间变成了五六米深的池子，池水里有着可怕的食人鱼，脚下是一条条不足二十厘米宽的独木桥，有十几条独木桥，桥与桥之间的距离有半米远，让人害怕却不敢颤抖，生怕掉下去。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着脚步，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当我走到了桥尽头的水泥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走过的独木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色无边无际的海，灰暗得让人哀伤的天空。
怎么办？连退路都没有了？方才以为到达了安全的区域，变成了长长的路，回首已没有了来处，只能往前走。
刚刚看见的那个女死神，留着刚好盖住脖子的头发，脸上虽然没有任何的血色，但也掩盖不住她清秀的五官，虽然瞳孔空洞无神，却让人心脏压抑，有种危机感。
我急忙往前跑，大概跑了一百多米后，那条路却延伸进了海里，就像斯里兰卡的海上列车轨道。可是我眼前的这片海不是清澈的蓝色，而是混浊的黑色，道路淹没在海里，不知深浅。
怎么办？怎么办？楚柠！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肩膀，我胆怯地想往前走，那个人拉住了我。我猛地回了头，楚柠！刚刚灰暗的天空变得明亮刺眼了，那片恐怖的黑色之海也消失了，再次回到了教室里。我急忙看了一下窗外，目光搜寻着那个女生死神的身影，但却没发现任何踪迹。难道我站着也做了个噩梦？！可是我好像真的看见了她，不像是梦。
“怎么了？小心别着凉，站在这吹冷风挺久了。”楚柠关心地问道。
“我刚刚看到了一个……”未等我说完，他便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一激动，又忘了，差点说了出来。他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害怕会经历像上次那样的遭遇，他又会趁机亲我了，算了算了。
忽然那只白色的猫从他身后跳了出来，好久没见它了，竟然觉得有些亲切，即使它只是死神的猫，不存在于现实中。那只白猫，忽然向窗外跳出去，穿过玻璃，消失在空中。咦？他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一会儿，回来的却是死神化身的柠，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身后黑色的翅膀煽动了一下，从窗外瞬间闪到了我眼前。
我在心里用意念问他：“她是谁？为什么把我带进了那么可怕的梦境里？”
“她叫灵，火系死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遇见她，记得呼唤我名字。”柠冷冷地说。
我侧过脸看了一下身边的楚柠，那个偶尔幼稚偶尔温暖的他，安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担忧。我继续在心里问柠：“呼唤你名字，你就会出现吗？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身旁那个现实中的楚柠，忽然靠近我耳边小声地说：“在你手机里装了跟踪器。”
满脸震惊的我拿出手机仔细查看，连手机软件都仔细看了，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明物体和软件。再次看向他时，他正暗自高兴着，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目光始终在我这里。
“你在忽悠我吧？！捉弄我很好玩吗？”我稍微有点生气。
他依然笑着，没有回应。果然，幼稚透顶了这家伙。我假装生气不理会，从他身边冷漠走过，把手机放进了桌子抽屉里，坐回了座位上，视线不再移向他，安安静静地等着上课。
“跟着我做什么？”放学路上我冷冷地对，跟在身旁的楚柠说了一句，眼睛都没看他一眼。
“跟自己女朋友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他愣愣地说着，有些许委屈似的。
“谁是你女朋友了？”我继续泼他冷水。
“明明都答应了，不能反悔了。”他似乎把我的话听了进去，眼神里有些自卑。
“你又没有证据。”我差点没忍住笑场，好歹也演了好一阵了。
“证据？！是要送礼物吗？”他满脸认真的样子。
“谁要你的礼物了？赶紧去乘地铁了，等会儿遇上高峰期就麻烦了。”我正想加快脚步，楚柠却突然拉住了我。
“别回去了。”他的语气似乎带点哀求。
“啊？！不行。我得回家吃饭，你别拉着我。”他的话把我吓得心头一震，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狼盯上的羊一样，瑟瑟发抖。
楚柠：“我请你吃饭。中餐西餐你选……”
哦～原来只是要请我吃饭。“不用了，外面吃饭那么贵，多浪费钱啊。”
楚柠：“礼服已经做好了，等一下要去试穿一下。”
“你已经订了吗？可我问了欣瑶她们，根本就没有举办什么晚会啊？这么贵的礼服，你姐应该合穿，你送给楚薇姐吧。”那么贵重的礼物，真不敢接受，昨晚一定是头脑发热了，居然说跟他在一起。让他父母知道了，肯定会找我麻烦吧？都说豪门深似海，我还是乖乖呆在岸上吧。
楚柠：“我姐有很多礼服。我送给你的就是属于你的，你都答应了，怎么又反悔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怎么不记得。”
“我不管。”他微微弯下腰，一把抱起了我。
“哎哎哎！”我着急地拍打他，周围投来了奇怪的目光，“快放我下来！”
他坏坏一笑，“不放。”
“快点！放下来！丢死人啦……”又害羞又生气地请求着他。
楚柠：“那你还反悔吗？”
“不反！不反了。”我急忙应着。
他弯下腰轻轻把我放了下来，丢人丢到有点生无可恋，我捂着额头，叹着气。脸蛋发着烫，种种原因，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想生气又不敢生气，想找个无人地方躲起来逃避此刻的尴尬处境。
“去吃饭。”他开心地像个小孩，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真是幼稚得让人哭笑不得。“想吃什么？”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楚柠认真地问：“怎么了吗？还在生气？”
我勉强笑了笑，咬着牙说：“没，怎么敢生气？你是大少爷，你说了算。”哪敢生气？！万一再幼稚胡来被认识的朋友见到，我多年维持的良好形象不全毁在你手上了？
“好，吃饱了再去试试礼服。”他满脸期待的样子。
试礼服？！我连忙跟他说：“先去试试礼服吧。”吃饱了万一穿不进去那不更丢人嘛！
楚柠：“你不饿吗？”
我：“还没饿。已经迫不及待想试试礼服了，先试了，再慢慢去吃饭。”
楚柠：“迫不及待？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肯去试？”
“女孩子嘛，总要礼貌性的矜持一下。对了，你说的晚会是哪里举办的晚会？”我漫不经心地问着。
“到时候就知道了。”他淡淡地说。
搞得那么神秘？“家庭聚会吗？”我半开玩笑地问道。
楚柠：“算是吧。”
What？！这是要整我吗？“不会吧……要是家庭聚会，我一个外人参加，不太合适吧？”
我就一个平凡家庭的孩子，让我站在这些上流社会人士面前，底气都没有，怎么站得稳。又不是名媛，什么名牌也不太懂，礼仪什么也不知道，万一出了糗，那你的面子也难保吧？
楚柠：“放心，不是见家长，就普通的聚会而已，没什么好怕的。而且，你才不是什么外人。”
“怎样？腰部会不会觉得紧？”左云梦看着从试衣间出来的我问道。
“不会紧。刚刚好。”我连忙回答说。
左云梦：“这个款式真的很合适你，穿上整个人气质就显现出来了，挑一双高跟鞋搭配一下吧。”
看着展示柜里各式各样的高跟鞋，大多都是又尖又细的跟，看得我心慌，穿这些估计会把我摔扁吧？好不容易看到几双粗跟一些的，却有八厘米以上。可怕！设计师难道没有考虑平衡力差的女生吗？上次跟楚柠说自己会买高跟鞋的，结果这些天都没想起来。
左云梦看着我有点无助的样子，小声问道：“不习惯穿高跟鞋吗？”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最近来了几个新款式，应该会有适合你的。”左云梦亲切地说道。
我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她微笑着，拍了一下楚柠的肩膀，小声说了句：“不错。很朴素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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