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鸿惊梦
创作时间:
2019年12月23日
行将道之缘起04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接着便是石破天惊似得一声炸雷,潺潺小溪边,一人被天雷击中,身体兀自不倒,只是晃了几晃。
又是一道天雷响过,那人再次被击中,身体倒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溪水中。那人棱角分明的脸上,漏出愤怒之色。右眼的八个瞳孔,精光暴闪,口中念叨着什么,同时倔强地再次站起身,清澈的溪水,顺着他内罩小袍瀑布般的流下。那人站在水中,身体摇摇欲坠,但仍是矗立水中,双手叉腰,举头望天,眼中恨意绵绵。
乌云压得更低了,仿佛是一张大脸,俯视着大地的众生。“咔”的一声,又是一道天雷,不偏不倚,又是击中那人,水中游过的鱼也受到池殃,同那人一同被惊雷震飞了出去,那人再次被重重的摔在地上。
不同的是,他不在倔强的站起,因为他已经昏死过去。左眼微张,右眼却紧闭。受到殃及的几条鱼,除了空气中残存到焦腥味儿已化为乌有,可见天雷的威力。
即便那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仍有一道天雷,裹挟着天威呼啸着击中他的身体。巨大的威力,使得他周围形成了个大坑,那人的腿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便不再动弹了。
辰正时分,,云迷雾锁,沉雷一声接一声响着,轰隆隆声不断。深宫内,有一楼,高十二重,每重三丈,可谓高耸入云。登高远望,上华城尽收眼底,楼名“望云山”,取自“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之意。楼取山名,一则意于江山,再者意于天下山重,站在楼下,常想高“山”仰止:身处其中,只怕“高”处不胜寒。(我没太看明白,高山仰止是形容品行高尚,和高处不胜寒……我有点儿捋不顺)
顶楼之上,(那么高,怎么上去,坐电梯或者飞上去,身形一闪一个响指就登顶了汪汪汪)一人背着手,放眼望着远方。弱冠之年,一脸英气,剑眉紧锁,虎目微闭,英俊的脸庞,略带有疲惫之意。身型高大,虎步龙骧,身穿三爪金龙袍,虽然脸色疲惫,站立间仍然沛然赤气冲霄,气数不俗。
“老师,据报百战将军私子遭夜袭,此时正在由狼卫护送,前往百战将军驻地。是否派人拦截,我拿不定主意,请老师开解。”年轻人轻轻说道,语气十分谦恭。
“太子,我看此事蹊跷,且此时更是不宜与百战将军鼎足而立,前番暗影护卫公子寤生,一则为监视,再者也是夤缘。现今大变在即,众公子虎视眈眈,外戚更是权势震天。一旦我王龙归大海,即使太子你坐上王位,只怕众公子与外戚权贵一呼百应,那时如若没有兵权相助,只怕太子……,难矣。”太子身后老者声音沙哑,侃侃而谈道。那老者身穿敬天绣金边皂袍,皂袍双肩绣有金线云纹,双鬓白发,脸上尽是褶皱,一缕山羊胡,一双三角眼,精光矍铄。
云暗天低,越发显得宫深楼高,更生压抑。
“上华城风云将起,此时放走寤生,不啻纵虎归山,百战将军再无顾忌,形成尾大不掉之势,难以控制。”太子伸手出窗外,有几滴雨悄然落下,落入手心凉凉的。
老者踱步来到太子近前,眯着三角眼,意味深长道:“山高路长,只怕寤生路上……。”说罢拱手低头,不再出声。
太子细细品了老者说的话,大梦方醒吃惊道:“老师,您的意思是……。”
老者猛地睁开双眼,说道:“以夷制夷。”
太子如同醍醐灌顶,,心头略平,轻轻舒展紧锁的眉头,笑道:“老师,暗影中孤云不知所终,倚云屠了公子夷吾全家,此二人我该如何处理?”
一阵风袭进楼中,吹动了二人的头发,满楼的壁间字画也被吹得簌簌作响。
老者眯着眼看着窗外,喃喃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倚云的事情不可张扬,徒树敌于朝野,如果霹雳手段处置了倚云,无疑自彰其丑,朝野必怨及望云山,不若派他去监视寤生,至终必然会被灭口。”(不是秘密组织吗,倚云去夷吾家的时候没戴面具,谁知道他是暗影,我现在不知道咋改)
太子抖了抖手上的雨滴,怔怔着望着远处烟雨朦胧处,片刻后,方才轻轻点头。
正午时分,天低云暗,天色晦如黑夜,大地被黑暗席卷,电闪时而隐在云后,时而如银蛇游走,灵动远方,大地在电闪的照耀下,蓦地一片惨白。
倚云感觉脸上滴滴凉爽,心中一阵发空,右眼无法睁开,用力睁了睁左眼,仰望天空如线般滴下的雨珠,又见空中电闪雷鸣,煞是壮观。一时间他竟忘我的愣住了,任凭雨滴砸在身上脸上,似乎忘记了发生的事情,亦或者根本就不想去想。
这世间,惰到极致便是福,什么都不去想,反而是世间最难得的事情,发呆即使发福。
正在倚云沉醉于发呆中之时,白色影子一闪,从空而降,重重的砸在倚云身上,倚云吓了一跳,伸手便抓,着手处,一缕丝滑。(原来是德芙巧克力)
倚云抓住那物慢慢放到眼前,努力睁了睁眼,视线逐渐清晰,看清手中之物时,倚云猛的坐起身。手中竟是一只决云儿,暗影中人,每人配备一只决云儿,就是备着传递讯息。那决云儿对于暗影主人气息身影也是极为熟悉,方才能够准确定位,不失准度,加之此鸽也真是凶悍异常,不愧是敢于捕鹰的神物。如此恶略的天气,竟能够追踪找到自己,就连倚云自己都不知道身处何处。
决云儿扑了扑翅膀,显然对倚云重手抓他,表示不满。倚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松开手,决云儿腿上有异秘制犀牛皮筒,轻巧却防水。倚云伸手取出皮筒内的绢笺,看着里面的杂乱的字句,渐渐明白望云山的意思。
望云山传递信息,均是加密的,每个暗影的加密口诀不同,即使信息被拦截,没有特定口诀,也是无法破译。
倚云绢笺反着卷,示意自己收到命令,并誓死执行。然后放回犀牛皮筒,再次密封好,轻轻松开决云儿,那信鸽振翅而飞,细细的雨滴被它双翅扇动,吹的散乱飞开,决云儿猛的扇动了几下翅膀,不见了影踪。
倚云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站起身,看了看身上依然碎裂成粉的衣物,在细雨冲刷下,慢慢从身上褪去,雨越下越大,倚云的衣物片刻经化成泥土。
倚云无奈的摇了摇头,体内混元气游走全身,四肢百骸感觉顺畅无比。倚云虽然疑惑,这是他第二次放纵右眼力量,想想风云镇的满地狼藉,倚云打了个寒战。他知道,只要禁不住诱惑,放任右眼力量控制自己,就会发生意料不到的事情,风云城他虐杀近千顺天国精锐铁骑,而后自己惨遭三道天雷。虽然自己无意识,但那天雷击打在身上的痛楚,他却清晰感受着,每道天雷都痛彻心扉,仿佛要将他的魂魄打散一般。这次无奈之下,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次开启八瞳目,虽然报了仇,但也必然残杀了无辜,虽然他不能自已,但放任八瞳力量的,却是自己。
倚云看着远方山间的烟岚,心中荡过一缕迷茫。望云山定是不知道自己血洗了夷吾府邸,否则就不会如此十万火急的派出决云儿传讯息给自己,那密信中内容十分简单,但所派任务却让倚云费解:
极速北上,护佑公子寤生。
倚云十分不解,公子寤生是由狼卫护佑。那狼卫中藏龙卧虎,且百骑狼卫,战力不容小觑,又手握兵符沿途可以调兵。虽然调遣兵力有限,但江湖势力,历来不愿更是不敢招惹庙堂。江洋匪盗面对狼卫更是如避瘟神,会有什么样的风险,需要暗影去护佑呢。暗影任务,多是不见天的,倚云想了想,猜不出望云山的用意。那就最后一次任务后,亲自去望云山请罪,听从太子的发落。
思及到自己很可能会被望云山责成重罪,但是他并不后悔。诺,则不悔,如果从新来过,他仍然会选择为小小复仇。这是他的道,无论是否符合天道。
即诺不悔,既然他选择望云山,他便死忠望云山,决无二心。
遥想当年,倚云孤身从军,随军驻扎风云镇,风云镇地处武封国极北,北临顺天国。太平年月,本是一处逍遥所,百夫长对他又额外照顾,但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便横生事端:风云镇被顺天国三千铁骑偷袭,而城中只有百人守卫。顺天铁骑将风云城四面围定,原想摧枯拉朽,踏平风云城,然后大军长驱直入,偷袭武封国北部重镇,威远城。
不成想本以为弹指间即可踏破的风云镇,竟然踢到了铁板上,小小城池,竟让三千铁骑三个月未能攻破,连折了十几个百夫长,那铁骑更是陷入疯狂。风云镇死伤惨重,士兵无粮,无奈之下先吃战马,再食老鼠、麻雀,最后便只能吃自己的袍泽兄弟了。威远城掌兵都尉见死不救,不肯发兵救援。(其他救兵呢,三个月帝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风云城所剩十几人,在百夫长带领下,冲出城外,与敌人放手一拼,与风云镇共存亡。
伏尸遍野,断壁残垣,烽火连天,倚云戮战正酣却不料背后飞来一只冷箭,“噗通”一声倒下的却是百夫长。刚刚还和自己并肩杀敌的百夫长为了救自己惨死兵锋。目此惨境倚云紧闭着的右眼蓦地睁开,首次开启了八瞳目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即使失去意识他还是能感觉到一股绞心到疼痛传遍全身。后来他知道了那是三道天雷。等他再次清醒,已经被救回威远城。适逢太子巡查至此,见风云镇能够在顺天铁蹄之下力保不破,又有传言倚云一人力斩千余铁骑。太子既惊讶又赞叹,便生心要其收揽到麾下,加入望云山。倚云早已身心俱疲、心灰意冷,可是当他看到站在太子身后的威远城掌兵都尉时,心中的愤恨便不可遏制。最终他对太子提出两个请求:厚恤战死袍泽家人和处死见死不救的威远城掌兵都尉。
太子没有皱眉,完全照办,倚云便滴血誓死效忠望云山。
雨一直下,顺着倚云脸颊流下。提了提神,大步向南方走去,眼前最重要的三件事:偷吃、偷衣、偷马。
纵马疾驰,已是酉正时分,天黑路滑,江湖复杂。你这么喜欢押韵呀好像俏皮话
倚云轻伏马背,亏得他马术娴熟,如此崎岖复杂山路,竟平稳如平地。耳畔掠过呼呼风声,衣衫已湿透,右眼用扯下来的一条黑色衣衫绕头遮住,周身混元气顺畅游走。倚云任凭混元气透过大小周天,丹田处微微发热,仿佛有充沛的混元气,任由倚云驱使。十二层楼修为,第一层涉深,寓意一旦体内拥有了混元气,便入了修行行列,但江湖险恶,一涉江湖深似海,不是强就是弱,回头是无头崖岸。
涉深修为,仅是比寻常武夫多了会动用混元气,速度、力量、耐力都异于常人。第二层楼洗凡,取意洗尽凡尘,也就是脱胎换骨的意思,体内的混元气更加充沛,身体硬似铁、轻如燕、快似风,绝非寻常武夫可以比拟。
第三层楼清绝,取意清意绝俗,此层修为,意识境界极速提升,不止是停留在对术的追求,转而追求道,混元气逐步打开小周天各个关窍。纷繁复杂的招式,看似行云流水一般,但是没有混元气和对道的理解,那只是花拳绣腿,最终也就止于术。
第四层楼百衲,就是这个衲吗取意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此时体内混元气更加充沛,而切变得精纯,能够游走于小周天,通彻灵台,身形闪动,快如闪电,人随意动。那岂不是瞬间移动,我也想学
倚云机缘巧合,悟开了三层楼,如今几经生死,又遭六道天雷袭身,体内混元气蓦然异常充沛,而且更加精纯,能够不需要意识支配,自行行走于大小周天。混元气每次游走大小周天,体内混元气便精纯一份,四肢百骸更加轻盈,感知愈加强大。甚至周遭的风雨在他感知下雨滴缓慢异常。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雨划向的整个过程,这种感觉,让他奇异不已。如此一路颠簸,他反而没有半点疲惫,相反脑海中闪过与孤云和青奴的战斗,他竟有了完全不同的见解。
如果再次面对青奴,他也许不会不惜耗尽混元气直接遁走,至少自己在三十合间不会有性命之忧。
正在倚云充分感受着修开第四城楼的喜悦的时候,那马一声长鸣,四蹄一滑,向路边摔去。山路难行,官路一侧是高山,另一侧便是悬崖,那马身体没有任何迟缓,直接滑向悬崖,倚云猛的一惊,此时自己与马均是落在空中,向崖下坠去。倚云忙运混元气,身形闪动,几个纵身后,有惊无险的落在官道上,那匹马哀鸣着,向崖下摔去。倚云心中叹息,毕竟马通人性,此时坠下崖去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位好友,永远不会对你说谎,更不会辜负你的好友。那你还偷别人的朋友
此时,雨已停歇。但黑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就像要掉下来一样。倚云双手结印,开启道眼,无法借助马力和马夜视的能力,他只能靠自己了。有意试试自己的修为,他并不是沿着官道行走,而是纵深越山,翻山毕竟快过绕路。
攀越丛林,原来望而生畏的事情,如今却是易如反掌。倚云时而在树上纵跃,时而横踏崖台。道眼常开,体内混元气竟没有丝毫变化,倚云大喜,如同孩童一般在林中穿梭跳跃,林中落木萧萧,惊起阵阵寒鸦与林猿。
雨林中穿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倚云有些疲惫,辗转腾挪,身形落在一棵巨树树冠上,盘膝而坐,微闭左眼,运气混元气,入定休息。
入夜的丛林,杀机四伏,虫蛇鹰兽,伺机而动。仿佛这里变成了杀戮场,残酷的上演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远处传来几声如同鬼啸般刺耳的叫声,倚云听闻,身体一颤,仿佛被雷电击中。也是这几声怪叫,唤起了他心底的恐惧,脑海中闪过一种飞禽:鬼车鸟。
曾经在风云镇,那血雨腥风的岁月,倚云最为恐惧的就是鬼车鸟。这种鸟,体型如鹰隼,有九个头,聪明如人,狡黠如狼,昼伏夜出,喜阴雨天,飞行迅速异常。传说能够飞行万仞高空,千里传信只需一夜。夜半守城,如果听闻如同鬼啸,又如车碾过路之声,守卫士兵总是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那是由衷的恐惧,鬼车鸟能够准确定位守卫方位、士兵数量、将官所处位置并将讯息传达给契约人。
顺天国有一种族,叫大泽族。祖先与鬼车鸟有血盟,族人中每年选出十人,与新一代鬼车鸟立盟,这十人须将自己新生亲生骨肉献给鬼车鸟食用。通过如此血腥的盟誓,鬼车鸟效忠这人,众生不弃,直至一方生命终结。与鬼车鸟盟誓之人,又被称作契约人。
由于契约人数量极其有限,在顺天国权贵威逼利诱之下,才有部分契约者迫于压力,进入庙堂,成为朝廷的鹰犬,背上各个任务。由于鬼车鸟数量有限,唯有举足轻重的任务,方才动用鬼车鸟和契约人。风云镇也是在后期,顺天国吃了大亏之后,方才申调使用的。
倚云心中疑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鬼车鸟的出现,必有重大事由,确认了一下方位,声音出现在自己的正北方,难道……?
倚云心中一惊,忙起身,向着声音所起方向,全力疾驰而去,心中默默期望,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北方,能够让顺天国出动九头鸟这等神兽的任务,如此巧合的时间地点,倚云隐隐猜到,九头鸟追踪的目标:寤生
那寤生的身份如此不俗,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值得望云山派人暗中保护,狼卫亲自护送。
无论如何,望云山的任务,他必须去执行。至于成败利钝,反而不放在心上。倚云久在军营,知道执法无情,何况他擅杀朝廷权贵,又是御史言官之子,如果事情败漏,身份被人挖掘,只怕掀起轩然大波。即使是太子,恐怕也难逃一罚。
倚云心中闪现一种想法,如果此次任务,他尽忠而死,能否全忠义之名?
林中狂奔了一个时辰,此时已是戌时,连天阴雨,天色晦暗,幸而自己修为意外升楼,混元气周天运转,道眼并没有损耗多少混元气,在树干间纵跃,体力消耗着实不小。林幽水秀,涓流潺潺,猿鸣溪涧,叶落沙沙,倚云夜视如昼,风景宜人,他却无暇,更无心欣赏。
早在风云镇之时,倚云曾经就感慨过,真正的美,都是免费的,人们却更在意那些糜费千金的东西,真是让他不解。
如今美景在侧,他却目不能瞬,心中何尝不遗憾。
一株大树上,树干陡直,树冠蓬开,像撑开的无比硕大的油伞。一只黑羽白腹的九头鸟停在树梢枝头。那九个鸟头,四下张望,整个身体羽毛轻竖,九张黄褐色的大嘴里,发出刺耳的鬼啸声,如同为地府招揽生人,刺激着倚云的神经。
距离鬼车鸟还有五丈距离之时,鬼车鸟一个头蓦地有意无意的回首,仿佛望向倚云,却是口中轻轻呼啸一声。那鸟猛地扇动双翅,如同离弦箭一般,倏的射向高空,数片林叶翩然而落,那鬼车鸟并不是直线飞向高空,而是身形无规律晃动,做闪避状,以防倚云偷袭。
倚云苦笑,自己原本有生擒鬼车鸟的想法,如今看来,他轻视了这畜生,没想到这东西精似猴,滑似鬼,心机之重,难以常理琢磨,还是干脆放弃了追踪的想法。
倚云心中防备,既然鬼车鸟没有远走,那附近必定有契约人存在。
向北极速前进了片刻,倚云嗅了嗅,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皱,那气息他太熟悉了,死亡气息,非腐非臭,气味十分特别。无数次他梦回风云镇,这种气息,充斥着他的梦,让他梦魇,无法自拔。
倚云脸色有些焦虑,心中默念清心诀,强制自己灵台冰清,保持冷静。即便如此,在几个纵跃之后,眼前的景象,仍然让他震惊不已。
许多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林木间,弩箭有的插在尸体上,有的插在树干上。尸体周边腐败不堪的树叶上,沾满了鲜血,有几棵几人抱粗的苍天大树,竟然轰然倒下,周围树干上,有着无数剑罡划过的印痕。这些尸体中,有一些,倚云熟悉,黑色铠甲的狼卫,有的被剑直接钉在树干上,有的身上被射满了弩箭,许多残肢断臂或散落地上或挂在树梢,死相凄惨。
更多的,则是穿着银色铠甲的士卒。乍见他们的装扮,倚云如同雷击,思绪万千,这些人的装扮,他太过熟悉了,甚至超过狼卫,顺天国的旅贲军。当年风云镇的悍不畏死与狡黠多智,倚云烙印在心。惨死于旅贲军的袍泽兄弟,种种景象泛起在心头,倚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是仇恨,更是兴奋,居然有生之年,还能够遇到敌国的军旅,一血袍泽之仇。
旅贲军死尸更多一些,到处是雪白,如同白雪盖林间。倚云略略过了眼,旅贲军尸体不下三百连绵几百步远。死亡的沉寂,仿佛无声的叹息,生命的脆弱,呼吸间便阴阳两隔,痛苦?这里许多人都未曾感受任何痛苦,便一命呜呼了,只是在逝去的瞬间,他们脑海中会闪过什么样的画面呢?嗷嗷待哺的幼子、满鬓苍白的母亲、风华正茂的娇妻?还是那一抔黄土,埋葬那七尺身躯,最后埋骨成灰,空留余恨。
倚云仔细观察了近处的尸体,狼卫与旅贲军的,一一仔细看过,显然狼卫的战斗力要远胜旅贲军,但旅贲军人数要远超狼卫。顾此狼卫与旅贲军谁输谁赢无从判断。更不想泄漏行踪,提气纵身,越上附近一棵大树的树冠,借着道眼的优势,极目四下远眺。见一处有人影晃动,便轻轻收敛气息,在高处纵跃,运起混元气,尽可能避免让人发现,无论是敌,还是友。
暗影,于阴影处发挥最大作用,剑走偏锋方才能收到奇效。倚云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人影绰绰的地方,于无声处,仔细观察树下情况。
不远处,有十几人个人影,具是穿黑甲,左手执努,右手轻扣荡刀刀柄,成防御姿态,将三个人围在中间,另外四周稍远处各有一人作为警戒的明哨。倚云心中暗赞狼卫的训练有素,周围树上,定然会有暗哨。一袭白衣的人,倚云断定是公子寤生,公子寤生伏低身躯,死士乙与另一名身形魁梧的狼卫站在他两侧,两人把刀在手,混身散发着彪悍的气息。
狼卫如临大敌,天空中有几道闪电划过,如同刺向敌人的利剑一般,狼卫均是一动不动,如同泥雕铁打一般,真所谓雷打不动。
倚云微闭单目,警惕的感受周边气息,说来奇怪,周边没有大规模敌人的气息。要么周边没有敌人,要么周边都是高手,修为最起码也要达到百衲,修开四层楼,如果真的如此,即便狼卫再凶悍善战,悍不畏死,但只怕修为也就是一层楼而已。战场杀敌,以战术和数量取胜,狼卫无疑是佼佼者。但如果面对百衲修为的高手,哪怕之有一人,狼卫恐怕即便数量再有优势,对于百衲高手也就是热身而已。
修为,每差一层楼,如果仓促遭遇,大多数情况下,高层修为对低层修为都是碾压性,即便不是摔在地上肆意摩擦,也会是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因为每层楼,对混元气、对术、对道的理解都有天壤云泥之别。
倚云仔细搜寻之下,轻轻松了口气,也许狼卫反应过度了,周边感受不到敌人的气息,空气变得有点闷,十分压抑。倚云见狼卫仍是紧张地结阵防御,虽然不解,但也就不得不身形轻轻闪动,慢慢靠近狼卫,以便横生枝节,可以近距离快速护卫公子寤生安全。
倚云心中更是放心不下的,还有一个细节,就在他闪动身形只是,以他此时的修为,虽然刚刚升楼,至百衲境界,即便如此以下面普通狼卫的修为,也不会有人能够探知他的行动轨迹,偏偏狼卫中有一人,有意无意的瞥了他所在的位置一眼,让倚云心生警惕,更是无法判断此狼卫是无意间的一瞥,还是真的发现了他的行迹。
即便倚云修为刚刚生楼至百衲境界,但是身形闪动也不应当引起普通狼卫的注意。可让他惴惴不安地是,就在他身形闪动之时,狼卫中偏偏有一人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他的位置。就是这一瞥,让倚云心生警惕。
雷声滚滚,仿佛天神在敲着战鼓,代天地宣威,震慑着天地间的万物。
倚云蓦地心中一惊,意识到了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太大意了,片面的相信自己探寻气息的结果,尽然完全无视了一个常识,那就是周围太安静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偌大丛林,即便天雷不断,也不至于悄无声息。虫鸟虎豹,此刻竟万籁俱静,连个影子都没有。
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周围潜伏着巨大危险。以动物之灵性,肯定感觉到了潜在的威胁,便早早的逃之夭夭了。
能让丛林中寂静无声的,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狼卫刀头舔血,那几经生死打磨出来的感觉,不比丛林中的动物差。也就是说,他们也感受到了威胁的存在,那这危险自己没有感知到,就意味着……
仿佛要证实倚云的猜测一般,不远处的树冠上,传来一声惨叫。声音恐惧中带着不可置信,凄惨至极,能够让狼卫如此狼狈,到底他遇到了什么。
其余狼卫闻声,虽然并没有慌乱,防御阵型没有丝毫变化,但他们的喘息声骤然加剧,同时单手举起手弩,右手抽刀,动作整齐划一,那寒光闪过,使得寂静森林中多了几分森然。
倚云闻声,身形一闪,落在发出声音的那棵树下。树下有一具狼卫尸体,身首异处,头仿佛被大力扯断,那无头身子,兀自咕嘟咕嘟流淌着鲜血。倚云绰起散落在地上的手弩和荡刀,再次跃起,来到树冠上。荡刀轻轻横在胸前,成护卫状,极目巡视着,没有丝毫气息,倚云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人,与其说恐惧黑暗,不如说恐惧未知。站在面前明火执仗的敌人,都不是可怕的敌人;悄无声息,好无影踪的敌人,才是。
又是一声惨叫传来。倚云听声辨位,身形向惨叫声越纵而去。
倚云心中发苦,竟然被敌人包围了,而且对方只有一人,否则多一个如他身手一般的人,恐怕下面的狼卫至少会有伤亡了。狼卫不是已经死了吗,多一个人是多在狼卫这方吗你要表达的意思是:倚云心中发苦,竟然被只有一人的敌人包围了!但凡狼卫中能有一个如他身手一般的人,也不至如此。
倚云身形虚纵,外人看来,他是朝向惨叫声发出的方向,实际倚云转身向另一个狼卫身边越去。
敌人暗中声东击西,故此并不是悄无声息的杀掉狼卫,而是折磨虐杀。一方面可以刺激其余神经紧绷着的狼卫,从意志上消磨这些战争机器,另一方面更是让暗中的倚云疲于奔命。
就在倚云变换身形的时候,破空声响起。时机把握十分纯熟,倚云身形遁在空中,无法借力,一只弩箭闪电般射向他的喉咙。
倚云忙举起荡刀,火星四溅。倚云运起混元气,任由身体如同落叶般被震出去。他心中暗自敬佩偷袭者的心机,这次目标竟然直接选择他。
倚云借力,绕树后身形急纵,同时手中荡刀猛的递出,刺向一处树干阴影处。原本黑漆漆的树冠,蓦然多处一双眼睛,黄澄澄的,如同豹眼一般。眼中闪动着倚云那冰冷的刀锋,就在荡刀刀尖即将触及那明亮的眼睛之时,那人身子一抖,竟用剑锋抵住刀尖。不等倚云变换招式,猛地轻偏剑锋,直抹倚云脖颈儿,倚云身子凌空反转,荡刀扫向那人双腿。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响指间已经交手十余次。最后两人身形一绰,立在狼卫面前,狼卫分不出敌友,一时间所有短弩均是对准两人。
倚云荡刀刀尖朝下,看向阴影中的敌人。此时他身上的伪装已经被他抖掉,右手执剑,面容英俊一字浓眉,轻轻上挑。裸露的上身英姿挺拔,背阔胸宽,让男人生羡。但在那结实的胸口处,纹着一只张了九个头的鸟,每个鸟头张着大口,通红的眼睛都邪恶的看着不同方向,那如利刃般的爪子,让人看着毛骨悚然。(不过天这么黑是怎么看到的,使用道眼吗,那用不用在文中交代一下)
倚云猛的脑海里闪过“契约者”和“鬼车鸟”,看来虐杀狼卫的,并不是契约者,而是鬼车鸟。契约者一直都在等他出现,想要一击而中,倚云的位置,早就暴露给了对手,毫无隐匿气息可言。
那双黄澄澄的眼睛,正在打量着倚云。契约者嘴角泛起嘲笑,脸上竟充满傲气而张扬的神气,仿佛他才是天之骄子,上天的优选。眼前的倚云,包括身后的那些凡人,来到世间,只是凑数而已。
猝然间,几声破空声响起,倚云听声辨别,知道是弩箭袭来,也不回身,荡刀轻轻挥出,将袭向他的弩箭击落。心中不免有气,狼卫这帮糊涂蛋,竟然不分敌我,亦或者误会二人都是敌人,竟先下手为强,偷袭于身后。也不回头,语气有些发冷,道:“暗影倚云,奉命护佑公子,不是敌,却是友。”
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道:“望云山的人啊,自己人,保持戒备。”
脚步踩在腐叶落枝之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再如此寂静的夜晚,声音十分突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慢慢走道倚云身旁,身穿重甲,早已被血染遍,手执荡刀,荡刀有几处缺口,那人嘿嘿笑道:“望云山的朋友,方才唐突了,请见谅。如果方便,请证明你的身份。我们刚刚遭到顺天国旅贲军偷袭,损失了七十多个兄弟,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谨慎行事,请海涵。”
话虽然客气,但是倚云知道,身后的狼卫,弩箭仍然对着自己。也难怪,如此漆黑的夜晚,狼卫不可能仅凭自己三言两语,便轻信自己。即便是公子寤生和死士乙与自己有一面之缘,但那时自己带着面具,加之此时漆黑一片,认不出自己还是情理之中的。
倚云将未被天雷击毁的暗影腰牌从腰间取出,单手拿着递给身旁魁梧的狼卫,那名狼卫单手接过,打开火折子,一抹光亮中,他仔细看了看六条(开始不是三条吗)蟠螭腰牌,那张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些许轻松。递还给倚云,向身后打了个手势,语气有些惊喜,说道:“来者是友,戒备周边。”
“狼卫墨染。”那魁梧狼卫介绍道,摔了甩手,想要灭掉火折子。
“你最好点着他,因为你们在明处。”倚云看了一眼墨染手中的火折子,淡淡的说道,想必契约者也能够看见他们,不然就不会如此精准的偷袭倚云了。
墨染听闻,略一思索,便已经明白其中关节。转身吩咐众狼卫准备干柴,准备夜战,暗哨得到讯息,迅速执行命令。
契约者也不发动进攻。他太熟悉丛林了,还有鬼车鸟的配合,面对狼卫与倚云,他丝毫没有畏惧,相反,他仿佛有些兴奋。
旅贲军在他看来,都是蝼蚁。他只负责探路,并不在意旅贲军的死活,否则方才如果他加入战团,那白衣公子的头,早就让他当蹴鞠踢着玩了。
契约者本能的厌恶庙堂权贵,若不是权贵们以全族性命相要挟,他恨不得将旅贲军屠戮殆尽了。在暗处察看到狼卫与旅贲军的以命相博,他混身的血液仿佛都要沸腾了。虽然狼卫骁勇善战,沙场经验丰富,但就修为而言,仅凭一人的修为再加上鬼车鸟的配合,完全可以将剩下的人杀光。
如今,多了一个修为不弱于他的敌人。如果此刻选择撤离,即便敌人有百衲修为,契约者相信,在鬼车鸟的呼应下,没人能够拦下他。但是此次任务的诱惑实在太大,取头,封侯,同时他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这让他好奇、兴奋,想要一探究竟。
契约者向倚云身后睨了眼,公子寤生那如羊脂玉般的面容,让他有些失望。毕竟杀一个无名纨绔,实在不是他所愿,与弱者为敌,有什么好兴奋的。忽然间,契约者那黄澄澄的眼睛,猛地发出异样的光,因为他看到了公子寤生那阴鸷的眼神,正在盯着他。
如此漆黑夜晚,他因为与鬼车鸟有血盟,通过通灵,拥有鬼车鸟夜视的能力,能够白昼看月,视夜如昼。
方才与之交手的倚云,独眼泛着青光,契约者判断那是道眼,利用混天气流转,开启道眼,能够观煞气阴邪,夜视如常。
还有佛眼,泛出道道黄光,魔眼没有瞳仁,眼中尽是墨色,法眼眼中尽是白色等,均有妙用,皆能夜视。
但是,公子寤生眼睛是如常人,黑白分明,眼中无半点纤尘,明亮异常,如同幼儿,看似人畜无害。但契约者有着鬼车鸟的直觉,在公子寤生身上,他竟然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深藏不漏啊,契约者嘴角泛起微笑。眼光收回,看向倚云,见他独眼望向自己,契约者舔了舔嘴唇,残忍的笑了笑,今晚捕猎比想象的要有趣多了。
身后亮起火光,周围忽明忽暗,周边人的轮廓也随之忽隐忽现。墨染看着契约者那如猎豹般的双眼,揶揄道:“还有个漏网的。喂,我说你个怂蛋,你的同伴都死绝了,你缩着脖子多躲会儿,没准躲过爷这一刀呢?”墨染是典型的军伍中人,说话声音洪亮,嗡嗡作响。
契约者龇牙笑了笑,剑眉一挑,眯着豹眼,脸上生出了寒霜,口中说了一连串的怪话。倚云与顺天国军士打过交道,他说的并不是顺天国的语言,发音十分古怪,声音仿佛从嗓子中挤出来的,有种沙哑沧桑的感觉。
墨染抖了抖荡刀上的血渍,但血已凝固,墨染嫌弃地在靴子底下蹭了蹭,口中问道:“这顺天狗放什么屁呢?”
倚云面色凝重,独眼盯着契约人看着,并不去理会墨染。墨染感觉无趣,烟熏般地脸上,笑容还没有消失,便猛的挥刀斩向契约者。但是动作却有些迟滞,仿佛方才的战斗中,体力严重损耗,给人一种无力感。
倚云皱着眉,并没有阻拦,独眼紧紧盯着契约者。墨染挥刀而至,契约者猛地睁开眼,双眼瞳孔蓦然收缩,仿佛猎豹发现了猎物一般,浑身肌肉绷紧,右手紧紧握着剑,仿佛在弦之上的弩箭,下一刻就会离弦而去,射向敌人。
不了破空声音响起,两只弩箭从两个不同方向袭向契约者,角度极为刁钻,快如闪电,青锋发出嗡嗡之声。一只弩箭射向契约人的后脑,另一支侧面射向他的咽喉,无论契约者前后如何躲避,都避免不了身受锋嘀。
同时墨染身形突然加速,像猛虎下山,荡刀雪白的刀光,挥斩之下,如同霜至,至斩向契约者的头颅,势要将契约者一刀毙命,血溅当场。
倚云眯起来眼,行伍出身的墨染,看似粗俗,却是心细。并不是一味单刀直入,而是与其他两名暗哨打了个配合,他在前面诱敌,吸引敌人注意力,两名暗哨调整角度,三人同时发动突袭,配合如同一人,精湛堪称完美。
墨染心中暗喜,一击毙敌。尤其是在公子寤生面前,那是绝佳的表现机会,他久在宦海,深知其中玄奥。
功高莫过救驾,计毒无过绝粮。
公差,即便是九死一生,也就是苦劳;与权贵共进退,无论玩乐,还是历险,那方才是功劳。
墨染喜形于色,满以为自己至此一刀成名,公子寤生会记住他这个狼卫。
但呼吸间,墨染的笑容便凝固在脸上了,眼睛瞪得老大,惊讶的张着嘴,仿佛忘记了呼吸,像是看着怪物一般,看向契约者。他高大的身躯完全遮住了契约者,加之视线不好,身后之人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墨染咽了一口唾液,满脸的不可置信。只见契约者右手执剑背过身后,用剑身挡住来袭的弩箭;左手轻轻抬起,捏住来袭的另一只弩箭;至于墨染斩来的荡刀,则被他咬在口中。以墨染铁塔似得身躯,可以一拳打死壮牛的力道,刀锋竟无法斩入分毫,荡刀就那么被人咬在口中,契约者猛地用力,耳边只听“嘣”的一声,秘制的荡刀,竟然被咬出个缺口。
墨染虽然身材魁梧,脑子还算灵光,脚底发力,身形向后疾退而去,同时荡刀成防御状,挥舞出一张密网。这也是他的成名绝技,七十二路回风流雪刀,滴水也泼不进去,防止契约者趁机进袭。
契约者不屑的看着墨染,并不追袭,眼中尽是同情。那眼神,仿佛墨染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他不出剑源于他不想被墨染的血污了他的剑。
同时仅两个响指间,两棵树上分别传来两声凄惨的喊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倚云能够清晰感觉到,身后狼卫的呼吸声混乱而粗重。
白色影子,一闪而逝。
墨染退到倚云身边,喘了口粗气,提起被契约者咬出缺口的荡刀,打量了一番荡刀上的缺口。即心有余悸,又羞愧难当。想着又有两个兄弟惨死,心中更是忿然,若不是心理素质好,真想当场刎颈自尽了。见倚云斜着眼看他,墨染干咳两声,掩饰了下,说道:“这他娘的还是人吗?铁齿铜牙啊!”说罢摇了摇头。
倚云看清了双方进袭与防御的全过程。换做是他,面对狼卫如此精湛的配合,没准也会吃个暗亏,虽然不至于受伤,但也不会像契约者一般轻描淡写的挡住三个方向的袭击,何况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契约者猎豹般的眼睛,盯着倚云,头轻轻晃动了两下,发出“喀嚓、喀嚓”两声响,剑锋直指向倚云,剑眉轻佻,嘴角上翘,口中叨念了句,挑衅地看着倚云。
墨染看着契约者那侮辱人的表情,怒从心头起,双目圆睁,荡刀一抖,咬着牙,暴喝道:“小子,别嚣张,爷,来了。”说吧,挥刀就要与契约者拼命。
正在墨染即将挥刀冲出之时,肩膀被人轻轻按住,墨染一愣,不解的看向倚云,士可杀不可辱,辱人者,势必杀之。
见墨染仍想用力挣脱,与契约者厮杀,倚云无奈,荣誉固然重要,但兵法云“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双方相差悬殊,硬拼殊为不智。
墨染挣脱两下,见自己全力竟无法挣脱倚云的单手拦阻,心中不觉对倚云产生了敬佩。
“注意提防空中的偷袭,保护好公子寤生,我来会他。”倚云语气平缓,却带着威严,言语间竟不容置疑。墨染心里清楚,自己与敌人修为相差仿佛云泥,也就不再逞强,后退两步,命令身后狼卫,收紧防御阵型,短弩注意防备空中。自己则是退入防御圈内,与死士乙分左右保护公子寤生。
倚云没有去看身后公子寤生与死士乙的神情,面对棘手的契约者,他还真不敢大意。正所谓棋逢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九头鸟鬼车存在,虽然有狼卫配合,倚云依然感到压力。
空气仿佛凝固不动了,时间也停止了前进,乌云压低,仿佛千斤闸门,平着压向云下众生。倚云平复心境,渐渐的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契约者黄澄澄的双眼,再次猛的睁大,瞳孔收缩,呼吸平稳,他完全就是天生的杀手。面对强敌环伺,竟轻松自如,无论谁被那猎豹般的眼神盯着,都仿佛自己是即将被猎杀的羔羊,那种威压,连倚云都感到了一丝不安。
契约者突然厉喝一声,仅是呼吸间,剑锋已经如毒蛇般离倚云的咽喉仅有寸许,剑光闪处,杀气腾腾。
倚云混元气游走全身,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处于待命状态,剑锋袭来,倚云举刀格挡,剑刃与刀锋摩擦,发出吱吱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
倚云刀锋抵住剑刃,两人脸对脸,呼吸可闻,两人同时猛的发力,将对方振开,瞬间两人又刀剑相交,身形辗转,斗在一处。
天阴夜暗,众狼卫耳畔间叮当声不断,篝火仅能照亮身边几尺距离,他们看不清倚云与契约者刀剑相拼的情形,只是神情专注的戒备着。
仅仅几个时辰的时间,许多兄弟都已经阴阳两隔了。他们悍不畏死,早就把沙场当成了家乡,杀敌即是荣誉,所及即便此刻,众狼卫身上没有丝毫怯懦,即便身上带伤,也没有丝毫退却,眼中依然闪烁着坚毅。
白影闪过,一只九头大鸟,身形如鹰隼,双翅一振,如疾风般,袭向一袭白衣的公子寤生。公子寤生轻轻抬头,那张俊俏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睛明亮如星辰,神情中没有丝毫慌张,看向那袭向自己的鬼车鸟,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那鬼车鸟,九只鸟头齐齐看向公子寤生,仿佛受到威胁一般,闪电般袭向公子寤生的鸟身,竟然蓦然放缓。
仅仅是这样的迟滞,狼卫有了反应,短弩同时指向鬼车鸟,有半数狼卫齐射,另外半数狼卫警戒。
鬼车鸟见弩箭来袭,两只鸟爪轻轻横划,身形横掠,躲过了多数弩箭。另外两支弩箭,被它用鸟爪一抓之下,段成两截,转瞬间,振翅飞走。
鬼车鸟进袭过程,真是来如风雨,去如闪电。
狼卫从未见过鬼车鸟,乍见之下,即便他们心性如铁,也不免有些慌张。因为不了解,所以才困惑,困惑才没把握。
众狼卫不禁开始动摇,连墨染手中,都渗出汗珠。心中暗道倒霉,碰到这么个鬼玩意,见鬼车鸟一闪而逝,隐没如黑暗,心慢慢沉了下去,如同灌铅。
倚云与契约者已经交手二十几合,两人修为相仿,实战经验都丰富,你来我往,竟一时间打成平手,相持不下。
破空声响起,倚云心中一惊,知道鬼车鸟趁机偷袭狼卫去了,心中一紧,不免分神,偷眼瞥向狼卫方向,见鬼车鸟偷袭未逞,轻轻松了口气。
孰料,倚云稍有走神,冷不防被契约者剑锋欺近,倚云急忙闪身躲避,不防被契约者一个正踹,正中倚云胸口。倚云身形如同断线风筝,倒飞出去,重重的的撞在一棵苍天古树上。树叶如雪飘飘落下,契约者站住身形,望向倚云所在方向,任凭落叶划过脸颊。
契约者眯缝着豹眼,搜索者倚云的身影,猛然间,一把荡刀凌空劈下,契约者双眼瞳孔再次收缩,见荡刀来势汹猛,并没有举剑格挡,只是轻轻向前闪身,躲过刀锋,那荡刀嘭的插入他身后泥土中。
刀行厚重,剑走轻灵。
用剑格挡重刀,不智。
契约者并不去看那错身而过的荡刀,而是死盯着正前方,树叶落尽,一只脚飞也似的,踹向他的面门。契约者忙举起手臂格挡,谁知那只是倚云的虚招,倚云右脚踹到契约者的瞬间,运起混元气,待站定身形,契约者轻轻放下格挡右臂,倚云右手虚抓,牵动荡刀上残留气息,那荡刀倏的袭向契约者后心,袭击突然,毫无征兆。
倚云心中燃起希望,独眼中闪过一抹光,心中默念“中”。
刀并没有如愿刺入契约者后心,就在荡刀袭近契约者之时,契约者突然翻身,那荡刀贴着他的鼻尖划过,险至毫巅。
倚云见荡刀回到手中,但脸上却已忍不住露出惊异的表情,对于契约者如何感知到荡刀偷袭的,百思不得解。
契约者站定,满脸不屑,竟然用武封国的语言说道:“不想阁下也是卑鄙小人,竟然身后偷袭,未免不光彩,也太残忍些了吧。”
“哎,他娘的,这家伙会说国语啊。”墨染听到契约者的话,惊讶道。
墨染心中越发焦急,看不清倚云与契约者的交手,身边还潜伏着一只九头怪鸟,可以轻松杀人于无形,仗打得真是憋屈。
倚云手握荡刀,虽然不解契约者如何巧妙避开荡刀偷袭的。如今的办法,就是拖住契约者,顺天国派兵遣入偷袭,必然无法持久战。如果再拖上片刻,契约者必定会心急,急则生乱。
想到此,倚云反而沉下心,运转混元气,通透小周天,气贯荡刀,那刀发出嗡嗡声响,仿佛兴奋异常。
契约者脸上掠过愠色,剑尖指向倚云,暴喝到:“受死吧!”
两人身形闪动,刀剑再次相交,火星四溅,就在两人再次缠斗之时,狼卫那边传来一声惨叫,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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