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零伊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碎片。
那是他所不相信，所唾弃的对于未来的预知。
在他的眼中，未来只在当下，而非是一些似是而非的预言。
即使他似乎已经能预知部分未来也一样。
他对于这一切始终嗤之以鼻，虽然这种态度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但他依旧选择接受。
看着那高耸的近卫局大楼所燃起的火焰，零伊心中只有一种平静的感觉。
因为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而现实也没有给博士和阿米娅她们有任何的思考时间。
紧急的通讯传入了她们的通讯器中。
虽然零伊不想再介入这场事件之中，但事物的发展从来不会如人所想的那样。
“龙门近卫局需要罗德岛的支援，该履行你们的合同义务了。”
陈的声音蕴含着愤怒和不甘，却又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再被情绪带动。
“轰！”
那边的爆炸声几乎掩盖了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厮杀声和哀嚎让人毛骨悚然。
“发生了怎么事情，陈长官！”
“你看不到吗！”
陈的声音有些激动，掩饰着那激动之下的惶恐。
“有人袭击了内环！还炸毁了龙门近卫局大楼！甚至还有一批可怕的血肉怪物准备进入市区屠杀！”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除了拿坐在地上静静等候伤口愈合的零伊之外，她们想不到什么东西能让沉着冷静铁面无私的陈长官变成这样。
只有零伊知道。
那些他在战斗中无意间感知到的那些熟悉气息…………
那熟悉无比的源石技艺波动让他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有些疑惑，但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的军团分崩离析，他的力量衰弱至今，但他的造物却不会与他一同奔向毁灭。
那些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的造物虽然在近几年内遗失的遗失，损坏的损坏，但其中依旧有许多可怕的东西留存。
他所收集的各种古代遗物和自己制作的亵渎物品至今仍在这片大地上制造无数杀戮与战争。
虽然他本人现在没办法再做出那样的东西，而且也无法具体得知那件东西是什么，但他依旧能够克制这些玩意造成的后果。
毕竟被自己以前的造物打败可是很丢脸的，而他丢不起这个脸。
坐在原地不断的等待着自己身体恢复行动力，明面上是一副等着自愈的模样，实际上他的耳朵微微颤动着，仔仔细细的记录下阿米娅和博士她们所发出的每一个音节。
罗德岛会参加这场战斗的，当加入战斗时就已经无路可退了。
要么一路走下去，要么同时得罪龙门和整合运动。
零伊看着她们妥善的收敛了碎骨的尸体，重新集结并修整时，他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零伊，你就不需要再去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了。”
看着零伊那一身堪称凄惨的伤势，博士无法说服自己再将他投入到战场中。
实际上他所受到的创伤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但出现在任何一个种族身上都是致命性的。
即使大难不死也会落下终身残疾。
但博士看得出他已经从刚开始那一副意识模糊的状态恢复的不错了，至少已经可以勉强站立了。
但她依旧无法选择让他再次踏上战场。
上一次她和阿米娅能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那下次呢？
下次他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至少博士是这么认为的。
但………零伊从未如此想过。
战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是每一个萨卡兹无法逃脱的宿命。
但最终所有人都会乐在其中。
但他明显是说不动博士的，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想再把现在还重伤未愈的零伊带上战场。
看着博士那深邃的兜帽，感受着她那坚毅的视线，零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憋了半天，他才选择吐露出自己的心里话。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感谢你的。”
声音有些含糊，是因为喉咙受到了一些创伤。
但博士听清楚了，她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他赌气似的话语，反而是转头看向了阿米娅。
“那么阿米娅，你和零伊一起回去吧。”
“不行。”
阿米娅立刻反对了她的提议。
“可你的…………”
“我没事的，博士。”阿米娅甩了甩小脑袋，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似是在安慰着博士，有好似在鼓励自己。
“大家都还这里，我身为罗德岛的领导人，有义务站在最前面。”
她的视线不是一般的坚毅，至少绝对不会出现在她这个年纪。
零伊欣慰的同时又想起了自己这个年纪在干什么。
大概是在完全放弃思考的和人死斗，比起阿米娅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行。”
但博士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强硬，带着极具有支配性的话语反驳了阿米娅。
这让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让她去吧。”
零伊尝试着用自己沙哑干裂的嗓子吐出了一句难听的话。
博士有些生气的反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阿米娅的身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支持。”
零伊打断了她的话，用着前所未见的欣慰亦或者决然回答了她。
“我相信你，也相信阿米娅，想必那些干员也是如此。”
零伊努了努嘴，示意博士看向那些聚在一起狗狗祟祟的偷听着的干员。
博士看着那些干员，又看了看眼前艰难站着的零伊。
在不久前，他还是一副像是被丢到岸上的鱼一样垂死挣扎试图起身的模样，现在已经能勉强站立了。
他的眼中没有平时的懒散和阴沉，也没有战斗时的癫狂和嗜血，有的只是简单的坚毅，与阿米娅眼中的一模一样。
博士有些失望。
明明是为了你们好，为什么明明能够避开战斗，你们却要试图去迎难而上？
她其实知道的。
以零伊对于她和阿米娅的重视程度，嘴上虽然会答应着去休息，但他一定会倾尽全力的试图跟随。
尤其是要面对的不再是那些乌合之众，而是更加可怕的东西。
他一定会跟上来的。
战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他会乐在其中，并乐此不疲。
像是失败的斗士一样，她试图为自己寻找尽可能一份不是很具有说服力的回答。
最终，她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
“既然不同意我的观点的话，那么就去问问凯尔希医生吧。”
“她会同意的。”
零伊在阿米娅迟疑的眼神中果断的回答道，声音之中没有半分犹豫。
思绪片刻，博士拨通了凯尔希的通讯器。
“有什么事？博士。”
“阿米娅她的戒指碎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声音变得迟疑和冰冷。
“我想你记得出发时你对的我保证。”
“可是…………”
博士想说些什么，可能是辩解，也可能是简单且苍白的解释。
“没什么可是的，凯尔希。”
零伊挣扎着打断了博士的话，用垂死且沙哑的声音带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
“刀刃需要研磨和保养，但刀刃也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否则研磨和保养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没有人会去磨一把不用来斩切的刀刃。”
“可那不是你的刀刃。”
“你又一次试图去剥夺人类个体的自我意识，然后为了达成你那可悲的低贱白日梦而不择手段的锻造武器，而你剥夺了个体自我意识时，剩下的是什么？诞生的又是什么？”
凯尔希的质询从平淡中变得更加冰冷，仿佛没有一丝感情一般令人害怕。
“人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在其位谋其职，当义务加身时，任何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你和你那僭主般的思维让我感到可笑。”
凯尔希说道。
“你和你与她那可笑的幻想让我感到可笑。”
零伊毫不示弱的回答道。
随着时间的沉淀和社会的压迫，他们都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
理想与满腔热血逐渐冰冷，变得畸形扭曲，宛若蛆虫一般附骨。
“…………”
零伊沉默了一会后，他直接干脆利落的再一次问道。
“现在，阿米娅想要跟随博士再次支援龙门，你同意吗？”
他有些厌烦逮着无法愈合的伤口嘲讽对方，他更倾向于真刀真枪的干一架。
与其互相嘲讽着说谜语暗话，他打算开门见山了。
“我同意。”
凯尔希冷哼一声，回应了零伊的问题。
“等等！凯尔希！你不能！”
博士试图去辩驳些什么，但被凯尔希打断了。
她的注意力从零伊破损的身体上挪开，转移到了博士身上。
“博士…………”
她的声音干涩中却又带着复杂。
“不要替他人做决定，这是你很久前曾经告诉过我的，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
这一句话中蕴含的苦涩和悲凉被浓浓的冷淡掩盖，只有了解真相的人才会如此。
零伊恍惚间看到了当初那个在皇女麾下的善良学者。
博士沉默了下来，她看向了阿米娅。
阿米娅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即使脸色苍白也一样。
在获得了那种灰色的雾气能力后，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耐受能力似乎变得更强了。
“看吧，做人要讲民主，不要按照自己的个人意志搞什么独裁。”
零伊松了口气，他还怕凯尔希突然抽风，强硬的命令阿米娅回去呢。
“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你这残暴僭主。”
凯尔希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零伊那没心没肺的说法。
博士万般无奈，但也只能点点头同意了。
“那么…………阿米娅，你和我……不，你和我们一起。”
她停顿了一下，在阿米娅欣喜却又因为停顿而迟疑的目光中，她看向了那一脸无所谓的零伊。
“至于你………………僭主先生，我单方面宣布你现在放假一小时，好好休息吧。”
“我已经不是僭主了，比起那个，我更喜欢军阀这个说法。”
零伊摇头，艰难的走到医疗干员身边，在她紧张的眼神中，慢悠悠的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些药物。
都是些强心剂、肾上腺素、兴奋剂、止痛药之类的化学药物。
都是副作用极大的那种。
医疗干员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不知道打算给谁用的药物。
这些不应该用在战地急救上的药物并不是常规配给，而是后勤特意准备的。
这些东西与其用在人身上，不如说即使是用在动物身上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在医疗干员不安的目光中，零伊熟练的给自己使用了那些药物。
随后转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
“你不怕我跟上来？”
“你受伤这么严重，你会傻到跟上来？”
“我的伤不存在严不严重，只有愈合的和没愈合的。”
“那你还是别来了，我知道你的身体已经抵达了一个极限，适当的给自己放松一下吧，弓弦绷的太紧是会断裂的。”
“还没有到断裂的时候，再说了…………”
他顿了顿，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
“你可管不着我。”
但博士听到了，她有些不爽的皱眉。
“我听可露希尔说你害怕冰冻的罗非鱼？如果你跟上来了，那我会买一斤放到你身边。”
“你怎么会拒绝一个优秀的战力加入队伍呢？”
“买两斤！”
“你是恶魔吗！我明明没有问题！一点小伤不要紧的。”零伊指了指自己露出些许白骨的胸口，觉得不合适有指向了自己的脸。
“一点小事罢了，只是不值一提的伤口。”
“买三斤！”
他不说话了。
博士在零伊无语的眼神中笑了笑。
她无法坐视一个重病重伤的人再去战斗了，在博士眼中，他已经无限接近死亡了。
“无法理解的逻辑。”零伊说道。
“所以你答应了吗？”博士发现这个家伙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所谓的同意亦或者说是接受命令。
“这对我没有坏处，所以没关系。”
“那你答应了吗？别想糊弄我。”
“我以军人的身份保证！”
“是吗？”
在她将信将疑的背影离开后，零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
“我早就不是军人了，所以保证作废…………”
PS：本来想写的更好，不过太晚了，而且彩六太好玩了，所以最近更新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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