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拎了一条鲤鱼到外公住的地方去,太阳照着,外公看鱼,说这不是鲫鱼,鲫鱼才好吃呢!我说原来如此。
外公说清镇周村的大凤在向阳路卖炒货,和丈夫在清镇街上学的手艺,他丈夫就是当年经常在戏台上唱戏的小生。
我笑了,我高兴这种结局。
石桥村是林子的家。
我特意过了石桥,朝林子家的房子看了一眼,就一眼,我笑了。
林子在南开读二年级。
我想起我拿到通知书的那天,我从二中走到石桥村,她在厨房切五花肉,佯佯不乐,手上油腻腻的,我想说你怎么弄这种东西,又说不出口,只好尽量离远一点站,她催我回家,说要烧饭,顾不上讨论我的何去何从。
她考了四百一十五分,没上建档线,我比她多了十分,却收到一张纸。
她催我走,我出了石桥村,商量没有结果。
我又想到了梅子,她在师大二年级,在芜城。
我想到雪儿,她上外三年级了。
我年龄最小,却最早上了班,我只有笑。
石桥村曲曲折折,有很多做豆腐的,地下是酸水,闻着是馊味。小巷人家,也有些树。
我回了家,弟弟读高三,还没放假,不在家里。
我对父母唠叨起来,说从外公那来的,中午在那里吃了饭,母亲没多问,父亲笑了一下,拎着锄头要去地里,这都下午了。
我真是个孩子。
我进了那半间小屋,又出来,进父母的房间看电视,电视是我的陪伴,我喜欢看偶像剧。
那时候台湾的偶像剧和香港的励志剧很流行,我目不转睛地看,欣赏纯情男女主角。
没人管我,父亲和母亲从房里到房外进进出出,忙着琐事。
月亮爬上半空。
我在被子里听流行歌曲,听熊天平的愚人码头。
我想像我的爱情经历,与纯洁的衣裳搭配出各种情景,自我满足,可爱只有上半身,到吻截止,想不到性,我才十九岁。
我没想到找男朋友,我想我会离开这里,只是早晚的事情。
我想我应该在小岛上和一个大我四岁的男人相识,然后快乐地绕着坡滑行,他从后面抱着我。
我应该是个自由撰稿人。
他是商场中人。
他英俊,我贤淑。
我们又在雪中分离,那是白雪覆盖的一个小屋,窗台上有一盆绿色的植物,屋里,炉火熊熊,他抱着我,喝了点淡酒,醉了,我诱使他喝的,他给了我一个孩子,趁他熟睡,我溜走了,带走了那盆绿植,我到了南方的花田,后来去美国,六年后,在乡间,我和他重逢了,我们的女儿已经六岁,他出了车祸,死在我的面前。
我只想自己可以变漂亮一点。
我瘦,脸长,眼大,该怎样打扮呢,我只觉得绝望。
慢慢地,我琢磨出一点门道,我将眉毛和眼睛之间的肌肉撑起来,将下巴往下伸,缩起颧骨,微笑,娴静的样子出来了,配上清纯的衣服,这个造型我很自得,可我看初三时和父亲坐在长条凳上的照片,酒窝在我的脸上,我笑得更灿烂一些,像月季花开放,我穿着红色的衣服,扎着马尾,我和父亲在外公家楼房的顶上,旁边是外公在露台上种的一畦白菜。
父亲显得很年轻,穿着呢子的中山装,胸上两个口袋,翻盖的。
白菜地是外公在外面担了土到楼顶硬铺上的,边上镶了砖头。
我们惊讶外公自力更生的本领。
他还在河里点了茭瓜,一季一千多块的收入,他和个子小小的外婆下河里掰。
他还把树上的柿子摘下来卖,就蹲在向阳路口。
十九岁的我像个孩子骑着自行车这里来那里去。
春节,我去外公那里,周栋也去了,他说你还不如再去读书。
2
我忘了读书这码事,只想轻松快乐。
我看山看书看电视看杂志,有时听听音乐。
我和弟弟在家好好相处着。
林伟说他二十三岁,还在江丽县,他帮家里料理生意,卖食品百货。
他师大毕业后,没去学校当老师,想自己过想要的生活。
后来到了银湖。
他没谈过一次恋爱,就这样苍老下来,偶尔喝杯淡酒,遇到我,将第一个吻给了我。
春天,他到公园赏赏花,吹吹风,然后寂寞地回家。
夏天,他在家里听音乐碟片。
秋天,他睡大觉。
冬天,他爬山,一个人玩雪。
白天,他开车游荡,晚上,又要钻研生意经,想着赚大钱,好有自己的事业。
遇到我,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令他措手不及,如果我们在二十五岁前相遇,那该是怎样的故事。
月亮爬上半空。
他絮絮叨叨地跟我说,我坐在他家的露台玻璃窗下,他从后面抱着我,我乖乖的,我们已经老了,快乐竟然这样跑了过来,我想,是不是我们年轻的时候过得太痛苦了,老天爷怜悯我们,给我们洒了露水,让我们尝一下,青春是什么,年老会是什么,现在又是什么,我还没有想明白。
林伟的脸色黯淡了些,不像十年前那样白净,我的身材没有变化,皮肤早已不如以前。
可我俩站在一起,走出去,还是光彩的,有人看我们,很注意地看,甚至还有年轻人飞过妒忌的眼神,好似我们比他们还美丽,然后年轻的情侣会把手握得更紧一点,我和林伟看到这样的画面,通常会很漠然。
林伟最经常的举动就是扶住我的双肩,让我进车,然后轻轻钻进去,不说话,甩起美丽的弧线。
林伟吻我总是突然间,让人窒息。
我安然入眠,忘记所有的痛苦,就那样让时间从指缝间流走,等待天亮,我们冷静地过白天的生活。
小圆上六年级了,还在学画。
她和我话不多。
我也不太管她。
林伟心里没这个孩子,可孩子好像又不是我们之间隔着的墙,我们很自如地相处,只是有时靠在车上,我俩望望天,想结婚了,想要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快乐的家庭,像许多对普通的夫妻一样,忙忙碌碌,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的子宫还在活动。
我乞求子宫能够给我和林伟孕育出两个孩子,一个就叫林山,一个就叫林河,一对标致的男孩儿,他们是我们爱情的种子,会开花,微笑,长大,然后我和林伟老去。
林伟有这个心思,他在考虑,我们是不是要移居,到杭州或是青岛这样怡人的城市。
他问我的意见,我说就去杭州吧,他开始办这件事,我也在料理自己的一切。
父母快七十岁了,和房子分不开,后面的地里还有忙的活。
弟弟在南京买了大套的房子。
父母在犹豫是不是要过去,弟弟说你们干脆过来算了,把房子和地让给二叔他们,省心。
母亲更想去弟弟那里,父亲更想在银湖和二叔他们在一起。
我不想多管这事,想起我们之间曾经发生的种种,还有点不快乐。
单位邀我谈了,让我立即上班,冰释前嫌。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推脱了。
我有自己的打算,做会计业务已经生疏了,我又不想在那里做轻闲活,我想活得充实一点,写作,翻译,我也有自己的时间表。
我还在金龙小区的旧楼房呆着,厨房还是卷上卷下那扇蓝色的窗帘,窗帘外面是马路,对面是另一个小区。
万隆广场在五百米开外,十一月营业的时候,吵闹声继续了一个星期,我没有和小圆去,小圆不太爱去热闹的场所。
我和林伟去超市买东西,碰到了程冰,三年没说话了。
程冰四十岁了。
她抗癌成功,只是没有孩子,她还住在小别墅里,那个闹中取静的地方,丈夫和她离了婚,她和父母在小楼里呆着,每日浇花喂鸟,她到单位上上班,事情也不多,应付得过来。
我和林伟在超市买了一购物车的东西,他把车泊在停车场上,黑的天色里,他的车很容易发现,还是银灰色的车身,优雅流畅的线条,低噪音。
他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拿着,在小区西大门停下,开了车门,站着看我走进去。
我吃力地把吃的东西用两手轮换着,穿过小道,回那幢楼房,按门铃,小圆站在门边,手还握着门把,她的心思我猜不透,也不想猜,十三岁的孩子了,有她自己的世界。
她不想去杭州,这对林伟也是难为的事。
她说想和外公外婆在一起。我笑了,说你们那就在一起吧!她说杭州不好玩,那是你们喜欢的地方。
我知道她和林伟无法融合,想想觉得这样是好事,外公外婆和舅舅会好好待她的,小成也需要个姐姐,我打电话给弟弟,弟弟高兴地说家里就缺个女孩子。
事情定了下来,要先送她走。
小圆上学的时间早了些,她的脸上有了笑容,出门是蹦跳着的,看到邻居也打招呼,楼上的奶奶说小圆要去南京了,可别忘了我啊,你妈妈要有自己的生活,你已经是大女孩了,看你们这样,人心里高兴,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点头示意。
时间回到了九六年。
家里的平房拆了,盖了二层楼房,二叔家也在我家后面二百米的地方批了宅基地,盖了房子,围了个大院子,种了桃,种了李。
两家平日里经常端着饭碗出来说话。
我二十岁了,有人要我和男孩见面,我和父亲觉得好笑,父亲对他们说孩子还要读书,哪顾得上这事。
弟弟到芜城读大学了。
院子里的石榴花开了,结果了,花落了,果子裂开了,我摘了五个,用袋子装着,带给陈彤,她收了,说要五块钱一斤呢。我们俩弄开石榴,党委书记以为是陈彤带来的,抠了几粒籽放进嘴里,一面和她说悄悄话,我进了暗暗的小办公室,任凭阳光在外面照射,我闭起耳朵,看报纸,看青年报、文汇报。
乡党委书记矮墩墩的身材,活是农村人的相,喜欢下乡,不喜欢在办公室呆着,我在办公室,经常避开他的影子,总觉得这个人低下了一点。
我乘公共汽车去新华书店,遇到一个男子,他弹吉他。
我站在那里看他,他的头没抬起过。
有人丢钱,我听完转身就走,他突然对我说,“喂,你这个小孩是不是喜欢听我弹,再听一会呗!”我只好站着,继续听,不敢迈步子,听完了,他潇洒地走到豪门电器城,坐在门槛上,又拨起了吉他,只是不再唱,我傻眼了,原来他是大老板呀!
他对面站了个同龄的女人,我猜是他的新婚妻子。
他要儒雅些,女人家常些,我遗憾地走开。
我回了家,看电视。
在放新月格格。
台版剧。
我当话剧看。
柿子树上的野柿子终于红透了,很甜很甜,弟弟回来,包了几十个带到芜城,后来打电话回家说给同学抢完了,说味道比大柿子要好吃,野柿子是大核小果,就那么点裹着核的肉,甘甜无比,野柿子树有两棵,枝叶交缠在一起。
石榴树先落在院子里,野柿子树是父亲从凤凰山山坡上挖的。
秋天过去了。
这一年雪特别大,银湖全城都被冰封了,我穿着自己织的米灰色毛衣外套,伸着胳膊在邮电局门口走,滑倒了,前面又有骑自行车的滑倒了。
我心里像飞一样,想要是有雪橇该多好,可以从家里飞到乡里,不用这么麻烦来走路。
我见了林子一面,雪化的时候。
她放寒假了,我们站在大体育场上面的高坡上,她不像是高等学校的高材生,倒像个妇女似的,穿着俗气的蓝棉袄,可她谈恋爱了,男朋友是她的师哥,毕了业在省城,等着她读完书和他在一起。
我心里想,南开孕育出这样土气的女孩真是让人遗憾,她冷漠地和我分了手,分手前,我说到你那去请我们吃狗不理包子,她说那要十几块钱一斤,吃不起。
过年的时候,我在外公家里和三姨父说了几句话,他陪倩倩来的,和我们在桌子上吃了饭。
我先敬大姨父酒,才和三姨父说了客气话,他倒是不在乎。
春节,呆在家里干什么呢?弟弟也是闲得无聊,我俩抓铁桶里的花生酥当饭吃,再喝水,母亲说你们千万不要把肠胃给弄坏了,我俩消停了点。
我把手上的碎屑洗干净,弟弟拍了手,两个人继续在房间看电视。
我有些张惶,青春来到,我找不到朋友。
我在小县城里就像气球悬在空中,俯身下望。
这里不是我的故乡,我是天朝的孩子,是世界养大的孩子,我朦朦胧胧地知道这个道理,觉得羞惭,因为没有读一流的大学,因为选择的错误。
我心里起了波纹。
3
我喜欢从向阳街过,向阳街宽五米,长二百米,街上很热闹,卖的是低廉的东西,草民们喜欢在那里晃。
我从大凤的糖坊溜过去。
大凤三十岁了,我猜出是她,她认不出我,她是个漂亮女人,圆脸,很光洁。
大凤的丈夫像个乡村教师的样子,个子一米七三左右,直直的身材,长得端正,两人真是佳偶,若不是他们敢抗争,哪来的这个婚姻呢!
她不认识我,我自然装着彼此是陌生人一样打交道。
我忍不住买了一次东西,她的丈夫退到后面,要进里屋,翻炒东西,她麻利地抖着塑料袋,给我装进了芝麻糖,虽然我不爱吃甜食,但香气勾引了我。
走的时候,她给我添了两块。
我把五块钱给她,她把钱不当一回事似地放进钱柜里。
向阳街上有卖旧书的。
我在小店里淘过旧书,鲁迅的《天朝小说史略》就是在那里得到的。
旧书黄迹斑斑。
我拿着看,陈彤说最好用湿布擦一下,太脏了。
我也没顾得上,就这样马马虎虎看完了,然后带回家,丢在书柜里,当是一件收藏品,也是本好书吧。
我淘了很多书,包括那本放在窗台上要勾起黑色轿车车主眼神的二十世纪评论上册,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党校在向阳街对面。
我猜从那里流出了不少书。
我下班从向阳街过,走出去,看到草城街。
在银湖路上等二路公交车,回家。
下午回去,我总要带点东西。
有时是四个烧麦,我以前以为烧麦是烧饼,和炊饼的含义是一样的,看到眼前的烧麦知道是面皮裹着糯米,糯米和干子、香菇、黑木耳裹在一起,油汪汪的,我有时带四个黄桥酥饼回去,饼是用猪油烘的,父亲喜欢吃一口,饼外酥里软。
我和父母说想搬出去住,想在社会上交两个朋友,我太孤独了。
父亲说你又要多花钱。
母亲发火,说随便你。
我怎么办呢,迟疑了,只好呆在家里陪着他们,就这样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
六月份,雨滴滴答答地下起来,梅子熟了,我看到向阳路边有老人放着竹篾篮子卖赭红色的杨梅,我欲买还休,觉得酸的东西中看未必能吃下去。
我看那些桃、李、杏,心里总是很欢乐。
我就像个孩子。
路上的人看到我,投来的也是温柔的眼光,我是个学生相,清纯谦和,礼貌懂事。
七月份,我不打伞,就这样穿街而过,身着裙子。
我也不在路上买冰棍吃,也不买苹果、西瓜之类的东西,我干干的嗓子眼催我快些到家,喝上一杯温开水。
我骑自行车到环城河边的水果批发市场买一袋袋的苹果,十来斤重,卖的人将袋子甩到自行车篓里,我把袋子靠在车龙头上,骑车走远路回家,母亲总能在苹果堆里发现两个有伤疤的,笑着说卖水果的用障眼法,用红色的网兜装苹果,我也不太生气,想算是便宜的了,放两个就放两个,放在最中间算他们不好意思,我洗了黄青帅苹果,削了有麻点的皮,口干舌燥,正好解渴润嗓子,父母也说这种苹果好吃,比那种外皮光滑的要甜也要脆。
弟弟回了一次家,父母给了他两千块钱,他暑假不想回来,想用钱做暑期的生活费。
他带了件东西给我,一个草编的大包,很有夏威夷风情,他说是在芜城商业街上从一个非洲老太太手里买来的,希望我喜欢,我真得很喜欢,我拎上楼,把包放在旋转椅上,当是家居摆设。
我有些遗憾,不能背着它出门。
上班的环境哪能让我那样摆风情万种的姿态,包是草绿色的。
包带弯下来,搭在包背上。
八月到了。
我厌恶上班,成天把读者文摘抱着,看翻译过来的短文,看插画,看那些有哲理意味的文章,舍不得放下,我想学画,我买了一个画板,在书店选了一本素描和一本水粉教材。
我画美人蕉,美人蕉繁复的叶子弄失望了我,我放弃了,画板蒙上了灰,素描书和水粉书放在桌子上,也不看了。
我喜欢看画,看磁带里的宣传画,美妙的人物,空幻的背景。
我又转向了欣赏音乐,我买了很多九块八一盒的磁带,买了两百块的随身听,晚上躺下来,侧身贴在床上,塞上耳机,直听到午夜时分。
我倒带,听着刷刷的声音,又拿出磁带换个方向,开按钮,继续听,我想像自己的爱情故事。
九月到了,又是秋。
父母忙着收稻子,我也帮不上忙,我在家里烧饭。
父母不觉得太累,回家轻轻松松地吃完饭。
村里人叉着打稻,今天我帮你做,明天你帮我做,在一起干活,各家的活都完成得快一些,一天之内结束。
秋收完,各家收各家的山芋、花生。
用钢精锅烀上,一股甜香,味道醇美。
母亲先尝,父亲后拿着吃,我用碗放一个破了皮的山芋,慢慢地舔完。
家里还有老蓝瓜、芝麻、棉花。
门口的走廊上堆着这些东西,一派丰收景象,太阳照着,父亲端着茶杯,母亲弯腰收拾,我走到前院的地上,手插在裤兜里看那些收成,二叔从后面过来,手里端着碗。
二叔和父亲说天气。
凤凰山还是苍翠的。
二姨在后面喊二叔,她不希望丈夫在外面闲晃,两个人走到一起,却又往村子下面走,不知要和谁说话,二姨胖胖的,二叔又黑又瘦。
村子里的人出来了,时近晌午,路上的人聚到一起,说这个说那个,说不出个所以然,我看着觉得兴奋,我太无聊了。
母亲在家烧好饭,我还舍不得从前院里挪步子。
我饿了,进屋趴在桌子上慢慢地吃,父亲坐在一边,微笑着,我俩会说上一两句话,会提到弟弟,他要毕业了。
弟弟在实习,打电话回来说了很多趣事,他说做营销的简直就是讨饭的。
我们也不管太多,他那么个人,性情开朗,也厚道,得人喜欢,应该能找到适合的工作。
弟弟回来一趟,说要买套好西装,他和父亲上街,一套深蓝的西装挂在衣架上。
一千八百块,我想起我上班第一天穿的外套只花了七十块钱,心里不胜酸楚,我觉得他们太奢侈了,可父亲抬举他也没办法,母亲说了句废话,说不要穿得比老板还高档。
弟弟带着西装走了,祝他一路顺风。
长江我也只是去弟弟那里才得以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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