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拥有红色尖嘴的乌鸦,由南至北飞过晴朗无云的夜空。
它那黑色羽翼与黑夜融为一体。
震动翅膀,掠过身下破败的街道,干枯的树木,腐烂的尸体......。
它从不鸣叫,飞翔的姿势更像一只鹰,一只被黑暗染色的鹰。
定风驿入口处的石阶异主了,五六名流民,或躺或坐在上面。
最小的不过几岁。
年长的流民,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无心睡眠,仰头望向天空。
他的花白胡子杂乱无章,眼角的皱纹里夹着沙土。
在寂静无声的四周,连沉默的呼吸声,都像在敲打一张破鼓。
当他望着星空连连叹息时,并未发现那只特别的乌鸦正飞过头顶。
“爹,还在担心那些路过的士兵吗?”
他摇摇头,闭上双眼。
“睡吧。”
年轻人抬头望一眼孤独的旗杆。
他不解,为何那名将军会扯掉一面在太阳照射下,褪色发白的旗帜。
年轻人起身向西望去,远处的灯火忽明忽暗......。
中军帐内,面片和尚将写有“定风驿”三字的旗帜铺平。
手握一柄从柯良那里借来的短刀,仔细裁剪那面发白的旗帜。
“柯良,你说见过神?是妄语吗?”
柯良站在小和尚旁边,仔细观察他的所作所为,心理默默揣测小和尚要这面旗帜干什么?
“不是。”
“神长什么样子?”
“嗯....和我们一样,只是浑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不穿衣服,也分不清男女。”
小和尚手中的匕首停顿一下,转了一个弧度。
“那岂不是很丑?”
“的确很丑。”
“不对吧!庙堂里供奉的神像大多身形奇怪。你确定,你见到的不是人?”
“那些长相奇怪的泥胎是神仆。”
“什么是神仆?”
“就是神的仆人。”
小和尚投给柯良一个藐视的眼神。
“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柯良爽朗一笑。
“我都觉得难以置信。”
小和尚不在发问,继续裁剪旗帜。
柯良却忍不住问道:
“你要这面旗帜做什么?”
“做衣服,做发冠。”
柯良突然来了兴趣,蹲在小和尚身边,问道:
“要不要帮忙?
小和尚扭转身体,挡住想要插手的柯良。
“不用,已经快好了。”
小和尚说完,慢慢脱下僧袍,将由旗帜改成的长袍穿在身上。
稍微整理一下,将额头上的纱布拆下。
伤口不在流血,只是红色的裂痕还在。
弯腰拾起发冠带在头上。
柯良站在小和尚面前,望着发冠垂下的白色布片挡住他的脸庞,善意的提醒道:
“发冠带反了。”
面片和尚却调整发冠,令白布严严实实的挡住面孔。
“没有反。”
马上又补充道:
“我不想见。”
柯良望着挡在面片脸前的白布,也许是巧合,那面白布上,残留着定风驿三字中的“风”字一部分。
“风”字上面的横被裁剪掉,留下一撇一捺,一个叉。
柯良不去追问面片不想见什么?
因为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随便从其中选几个就足够柯良信服。
等小和尚一切准备妥当,柯良问道:
“就这样走了吗?”
“嗯。”
面片拾起脚下僧袍,丢入火盆。
火苗瞬间高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屋内充满难闻的烧羊毛味道。
他卸下手腕缠绕的佛珠,悬停在火焰上,久久不肯放手。
柯良理解小和尚心中纠结,忙在一旁开解道:
“其实,你所信奉的宗教,也有很多可取之处。”
小和尚一张稚嫩的侧脸,在火焰下映照泛起红晕。
“以后你行走天下,怎么也要有一件像样的法器傍身。”
小和尚仔细聆听柯良给出的建议,将手腕一提,一串佛珠钻入手心。
转身与柯良对望,就在柯良正打算开口时,小和尚背对火盆,精准的将那串佛珠丢入火堆。
顷刻,溅起飞升星火无数。
“要断,就断的干净!”
柯良半张嘴巴,望着小小年纪,便如此决绝的小和尚。
将已经没有意义的提议,被柯良吞到腹内,换上一句不轻不重的关切。
“天下凶险,你一个人要小心。”
小和尚答应一声,移向大帐帘幕。
当他伸手掀开帘幕时,惊扰了挂在帘幕上的铃铛。
铃声刚落,身后响起柯良的话语。
“叫密宗怎么样?”
“嗯?”小和尚停下脚步,回身仰望柯良。
“无论面宗还是片宗,都太像面馆了吧?
你想,如果有一天,你的门徒千万。
无论告诉旁人身处面宗或是片宗,听上去,是不是很差劲啊?
反正你的身世也是个迷,不正如你现要去寻找答案一样吗?
都是难解的秘密。
那还不如叫做密宗,如何?”
小和尚点点头,跳起将铃铛扯下,走出大帐。
柯良在账内,听到帐外的小和尚说道:
“铃铛,我拿走了。不还了!”
柯良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好!”
...........
深夜,设立在尚京外围,阻止流民闯入的关卡内。
几名壮硕的兵士,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目送一名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的小孩,从天堂出来,投入地狱。
他沿着路边漫步目的行走,最后停在一株长在田野里的枯萎杨树下。
树枝上落满乌鸦,小孩盘膝面树而坐。
轻轻摇晃手中铃铛,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伴随口中喋喋不休的念诵,这群酣睡的乌鸦逐渐都被吵醒。
醒来的乌鸦,用聒噪的鸣叫,给予吵醒自己的无礼之徒响亮回击。
小孩也不甘示弱,念诵的声响也跟着水涨船高。
双方就像泼妇骂街一般,相互对骂,一浪高过一浪。
直至太阳初升,还未停歇。
这些乌鸦也是奇怪,似乎一定要与树下的小孩分出个胜负,谁也不肯飞走。
一群流民路过早已干裂的田野。
妇人怀中的小孩,被聒噪的乌鸦叫声吸引。
顺着声音望去,他看到奇怪的一幕。
于是,拍打母亲的肩膀。
“娘,你看那是什么?”
妇人顺着小孩指向的位置望去。
只见一名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的小孩坐在树下,仰面对着一群乌鸦大声说教。
“没什么,一个疯子。”
小孩一听疯子,有些害怕,不敢再看。
晌午,另外一群流民路过此地。
一名稚童牵着母亲的一根手指,脚下踢着一块土疙瘩。
一个不小心,将土疙瘩踢偏,忙松开手掌去追。
当他踢着土疙瘩,返回母亲身旁时,无意间的一次抬头,令他呆愣在原地。
视线里的旷野中,有一株枯萎的杨树,树枝上落满黑压压的乌鸦。
与此同时,杨树上空,整齐盘旋着数十只乌鸦,无处落脚。
因行走的流民,挡住正在树下与乌鸦对骂的小孩。
这令稚童对面前的奇景感到恐慌,他连踢了一路的土疙瘩也不要了,快速跑回母亲身边。
小手死死拉住母亲的手掌,半步不敢偏离。
黄昏,夕阳西下,晚霞映照。
又一批流民经过此处。
一名少年发现天空中的异象,四面八方的乌鸦汇聚一处。
他顺着乌鸦的飞行轨迹望去,看到一株枯萎杨树上落满乌鸦,而杨树的上空,盘旋着数百只乌鸦。
密集且令人恐怖的黑压压一片。
少年呆愣在原地,恐慌令心跳加速。
他顺着杨树下望,见到一名白衣白帽的小孩坐在树下,不时的摇晃手臂。
混入这个流民队伍已有半月的少年,问向一位年长的流民。
“叔儿,你看那个小孩在干什么?”
“疯子嘛!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摇摇头,心中嘀咕。
“那有衣衫如此周正的疯子?”
少年心中起了疑惑,决定走近看个究竟。
可难以战胜的恐惧,令他的步伐缓慢艰辛。
他无声的缓慢靠近,额头突然一凉。
用手擦去,原来是该死的鸟粪。
在少年的家乡,被鸟粪击中,可是不吉利的事情。
于是他咒骂一声,回身朝流民队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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