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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猎人 第二章 那立于冰雪之上的

不知什么时候,晨曦从山的那一边照射过来,不仅雪白的峰顶像是涂上了红色的染料,菲林的脸颊,也在此时变为了成熟的苹果。

寒冷的永恒山脉,少见的出现了没有暴雪的天气。在清晨,即使是风都很安静了。平常鬼一般呼啸的冷风,此刻却被微寒的春之气息取代,竟然叫人想不出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好。毕竟是在这样的地方,高高的海拔上从来不存在“美好的日子”这样的说法。同样是在正午,在山下与在山上是两种世界。而此时,却连白雪皑皑的峰顶都意外的平和起来。

也许,正是春天到来的气息吧。还在熟睡中的菲林,恐怕不知道门前的野花已经开了。

艾薇儿升起炉火,将一壶水放在火上烧。她身上穿着的是粗制的衣服,然而这并不能阻挡她全身上下展现出的高贵气质。不仅是碧蓝色的瞳孔,她冰雪般润滑的肌肤带给人的感觉,就像雪峰上盛开的雪莲花一样孤傲。她专心地做着手上的事情,在沸腾的水中撒入带有奇特香味的叶子,然后又静静地坐在床边,用针线编织起衣物。她好似从天空下凡的仙女,超出凡尘。但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即使是仙女比之于她,也少了许多情感的气息。

小小的菲林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睡倒过去,还只是清晨,小孩子的睡眠时间必须要充足。菲林有时候会发出梦呓,很轻柔,让艾薇儿都不知道他在说着什么。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这个孩子最近改变了许多——他有了牵挂。

昨天夜里,他站在门口,望着牧红离开的背影,什么话都不说。但是作为母亲,艾薇儿可以理解,他在担心她。这是身上流动的鲜血汇聚到心脏那边,跳跃的心脏告诉她的。她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满怀担忧——这孩子,终究会离开的吧?那个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伊莱恩昨天晚上随着牧红离去,不知道现在状况稳定了吗?真是让人担心。艾薇儿想着,忽然间针间刺入了手指,殷虹的鲜血冒了出来。艾薇儿看着,那滴鲜血沿着手指上的纹路滑落,比盛开的玫瑰花更为美丽。她笑了,正如前面所说,她的笑容超越仙女的美丽。一时间,就连屋外刚刚开放的小花也更为鲜艳了。

一个宽大的影子遮住了从门口射进来的阳光。他掸了掸身上的雪,将沾满了泥水的靴子脱下,换上了室内穿的拖鞋。他进来的时候,整个屋子似乎都在震颤。

艾薇儿嗔怪道:“小点动静,菲林还没有醒过来呢!”

男人不动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摆弄出噤声的手势。他对着艾薇儿露出坏坏的笑容,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冰冷冰冷的手插入菲林温暖的被窝。

一声惨叫传来:“啊,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伊莱恩哈哈大笑,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怎么样,儿子,刚从严寒中走出的成年人的手掌,是不是比冰雪还要刺激!”

菲林此时已经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爸爸,你要死啦!”随后他脸转向艾薇儿,带着哭腔:“妈妈,爸爸他欺负我!”

“嘿,不带这样的啊!你的妈妈要是不默许,我敢这样做吗?嘿嘿,所以说,我们是同谋哦!”伊莱恩很得意,这种得意持续了大概有零点一五秒,他就感到自己腰间的肉被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随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艾薇儿将小菲林抱在怀中,瞪着伊莱恩:“看,妈妈已经帮你报仇了,别哭了哦!!”

“艾薇儿,你这是背叛。”伊莱恩愤愤不平,他倒了一杯水,想要一口闷,却被高温烫个半死,不停用手扇着舌头为自己降温。

“我可是一直站在儿子这边的。”艾薇儿狡黠地笑道:“谁让儿子比你可爱多了。”

“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要绝望了!”伊莱恩重又出门,将打来的几只雪兔提进屋。

艾薇儿看着伊莱恩,忽然间陷入了沉默。怀中的菲林也是,定定地看着父亲,好像在要一个答案。她们的目光叫伊莱恩无法回避。伊莱恩败下阵来。

他叹了口气,说道:“红她,还在那边呢。她的痛苦,我们无法替她承担,谁都不能。”

菲林跳下床,想要跑出去,但是被伊莱恩一把拽了回来:“小兔崽子,你就穿这点儿跑出去,想被冻死吗?”

“我不管,红姐又要露出那种表情了吗?我不要她那样!”

“这可由不得你!”伊莱恩一巴掌拍在菲林的屁股上,菲林“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因为……因为红姐真的很可怜啊!”

“我知道,傻孩子。”伊莱恩很温柔地摸着菲林的头,完全让人看不出这样的男子汉,竟然有这般铁血柔肠!艾薇儿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一定会好的,是吧?”

没错,一定会好的。为她祈祷吧,菲林……

在远离伊莱恩一家的一座雪峰上,牧红盘着腿坐着。天气从未像现在这样平和,又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怖。一只雪雕在空中盘旋,锐利的眼睛在搜索者猎物。忽然间,一股恐怖的力量击中了它,没有意识到任何事情,它就变为了冰雕,从万米高空坠落,直到成为一滩冰晶点点的碎片。以牧红所在的地方为半径,方圆数十公里的地方,所有的生物都丧失了生息。

“女人,你还是太过弱小。”白发少年俯视着她,满眼的桀骜不驯。

“要你管,闭嘴!”牧红的识海内远不如她表面上那么宁静,在那里,无数的寒冰化作利刃,割裂她的灵魂。有如巨大的搅拌机,稍微用手指一碰,顿时化为无数碎末。牧红的灵魂被撕扯着,但是意识却永远清晰。被“龙”的力量守护者、监视者,无论如何,她的意识都不会远去。众所周知,受到剧痛之后的昏迷是一种保护的措施,人在受到痛苦的刑罚时,往往会昏厥过去。不过这时往往会被一盆凉水浇到头顶,顿时意识就清醒过来……所谓刑罚,就代表着痛苦,但是对于某些受刑者来说,还有一条解脱的道路,那就是屈服于痛苦,屈服于敌人。对于牧红来说,这种条件不存在。无法逃避的契约告诉她——自己永不能屈服。在被迫接受了这股力量之后,屈服一词就从她人生的选项中消失了。若是再回到苍狼被灭的时候,她断然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选择跪地求饶,而是不顾团长的安危决心与敌人死战。失败又如何?团长死亡又如何?凡是要自己屈服的,绝对不允许其在世上存在!

“忍受吧,女人。你今后的命运,比之于现在还要痛苦万倍。但是你再也难以感受到了吧,新的王……”白发少年大笑着,身影淡化成了虚线,随后完全消失,仿佛一开始就从未存在。

“都说了,让你闭嘴!”牧红咬着牙,恍然间识海再次碎裂,一根巨大的冰柱霎时间指向天空。随后有如花朵般,从最高处开始,冰霜在天空蔓延,似是形成了一个球面。蓝色的寒冰倒映着大地的雪峰,一时间,相隔数千万里的某地,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望向了这边,这股巨大的力量几乎使得他手中的笔都要握不稳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红在冰柱的正中央蜷缩着,银色的长发散乱开来,好像还在飘动。她宛若冰封中的公主,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刻。在寒冰中央,时间与空间变得浓稠,因而丧失了原来的效果。在外界,短短的一秒钟眨眼即逝,但在冰柱之内,那一秒中被无限延长,宛若永恒不破的冰封之狱,将牧红困在其中。

牧红用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动动手指,然而毫无效果。

“可恶!可恶!仅仅是这种东西,就想要困住我吗!”

白龙王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在此刻变成最刻薄的嘲弄:“你真的、真的太弱小了!”

幽爆。

苍蓝色的火焰围绕在牧红周围,然后迅速侵入她的身体。接下来,牧红的身上出现了奇怪的纹路,仿佛一个花瓶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即将碎裂开来的前兆。倘若有人能观察到牧红身体中的样子,就会惊讶地发现,她身体里面的庞大魔力倒流了!而倒流只意味着一种事情,那就是……

比魔晶还要坚硬的冰柱的外围,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就是这道裂纹,逐渐扩展,从天空通往大地,从大地通往天空。撑住天空的冰柱开始摇晃,大地在颤抖。那于空中绽放的遮天之花,出现了裂纹。但那是多么美丽的纹路呀,花朵愈加像是一朵花,比任何的花朵都要美丽,都要残酷。

“咔嚓”一声,碎裂了,冰柱。

但冰柱没有倒塌,竟然是收缩到一点。那一点散发着巨大的能量,发出蓝色的光芒,几乎可以同太阳媲美。暴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且以这一点为心,变为了巨大的龙卷风爆。在峰顶上积聚的雪花被悉数卷起,成为一道雪柱,在那雪柱中,隐隐出现了一个扭曲的身影……

入夜。早晨的好天气已经荡然无存,暴风雪刮起来了。今天早晨苏醒的花朵再次陷入了成熟。艾薇儿坐在床上编制着衣物,伊莱恩则喝着酒。温馨的室内稍显沉闷。

“关上门吧,菲林,她可能不会……”

菲林被冻得蜷缩成一团,上牙咬着下牙在发颤。

“她会回来的。”

伊莱恩哼了一声,走过去,强行将菲林抱起来,但他感觉自己在抱着一团冰块。

“她会回来的。”菲林面色苍白。

“睡吧,菲林。”伊莱恩正准备关上门。

但是当他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呆住了。

菲林回首一望,流下了委屈的眼泪。艾薇儿赶紧丢下手中的针线,冲出房门。

在那冰雪暴躁的夜晚,门外的身影僵硬地招了招手。他们无言对视着,任由雪花洒落在身上。

“欢迎回来!”艾薇儿冲过去,抱住了全身赤裸屹立于雪中的少女。

少女面无表情地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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