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的上午,季霞对来请她吃饭的人说:“请原谅,今天中午我不能到你家去了,因为儿女们下午就要回家,我得为他们做顿饭。”
儿媳妇聂寿玲说:“妈呀,你去吧!俗话说‘能冇一村不冇一家’。中午饭我们自己做着吃就是了,你还是去吧!”
“嫂子讲得对。”女儿文炳莉也说,“妈,你去吧!他们都去,就缺你一个也不好,我们又不是客人,那要你在家做钣。”
儿子和女婿也都是这个意思,就连孙女和外孙子也同意她去吃请。
季霞看着可亲可爱的子孙们,心里由不得地又想起了文玉刚。
前天下午,聂寿玲和文炳莉在厨房忙着做饭做菜,女婿刘基正带着两个孩子到新街上玩去了,屋里就剩下季霞和文炳嘉娘儿俩。
儿子先说了一些让妈妈开心的事儿,然后看着母亲的眼睛说:“妈耶!我爸今年过年就他一个人了。”
季霞愣了一下:“怎么了?他家里的人呢?”
文炳嘉看她有兴趣,就向妈妈述说了一系列她还不知道的、关于文玉刚家庭变故的事情:
去年夏天的一个下午,不知为什么事儿,“小妖精”与她父母大吵大闹了一次,老两口子一商量就收拾衣服要回老家。他们提着两个包袱走到南关外时正好碰到我爸。当他知道他们与女儿吵架的事情以后,就劝他们,说刚下过几天雨,到处沟满壕平的,农村的土路又不好走,现在回去干啥?二老消消气,回家吧!
老太太坚决要走,说不要紧,俺们老家都是沙土地,水过地干,没有烂泥。
老两口子不听我爸劝说,还是坚持“回农村过几天”,爸爸只好接过行李往前送他们一段。
说来也巧,他们刚到公路边,就开过来一台小四轮拖拉机。
开拖拉机的小伙子扭头看看就停了下来,说这不是二姑和二姑父吗?你们弄啥去?
老太婆一看高兴了,说二牛你到哪去?
二牛说我给城里送砖呢,现在回家。
老太婆说赶巧了,我和你二姑父也想回老家,就坐你的拖拉机,还能省几块车票钱呢。
就这样,老两口子在我爸和二牛的帮助下爬上了拖拉机带着的拖斗里。
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就有人来找“小妖精”,说二牛的拖拉机开到老桥时出事故了,连车带人全被大水冲走了。
谁知祸不单行。
秋后的一个晚上,“小妖精”把一个“野男人”带到家里,明目张胆地鬼混;我爸忍无可忍,就打了“小妖精”一棍子。这下可惹了祸,一对狗男女一起上,把我爸打了一顿。
他们看我爸要报警,两人骑着一个摩托车拼命地跑了,一夜也没回来。
第二天上午我爸到批发市场的时候,听人们都说昨天晚上在西关外有一男一女骑摩托车,被横在路上的铁丝割掉了头;说男的头掉了,滚到路边,女的头还连着一块皮垂在背上,吓死人了!
爸爸一听,摊子也不摆了。
他急忙跑到西关外,看到那里围得人山人海,好多警察在那里忙碌着。
后来,爸说他挤到跟前一看那女的衣服,浑身像浇了一盆凉水,就强打精神向警察说明情况。警察让他仔细辨认尸体。他看后对警察说:没错,女的是我妻子;男的我不认识,据说是外地来这里做生意的,他们……
听了这些事之后,季霞沉默了好长时间,两眼直直地呆坐在那里,像泥塑的“愣神”一样。
儿子理解母亲的心情,说妈呀!俺娘儿俩也到外面走走去?
季霞同意了。
路上,儿子又告诉妈妈:“从那以后我常到爸爸那儿去,又帮他请个律师打官司,上告那个广告公司;广告公司承担了责任,法院判被告赔偿我爸十四万块钱。爸说要把这钱分给我和炳莉一部分,我们没要。”
“对!这钱不能要,一分也不能要!”季霞斩钉截铁地说。
按说,这些事应该与季霞没有什么关系,她听了以后表面上也好像是无动于衷,实际上,她心里已是波涛汹涌——沉淀了几十年的往事全部浮了上来。
她躺在被窝里睡不着,即便是朦胧了一会儿,往往也会梦见文玉刚。
白天,她强打精神去各家吃饭,也只是应付差事,实际上吃不下好一点,只是象征性地尝尝人家做的菜,然后夸奖几句。其实,人家的菜肴是什么滋味,她根本没尝出来。
昨天中午,一个主妇问客人,说你们吃我拌的糖醋藕怎么样?大家都说好吃,说里面有蜂蜜。
人家看季霞没张嘴,就问她:“季老师,你觉得咋样?”
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好吃,好吃,不咸不淡,味道正好。”
这句与事实不符的话,逗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季休武看着她,咂了咂嘴说:“霞子,你怎么搞的,是不是掉魂了?”
农世通早就看出季霞心中有事,可他分析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事。
他从文炳嘉和文炳莉两家人的情绪上看,事情不出在他们两家。到底会有什么事儿呢?难道他们兄妹俩想给母亲找个老伴儿?不像,儿女主动为母亲找老伴儿的事太少了,如果季霞要是他们的父亲嘛,那倒有可能。那会是什么事呢?会不会是她自己想找老伴儿,儿女们反对?这倒是有可能。不过,她想找谁呢?没见她与哪个有来往啊!她,会不会……
吃完饭出来往回走的时候,农世通偷偷地向柯兰菊嘀咕了一句。
柯兰菊告诉季霞,说你先回家吧!我有点事儿。
农世通看其他人都走远了,才悄悄地问柯兰菊:“你有没有发现季霞这几天情绪不太对劲?好像心事重重嘛!”
柯兰菊“嗯”了一声说:“她是有这个表现,我也发现了。
农世通就授意她赶快摸清季霞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事情。
季霞的情绪变化也没能逃过儿女的眼睛,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文炳嘉,老是责备自己不该对妈说这些事情。
文炳莉劝哥哥:“你也别后悔,迟早她会知道这事儿的;这样也好,让妈早点知道,思想转弯会不会快一点。”
看来,儿女们有心想让父母再走到一起,可他们还不敢对妈妈明说。
有一次,母女俩叙话的时候,季霞突然问:“炳莉,你,是否去看过你爸?”
女儿一惊,说“没,没有,从来没有。”
季霞迟疑了一会儿说:“现在就他一个人了,你应该与基正一起带着孩子去看看,他还没见过女婿和外孙子呢!”
女儿看妈妈有点伤感,认为是个机会,就大胆地说:“妈呀!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看看爸爸好吗?”
季霞的脸色突变,厉声说道:“瞎说!我,我去看他干啥?没事,没事我去看狗打架呢!”
文炳莉不敢再往下说了。
后来,文炳莉把这事告诉了哥哥,文炳嘉摇摇头,说妈现在还不想原谅爸。
昨天下午,儿子与母亲谈起要回家的事,又慢慢地把话题引到了父亲身上。
文炳嘉说:“爸爸与我讲几次了,他很想这个家,很想看看他亲手盖起来的几间房子现在是什么样了?”
季霞听了以后“无动于衷”,什么话也没说。
文炳嘉看母亲没表态,又说:“可能是他年纪大了,也可能是一个人太孤单,一见到我就爱叙说过去的事情;不知他跟我讲过多少遍了,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对不起你妈’。他还常说:‘你妈是个好女人,她不但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妻子,都怪我……’”
文炳嘉扫视着妈妈的表情;虽然好像很难受,但她还是没说一句话。
柯兰菊很快就从季霞口中掏出了文玉刚家庭变故的情况,农世通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们分析:这事儿与季霞关系不大,她不会为死去的人伤脑筋;这说明她的思维开始萌动——既思考文玉刚,同时也思考自己。
农世通看柯兰菊一眼,然后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这个做表姐的应该为她多操点儿心,我也有责任帮助她解决这个难题。当然了,目前,甚至再过一段时间,要想摸清季霞的真实想法是比较困难的,因为她自己也需要一个思想斗争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咱们不要性急,要因势利导,见机行事。”
就此开始,农世通和柯兰菊又多了一件事情——要把一个破成两半的镜子重新对起来,还不能让中间有痕迹——这可能吗?
正月初六晚上,柯兰菊就搬回大院住了。不过,她没有在自己的房间睡觉,而是与季霞同屋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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