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世通回到大院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他进屋后，卜月娥就端着杯子说：“农伯，水不烫了，你先吃药。”
他啥话没说，接过药丸和开水，仰头就咽了下去。
卜月娥歪头看着他，然后小声问：“前天去县城，你带的药丸都按时吃了吗？”
农世通点点头说：“我哪敢违抗‘保健医生’的命令！”
卜月娥的脸又笑成了一朵花。
“季老师和贵英跟大妈一起去看二姨了。”卜月娥说，“大院就我一个人，害怕死了，老是怀疑有条蛇似的。”
“你也怕蛇？”农世通说，“你二姨为什么一听说挖出了大蛇就吓瘫了呢？就是因为她年轻时就怕蛇，而且还在荒岗子上被蛇吓瘫过一次，今天她又重演了四十多年前的那场戏。”
他看卜月娥一眼问：“你没去看看你哥？”
“去了，我和嫂子都去了。后来医生说没啥大问题。哥说妈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他不放心，就叫我和嫂子一块回来了。到家一看你还没回来，我正想去找你，又遇到二姨被吓瘫了。我一直等到现在，快急死了。”
农世通吃了两碗鸡汤面条，又吃一块锅巴，站起来说：“走，跟我一块出去。”
卜月娥想：这么晚了，到哪去呢？
但她没问，收拾一下就跟着农世通一块出去了。
农世通带着卜月娥先到季休武家，又约了季休武一起到了柯传民家。三个老头子一起带着卜月娥去找“老寿星”——九十九岁的季老汉。
“老寿星”老两口子听清了季休武他们来叫门，心中有点儿纳闷：深更半夜的，有啥急事儿来找俺们呢？
等柯传民向他们说明来意后，老寿星才从被窝里爬起来为他们开门。
他们进屋以后，柯传民说：“婶子，你睡你的觉，我们向季叔问点事儿。”
“大叔，你可知道荒岗子上有过古墓？”季休武问。
老寿星又把腿伸到被窝里，披着衣服坐起来，眯缝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噢”了一声说：
“那个墓很早了，还是听我爷爷讲过的，说是从沿河那边过来几个撵风水的人，带着阴阳先生撵到了古庙，就在荒岗子上‘钉’住了那块‘宝地’，后来就抬来一个大棺材埋在那里。
“爷爷说人家的棺材和俺们这里的棺材不一样，像条船，前后左右二十四个人抬着。我还听爷爷说，他记事的时候还有坟，还有石碑、石猴、石桌、石凳、石香炉；还说这墓被盗过一次，里头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
“我记事的时候就只有坟了，石碑、石猴那些玩艺儿都没影了。”
“有没有人来上过坟扫过墓？”农世通问。
“老寿星”又仰起头想了想说：“我没有见过来上坟的人。有人传说那个人是绝户，没有后人；也有人说他家的后人都在一次翻船中淹死了，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听说埋坟以后一直没人来问过。”
“大叔，”季休武又说，“听讲你看见过古庙里的那条花蛇精？”
老寿星“耶！”了一声说：“那不是蛇精，那是一条‘花龙’。我十几岁的时候见过一次，是春天的晌午头，它趴在古庙上晒太阳，像房梁那么大，浑身都是黑、红两色，头枕在屋脊上一动不动，等我跑回来叫人去看时，它已经不在了。”
柯传民问：“‘红卫兵’扒庙时咋没人看见呢？”。
老寿星说：“在扒庙前几年，龙王就把它接走了。那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从西南下来两条青龙就把它架着腾空了。后来……”
他们告别了老寿星，一同回到大院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
农世通说：“看来这座古墓的历史不算太长，考古价值也不会太大，甚至没有价值；只是这两条蛇属不属于保护动物，这得和县有关部门联系一下。如果不是，也只好用炸药解决问题，这样会安全一些。”
季休武犹犹豫豫地说：“这两个……，就请不走？”
柯传民说：“往哪请？你能再给它们找个古墓？”
季休武咂咂嘴又说：“炸死它们好不好？看样子它们也不是十年八年的东西了，能不能……”
柯传民又说：“花斑蛇属于毒蛇，动物园里肯定不要它。我们这一带既无山又无洞，把它留在村子里行吗？不咬死人也得吓死人！”
农世通明显地看出了季休武的迷信思想，对他说：“武叔，你不要相信它是什么精，什么仙，什么神，它就是大蛇，包括老寿星讲的那条‘花龙’，其实也是一条大蛇。刘邦斩蛇起义，后来做了皇帝，如果他杀的是神，是龙，那他能当皇帝吗？龙也是一种动物，是被人们神化了的一种动物；如果这种蛇不属于保护对象，那就只好消灭！”
他们又商量：这件事要请村委会出面向上级打招呼，所需费用实体承担。
柯传民和季休武离开大院的时候正好是夜间12点，刚出院门就碰到季霞和卜贵英扶着柯兰菊下车，他们问候几句，又打听了卜月涛的情况后就回家了。
季霞告诉农世通，说卜月涛的腿开始消肿了，他说明天上午回来。
柯兰菊回到自己屋里，卜月娥去给她煮面条，卜贵英去给她弄洗脸水。
农世通说：“你吃了饭就休息吧！明天就不要下地了，我去盯着。”
“唉！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吓死我了。”柯兰菊看着农世通，小声问：“会不会是我踩过的那条蛇？”
农世通笑着说：“怎么会呢？你踩的那条是水蛇，是无毒的；现在的这条蛇是花斑子，是毒蛇。”
柯兰菊说：“我踩的那条蛇也不知死没死？如果没死的话现在要长多大？”
农世通说：“那种蛇寿命短，活不到现在。即使它没死，长得再大也是无毒的，就是钻到被窝里它也不会伤害你！”
柯兰菊“蹭”地一下从铺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他说：“我的妈呀！你吓死我吧！”
说完，她还不停地回头往铺上看。
本来，农世通想开句玩笑，缓和一下她的紧张心情，结果适得其反。
农世通很有愧意地把她揽在怀里，说：“我真该死，我……”
柯兰菊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说：“别瞎讲！是我太胆小了，不怪你。”
她又往铺上看看，还是不想离开他，好像被窝里真有条蛇似的。
农世通咂了下嘴说：“要不，咱俩换一换，你到我那屋里去睡？”
柯兰菊说：“我不干，瘫老太太……我更害怕！
卜贵英端来了洗脸水。
柯兰菊刚洗完脸，卜月娥端着鸡蛋面条就进来了，季霞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也跟了进来。
季霞说：“二姐，这点雄黄我已经擀碎了，你把它撒到屋里，再毒的蛇也不敢进来。”
“这个办法好，明天多买一些。”农世通说，“月娥！今晚陪你二姨睡吧！”
卜月娥答应“好！”
柯兰菊忙说：“不用，不用！有雄黄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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