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半生尝冷暖,多少时光负红颜。便将此心倾许君,三生石前许姻缘。
——有所托
李老实见他说得慎重,就问道:“这却为何?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赵信说道:“眼下先生虽得以脱身事外,但这其中疑点不少,待人明白过来,难免又要生出事来。不说他日事发,先生会不会遭受牢狱之灾,只牛二那里,也定要找先生报复!”
李老实听了,回想一番,确实如此,当时跪拜地上,说道:“若非郎君指点,他日事发,小人难活性命。大恩大德,永生难忘。愿闻郎君高名,好教小人知道恩公是谁!”
赵信将他扶起,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先生不必这般。”李老实只是相问姓名,以图将来报答。
就听縻貹咧嘴笑道:“俺哥哥就是小香孩儿,江湖里最是有名,你街上打听便知。”
李老实听了,啊呀一声,说道:“原来是仁义郎君在此,高恩厚德,无以为报,请再受小人一拜!”说完又要作拜。
赵信忙扶住他,道:“先生此番遭遇,实因在下所起,不敢当先生厚礼相待。”
知他不在乎这些虚礼,李老实就说道:“既这般,那小人就不和郎君客套了,这就回去收拾一番,别处谋个生路去。”
赵信道:“这样也好,先生早一日离开东京,便早得一份安全。”又转头对高忠道:“忠哥儿,取些银两来。”
高忠就从包裹里取了几锭大银,递给赵信。赵信就说道:“这些银两,就与先生添些盘缠,路上花用。”李老实连忙摆手摇头,直说不能要。
赵信就道:“害先生背井离乡,心中难安。区区几两散碎,实不能表示歉意。万请先生莫再推却。”高忠他们也是劝说。见他不接,赵信就把银两塞到他手中。
李老实含泪接过,说了些感恩的话,就告辞离去。
赵信几人奔走一夜,不曾休息,眼下无事,便觉困顿,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此后几日,赵信时常去看望李师师,或听曲观舞,或诗词作和,许多事情一个眼神,便明白其中意思,有说不出的默契,不觉间已是情深意厚。
一日天刚亮,就听外面开始已十分热闹。原来今日乃是释迦牟尼的诞辰,佛寺僧众于此日诵经,并以诸多香料浸水,灌洗释迦佛像,纪念佛祖诞生,称为浴佛节。又开龙华斋会,煎香药糖水相遗,名曰浴佛水。善男信女也会到寺院,献花果拜佛,礼供舍利。
赵信收拾妥当,来寻李师师。也是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惠风和畅。到得矾楼,李师师已然候着。见赵信来了,便笑着从桌案上取了两个香袋,递给赵信一只。赵信打开,里面却是煮熟的黄豆。
二人出门,寻相国寺方向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四下皆可闻阿弥陀佛。街上行人,各持香袋、香烛,无论生熟面孔,或舍豆,或索豆,只为结个善缘。有那富贵人家,把煮好的黄豆用器皿盛了,放在家门口,任路人取食。以示自家与四方邻居百姓结好缘,和谐相处,保一方平安。
一路行来,游人甚多。越是寺院附近,游人愈盛。绿女红男,联翩道路;杨风柳浪,涤荡襟怀。每每见幡幢法旗,蔽空遮日;时时听鼓锣木鱼,震野盈耳。喧看商贾幅辏,有香烛、纸钱、佛像、串珠、茶汤、素食;闹观百戏毕集,有扒竿、筋斗、筋喇、筒子、马弹、烟火。天下游僧,四方来客,摩肩接踵,进香拜佛者,何止数万计。
二人来到相国寺,将香袋里的黄豆倒在寺庙的笸箩里,纳了会印钱,入大殿礼佛。李师师自小*便寄名佛寺,因此她十分虔诚膜拜。赵信等她许完心愿,便去取来素斋受用。饭罢,便在相国寺游览。
这相国寺后院有块三生石,乃是大宋开国便有的,其具体来历,因年代久远,无从考据。只因它的寓意美好,善男信女都喜欢到这里,或寻有缘,或定终生。
二人来到这里,李师师看着三生石,勾动许多心思,轻叹:“人真个有前世今生么?若有,不知奴前世是否也似这般命苦?”
见她这般,赵信忽地悸动,一时大胆,不禁上前握住她手,道:“阿姐莫要这般,直教人心也碎了。”
李师师道:“奴自小寄在寺庙,不曾享亲人之乐。身入倡门,尝尽世间冷暖,若非李姥一一周全回护,怕早似行尸一般。莫不是奴前世造孽,要今世偿还?”
赵信忙劝道:“阿姐,莫再烦恼,若你愿意,我便一直陪你。”
李师师幽幽看着他:“这些年来,奴家孤苦伶仃,人前强颜欢笑,除了李姥和巧儿,再没一个可依靠的人。”说着,泪便下来。
赵信最看不得女子这般,见她梨花带雨,顿时慌作一团,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好。
李师师见他这般着急,心中便觉甜蜜,破啼笑道:“你这人,还和当初一般,连个贴心的话儿也不会。”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能够得遇郎君,真好。奴便是死你怀里,也是喜欢。”
赵信闻言,轻声道:“我何德何能,竟得阿姐生死相托,实在喜欢!”不禁紧拥住她,恨不得揉进心里。
许久,李师师在赵信耳边轻语:“郎君,你轻些,抱的奴喘不过气来。”赵信闻言,俊面滚烫,松开手又觉一阵失落。李师师见了,轻笑一声,踮起脚儿,将唇儿贴他脸颊一下,红着脸儿牵了他手。四目相对,虽无言语,也觉十分满足。见有游客把善语来笑,方落荒逃回前面。
到的前面,一人背影甚是熟悉,拿眼看,却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赵信走近跟前,说道:“兄长也在这里?”
林冲见是赵信,十分欢喜,笑道:“我家娘子礼佛,陪她一起。这位是?”
“她是小弟阿姐,家姓李。”赵信又对李师师介绍了林冲。李师师忙见一礼。
见林冲有些疑惑,赵信解释道:“就是小弟当年遇到的那位,如今才得重逢。”
林冲恍然大悟,忙道:“见过李娘子。”
李师师忙盈盈一个万福。这时林娘子过来,手里捧一尊娃娃塑像,各自介绍认识。二女都爱礼佛,便有话题。赵信二人一旁听时,被二人赶出,说是要谈些女娘间的悄密话,让他们自寻耍子去。二人苦笑,出得大殿,四下闲走看景。
说这相国寺,不愧是东京第一佛门圣地,果然好气势:
山门耸霄汉,佛堂入青冥。经阁通极乐,钟楼连月宫。斋厨清泉引,戒寮紫烟升。比丘木鱼响,方丈金刚经。白猿捧果瑞,黄鹿衔芝灵。殿中坐罗汉,壁上伏天龙。炉内香缭绕,案上灯烛莹。宝殿供金佛,古刹住圣僧。
二人正说话,忽有个声音传来:“林冲,你倒是自在,却害贫道找的好苦。来,来!快来一战!”
见来人倒是好面目:约莫五旬左右年纪,戴一顶束发枣木七星冠,穿一领鹅黄鹤氅,系一条九股丝绦,踏一双挽云轻履,眉似青峰,眼如秋水,近八尺长短身材,面白唇薄,飘着五绺长须,飘飘有神仙之概。只是提一根哨棒,显得不伦不类。
林冲见了来人,拱手唱诺:“原来是陈教头,你寻林某所为何事?”
原来这人是军中的教头,陈希真,他说自家祖上是道士出身,因此他也喜作道士打扮,每日念经静坐,军中众人背里都称他是老道将,又叫他陈老希。
就听陈老希道:“你却装不知,特为贫道那卧床的兄弟讨个公道!”
林冲道:“那可怪不得在下,一是枪棒无眼,较艺难免有伤;二来你兄弟也曾签写文书,他却手段下作,坏了规矩!”
陈老希怒道:“休说恁许多,如今是你能来这里参佛颂礼,贫道的兄弟却苦卧病榻,动弹不得。来,倒要看你有甚本事!”也不说话,欺身进来,提棒便打,要报仇怨。
林冲是个性子隐忍的,不愿多事,无奈他紧紧相逼,终是恼火。边躲攻击,边寻趁手物什。一旁赵信见林冲处处受制,顾不得许多,从护院那里夺过根哨棒,大喝道:“兀那贼子,休张狂,俺来会你!”那陈希真一惊,攻势缓了下来。
林冲得闲,也自旁边寻了根哨棒。陈希真见得了,便停下,冷笑道:“誉满东京的豹子头,莫不是要以多欺少,贫道却不怕!”
赵信开口道:“对你这等人,何须兄长,只在下便可。”
林冲道:“贤弟好意,愚兄心领,此乃我和他家的恩怨,就请贤弟暂歇,看我手段。”赵信知他本领,便一旁持棒候着。
林冲就走进场中,说道:“在下本不想招惹是非,不料尊下一味苦苦相逼。也罢,今日且做个了断。”舞个棍花,使个苍松迎客势。
那陈老希看了,只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也不顾,搂头便打。林冲拿着棒,使出山东大擂,打将入来。陈老希把棍棒就身前一擎,来抢林冲。两个人就相国寺前交手,真个好看。怎见得:
小张飞挟威,老道将夹怒。陈老希棒似鳅鱼泥里跳,豹子头棍如巨蟒草中窜。棒挥漫天搅残云,棍打遍地卷枯藤。两条海内抢珠龙,一对岩前争食虎。
二人场中你来我往,倒是斗个旗鼓相当。三五十回合,不见胜负。
场外赵信先不在意,只觉这陈希真和胡春他们所说一般,棍法使得有声有色,果然有些好本事。再细看,忽就变了面色,脸有怒气,大喝一声:“好泼贼!”正是:
好景最宜安心赏,谁料佛前动刀枪。
却不知赵信为何这般动怒,下章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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