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会，他还是找了个暗处，没人的地方，拨通了曾晴的电话。
出乎意料的，曾晴竟然接了。不过那边声音有些嘈杂，显然表示她在忙。
储城苦笑了下，也没强求，说:“你要忙的话，等会我再打给你。”
曾晴捂着手机，低声说:“等我会。”随后，她挪到了一个空空当当的安全通道。
“可以说了。什么事？”
“陈舒舒在哪？”
“我说你真是痴情种，三句都不离她。那你拒绝她是吃撑了啊？”曾晴有点燥，话里带着几分火气。
储城没说话，他手撑着墙，费力的用手抠了抠墙，指甲缝里残留了几点星白。如果当时他知道她会走，他可能也会不忍......拒绝她。
储城宁愿陈舒舒留在他身边，也不想她走。
还是这种，悄无声息的走。
他顿了顿，又开口:“曾晴，告诉我关于她的事吧。我想听。”
曾晴意味不明的哼了声，“哟，你想听什么？”
储城想了想，说:“很多。”是的，很多。他想过，他对她了解太少，需要好好的深入探寻。他又说:“下班后，大堂门口见。”
“我要是不呢？”曾晴挑眉，可意识到他也看不见，又失笑。
“......你会的。”
说完，储城挂了电话。
“我操。”曾晴低骂，兔崽子挂她电话？她浑身气都不顺了。她觉得储城真是欠收拾。
不行，她得去帮陈舒舒揭储城层皮。
......
下班时候，储城的确候到了曾晴。
他低笑了声，对着曾晴说:“要揍我？”储城又看了看这里，暗示性的指了指。“人太多，打人也得分场合不是？”
“你激我？”曾晴不傻，就是有点直。直肠子的性格。
她总归也瞧出了储城的企图，说:“我有事，先走了。”说完，她就作势要走。
储城在后面喊她，“你就不能告诉我陈舒舒的事么。”
曾晴想起陈舒舒的嘱托，又叹了口气，低低的，带着哀怨，说:“......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车停在咖啡店门口，曾晴停车落锁，储城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她进门。
曾晴拉开椅子，笔直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听什么？”
“她的病。还有，她在哪。过得好么，还会......回来么？”
“这么多，你是要说死我。”曾晴还是很惊奇他的好知欲。看他这样，她有些疑惑，不像是不喜欢。倒像是，陈舒舒蹬了他一样。
“......”他还真没那么想。
曾晴点了杯蓝山，又交叉着手，说:“我长话短说。你就将就着听。”
“她有肠易激惹综合症。你知道么？”
储城摇头，诚实的否认，却补充:“可我猜到了。”他又问“......那种怪声呢？”
“很可笑，每个人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不同。”
储城费解了，“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她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譬如和我，她父母待一起，没有。和陌生人待一起，就有。”
储城抿着唇，仔细听着曾晴的话，静默不言。
“而且，她在情绪波动幅度过大时......也会有。”曾晴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说着，她又咬了咬吸管，啜了口咖啡。真他妈的苦。
“......我算哪类人？”
曾晴抬头，看着他，反问:“你觉得呢？你一直能听到她的怪音么？”
“好像，刚开始有，可后来，渐渐没了。然后，偶尔有时，也会听到。”
曾晴又吸了口咖啡，不置一词。
“那个病......她能控制得了么？”
她哂笑一声，“你这不是废话么，能控制得了还会叫病。”
储城有过这种疑问，可真被人证实时，还真是，心里堵得慌。他又问:“那种声音倒底是什么声？从哪发出的？”
曾晴托着腮，凝思，“你也听过吧，类似放屁声，可又不是。更像是刺耳的摩擦声。兴许......是从身体的某个器官吧。”
“......对。”初次接触，他也觉得像放屁声，可再仔细听，发现又不是。很奇怪。“那......有味道么？”
曾晴讽刺的勾唇，笑意更浓，“你闻到过？”
“......”还真没有。
储城捏了捏眉心，艰涩地开口，“那她......听得到么？”
曾晴面色平静，一字一句的说:“听不到。”说完，她观察着储城的表情。
“这是真的？”他听着，觉得像天方夜谭，难以置信。
可......和陈舒舒这么久的相处却告诉他，这的确是真的，他应该信。
不过，他还是需要，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真的。”曾晴面色镇定，又复述了一遍。
话毕，暂时的寂静，储城用吸管搅了搅杯里的咖啡，又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倒影。
影子如同他，拐到了一条胡同，巷口曲折，此时，他是迷茫的。
过了一会，储城没由来的，想到了左思恒，他又问:“是心理原因导致的？”
曾晴漫不经心地看着街景，“是。”
“她在你们身边，有安全感，信任依赖你们，所以不会有怪声，是不是？”
曾晴闻言，有些愕然，却还是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储城挟起两块糖，加到杯子里，又缓缓地搅了搅。空气中徐徐飘起了一股奶香味。他又抿了一口。说:“我接受了。”
储城神情轻松，笑意回了脸上，又说:“所以，你告诉我，她在哪？”
曾晴目光仍在他身上，说:“她说要去西藏。”
“西藏？就她一个人？”
“......对。”
“我操，真是头倔驴。”一个女的去那么大老远的地方是嫌出不了什么事么？储城在心里暗骂，她还真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储城握着拳，清咳了声，“把她号码给我。”
曾晴狐疑地盯着他看，忽而就笑出了声。“你可别告诉我，都这么久你还没她号码。”
“......没。”他咬了咬牙，抬眸看到曾晴，脸上表情真是精彩极了。
“号码在这。自己存去。”曾晴把自己手机递过去，手指了指通讯录。
没几下，储城就弄好了，递回了手机。“谢了。”
曾晴也没跟他客气，随即就挪开椅子，捏着没喝完的咖啡杯，施施然走了。
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储城:“记得付钱。”
储城:“......行。”
毕竟这世上不是没白吃的午餐么。
......
大晚上的，储城盯着手机屏幕，使劲瞧着那串阿拉伯数字，即便是无规律的号码排列组合。可却是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他躺在床上，踌躇了许久，最后采用了个迂回的方式。发短信。
不过这个短信发的很有内涵。其实，他就是想看她什么反应。
“陈舒舒小姐，你好。我是华鼎实业责任公司的技术人员，为感谢广大顾客的厚爱，我公司现推出以下优惠活动。凡充值300元，可成为我公司黄金会员。并且第二日返还500元。卡号XXXXXXXXXXXXXXXX。”
编辑完后，储城又浏览了几遍，确认好收件人后，点下了发送，蹭的一下，短信蹿走了。
......
陈舒舒倒了班机，又折腾上了高铁，下了高铁后，逐渐靠近了西藏的腹地。
到了拉萨，她也没怎么挑，随便地找了个酒店下榻。
接近十点多的时候，陈舒舒手机响了响。她无意的扫了扫屏幕，突然啃苹果的咀嚼肌停了下来，傻眼了。
自从医院被抱起那次起，她手机里就一直乖乖躺着一串号码。
不过，现在这个号码蹦来这种弱智短信，还真是，啼笑皆非。
陈舒舒不禁多想了下，是手机被偷了？还是料定了自己不知道他电话么？
她起了逗弄的心思，二话不说，立马从手机上给他跨行转账。
......
储城听到短信提示音，心里说不期待是假的，他迅速划开锁屏，点开短信看。
“您尾号4453的储蓄卡账户3月28日19时50分消费收入人民币300.00元,请注意查收。[建设银行]”
储城盯着短信看了足足一分钟，才意识到了原来自己还是高估了她的智商。
这算什么，敲诈成功？把钱骗来了？
储城心里憋着一股子火，终于，油桶爆炸火气喷发，他循着号码过去，拨通了电话。
他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没由来的，心里的紧张劲不停的冒，呼吸连带着都不太顺畅。
一秒一秒的滑了过去。
储城在心里数着羊，等到第30秒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声音。他按捺不了心里的焦急。“我是你是傻的么？”
“确实。”她笑了笑，笑声清脆动人，倒是没否认。
“你给我打钱是吃饱了撑的？”
她也反唇相讥，“你给我发那种诈骗短信才是吃饱了撑的慌吧？”
“......你出门不能长点脑子么，我看你哪天被人卖了还倒帮人家数钱。”储城嘴里没好话，可心里真的替这个傻姑娘担忧，她太偏执，死心眼，认定一个人的好就会去相信人家。
陈舒舒听了后，慢悠悠地说:“不好意思，脑子忘家里了，没带。”说完，她又捏住了被单一角研究。心想，这床得多少小鸳鸯睡过，白色的被角都泛着点黄。
储城深吸了口气，压住了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才开口:“......说人话。”
陈舒舒也恢复了正经，说:“我知道是你。”顿了顿，像怕他不信似的，又加了句:“一直知道。”
“......”储城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他有种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有点酸，有点涩。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有力而低沉，他顿时觉得，手心里的手机热的发烫，似乎还有些打滑。
怔了怔，他又两手扶住了手机。
储城避开了这个话题，又说:“你在哪儿？”
陈舒舒无聊地趴在床上，问:“你要来？”
储城低笑了声，“说不定。”
他本来没这个想法，可是刚才的那些话，突然让他产生了浓烈的冲动，他想见她。特想。
即便隔着大半个地球，漂洋过海。
因为，那边有她的姑娘，在等他。
“呵。”她笑了笑，那就是也可能不会来么？
储城听着她的轻笑，有种热气呵在耳边的错觉。他定了定眸子，缓缓地说“你在哪家酒店，告诉我，我好去找你。”
“......我不知道。”她真不知道，她住的时候没太在意酒店的名，只是兜头就把行李拖进来了。再说了，行李那么沉，谁有功夫去瞧那牌子。
储城哭笑不得，看来他还得捎上她没带的脑子。不过，他还是选择依赖高科技，毕竟那玩意赛过她的大脑。
顿了顿，储城凉凉的说:“手机导航给我发过来。”
陈舒舒笑弯了眼，说:“行。”
语毕，她挂了电话，又捣鼓起了导航定位。
几分钟后，储城收到短信。
“拉萨如家酒店（北街区）。3506。”
储城摩挲着手机，低叹，说的这么详细，是巴巴的盼着他赶过去么。
他又看了看，随即低低的笑了。
他拿起杯子，一口饮尽杯子里的水。视线挪到窗外，看着稀稀落落的灯光，昏黄色，有融融的暖意。偶尔几家透出嬉闹和叫喊声。
真好，大概这就是简单的幸福。那种，他求之不易得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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