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集婆罗门
举国大丧。整个迦毘罗卫城笼罩在悲痛的氛围里。
孝服、白幡。出殡的队伍如长龙般相连。
炮仗声、梵号声、悲哀的牛角声响彻天际。
悉达多、耶输陀罗、难陀、阿难、阿那律、提婆达多及裘夷生前亲朋友好依次列于队首。紧随其后的是众婆罗门教徒，苟答拄着拐杖走在前头，婆罗门击磬鼓乐。队伍之后是佛门教的信徒，人人为裘夷念经超度，阿弥陀仙人、观世音、大势至也在队伍之中。
悉达多悲痛欲绝的神情。
为裘夷送行的百姓们挤于街肆两侧。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百姓甲：“这小太子妃死的也太惨了。”
百姓乙：“听说是在大太子妃宫里被烧死的。”
百姓甲：“嗨，这大太子妃也真心狠手辣，太不容人了。”
百姓丙：“小太子妃不久前还救过她的命呢。”
百姓丁：“你们看你们看，那就是大太子妃耶输陀罗，还在装呢，哎呀，她流什么眼泪啊，猫哭耗子。”
出殡的队伍徐徐向城外王室陵寝行进。
摩赫那已经发疯，披头散发，被关在寝室内，手执一把剑左砍右杀。
几个婆罗门教徒在门外看护。
摩赫那如在神坛一般，仗剑指天。忽仰天长啸一声，张开大口，将剑慢慢插入咽喉，又缓缓拔出。
镜头插入：出殡的队伍已渐渐到达王室陵寝。
一黄门匆匆跑到悉达多跟前：“禀太子，摩柯王后也来为太子妃送行。”
出殡的队伍停住。
远处，摩柯王后驾乘一匹白马，在数位黄门和侍卫的护卫下由远而近。
摩赫那依旧在寝室内打打杀杀。忽而恭敬站立，朝天祭拜。忽而满室抓鬼。
门外，几个护卫的婆罗门教徒望着发疯的摩赫那，无奈地摇头叹气。
摩赫那仗剑指天。又仰天长啸一声，张开大口，将剑慢慢插入咽喉，忽然“哦”了一声，口角渐渐渗出鲜血，摩赫那翻了翻白眼，徐徐倒下。
护卫的婆罗门教徒一看大事不妙，赶忙打开房门：“教主，教主，啊呀，快来人呐，教主归天啦——”
摩耶王后陵寝旁又多添了一个墓葬，在原耶输陀罗墓穴旁，裘夷就安葬这里。
众人依次为裘夷上香，提婆达多一瘸一拐地上前祭拜。
耶输陀罗立于香案一侧，与提婆达多四目相对。
提婆达多不敢正视耶输陀罗，赶忙低下头去。
陵寝旁回廊处，阿弥陀仙人、观世音陪着摩柯王后在聊天。
阿弥陀仙人：“人生无常，生死轮回本就定数。”
摩柯：“上次仙人进宫说法，本宫受益无穷。生死我已看破，只是圣女如此年轻就死于非命，心中不免悲哀。人生何以解脱，还望仙人指点迷津。”
阿弥陀仙人：“人于俗尘之中，本就无法解脱。”
悉达多陪伴耶输陀罗走至耶输陀罗墓穴旁。
悉达多默默无语。
耶输陀罗望着自己墓穴，感慨万分：“悉达多，我死后就葬这里吗？”
悉达多点头。
耶输陀罗：“那你呢？”
悉达多低声道：“我也会来陪你们。”
日暮时分，裘夷墓葬地炮仗声大作，众人作别裘夷，陆续离开陵寝。
悉达多、耶输陀罗、难陀、阿难、阿那律、提婆达多、摩柯、阿弥陀仙人、观世音、大势至等人与裘夷做最后一别。
悉达多依旧默默无语。
耶输陀罗：“悉达多，我知道你心中伤痛。我们何尝不是如此？”她走前几步，抚摸裘夷墓碑，“妹妹，一路走好。姐姐定会为你报仇，定将所有谋害你的人碎尸万段，以告慰你的冤魂。”
躲在人群之后的提婆达多打了一个寒颤。
悉达多戴孝升殿，环顾众人：“由于宜宫松懈，导致太子妃不幸殉难。阿那律，此案交付刑部已有多日，可有线索？”
阿那律出班：“太子痛失爱妃，国人同悲。现下火焚现场已列为禁地，有兵士及衙役保护，昼夜不敢懈怠。目前没有目击之人，当日有一宫女，但被凶手打昏，无法辨别真凶，所得唯一线索只是一把铁锁，此锁在室外将门锁住，显然太子妃是被人所害。”
悉达多：“此案已昭然若揭，不是失火，而是人为。刑部需抓紧破案。”
阿那律：“微臣明白。”
提婆达多出班：“禀太子。如今国师也已故去，遗体何时焚化，请太子示下。”
悉达多：“国师大悲之后不幸仙逝。遗体焚化之事可着婆罗门按教内最高规格，选一吉日良辰慎重焚化安葬。”
提婆达多：“如今婆罗门群龙无首。太子是否考虑继立教主之事。”
悉达多：“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且国师尚未安葬，议论此事为时过早。立教主本为婆罗门内部事务，目前也只能按以往规矩办理。摩罗罗大人，以往婆罗门教主故去，立新教主可有定规？”
摩罗罗：“继立教主一事，《摩奴法典》早有成文记载。眼下教主之位空缺，而婆罗门举国皆有，必须立一人代理教主以为约束。”
悉达多：“可有规矩？”
摩罗罗：“按常规当由护法暂时代理。”
悉达多：“你是说苟答吗？”
摩罗罗：“正是。”
悉达多：“那就按常规办理，由苟答暂时代理教主之职。”
在一顶临时搭建的帐篷内，笱答在与哈依低声交待。
笱答：“哈依，你可暂且出去躲避一时，圣女之死，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一旦败露后果不堪设想。如今我已是代理教主，它日必登教主宝座，待我位置坐稳，必提携于你，你可从护教升任护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哈依：“谢教主栽培。”
苟答：“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携那两个放火的教内兄弟远走天涯避难。我未荣登宝座之前你不得回来。”
哈依：“属下明白。明日焚化教主，待我与教主告别之后自当远离这是非之地。”
苟答：“你自小心。”
神坛，在原宣判耶输陀罗处依样搭起了一个台架，只是少了吊人的木柱。
台架下柴火堆积。
摩赫那的遗体安坐台架之上。
笱答仗剑祭祀，众婆罗门围着神坛吆喝跳神。
净饭王、悉达多、耶输陀罗、难陀、阿难及一班文武大臣恭敬立于神坛下虔心祷告。
大火燃起。摩赫那遗体在熊熊大火中烧化。
神坛下，耶输陀罗拉了拉阿难衣袖，两人走到僻静处。
耶输陀罗指了指台上的哈依，对阿难轻声耳语。
阿难点头。两人重归队列。
焚化仪式还在举行。
内室，供奉诸天神佛，香火旺盛。
阿弥陀与观世音、摩柯三人围坐外室打坐。
摩柯：“仙人，弟子已虔心皈依佛门，但佛理艰深古奥，似懂非懂，你只教弟子如何做便可。佛门可有教规？”
阿弥陀仙人：“修佛实为修心，心修好了不做坏事，善待众生，也可不必拘泥日常小节。”
摩柯：“修佛似乎是劝导人做个好人？”
阿弥陀仙人：“尘缘之外，明心见性，方见佛性。”
摩柯点头：“弟子明白了。皈依只是与佛结了缘，至于是否具佛性，则看个人的造化修行了。”
观世音点头：“娘娘言之在理。
哈依与两名放火的小婆罗门拎着包袱躲躲闪闪穿行于楼宇小巷之间。
阿难带领数位兵勇在后紧紧跟踪。
哈依三人逃进一条小巷，闪身躲进一家小院。
阿难带兵追来，向小巷处望了望，未见人影，往前方寻去。
哈依在院内慌忙打开包袱，三人快速换好行头，打扮成农夫，走出院子。
未出小巷，只见一人从高处跃下，堵住三人去路，是韦陀。
哈依大吃一惊，转身欲逃，小巷尽头早有另一名藤甲兵拔刀在那守候。
韦陀与藤甲兵步步夹击而来，将三人夹在小巷中间，无路可逃。
哈依狗急跳墙，拔刀抵抗。
韦陀待哈依杀到，一闪身躲过刀锋，就势擒拿，将哈依紧紧抵在墙上。
阿难带兵回头寻来，路过巷口：“在这。”
哈依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哈依被带到。
阿难开始审讯：“哈依，你知你身犯何罪？”
哈依：“我出门办事，有何罪来？”
阿难：“出门办事，为何农夫打扮，鬼鬼祟祟？”
哈依：“我爱如何打扮，却不关你事。”
阿难：“大胆哈依，你纵火杀人，还敢抵赖。”
哈依：“你无凭无据，休要血口喷人。”
阿难：“圣女遇害之日，苟答与你三人和教主搬进宜宫，当时在场之外人连教主在内只有你五人。不是你等放火却是谁来？”
哈依：“我实不知。”
阿难：“还敢嘴硬。来人，大刑侍候。”
哈依：“你敢。我是婆罗门护教。”
阿难：“你是婆罗门护法又能怎样？苟答就是你的下场。来人，将他三人拉下去，将腿骨打断，看谁还敢畏罪潜逃。”
兵勇上前欲拉三人。
早有一名小婆罗门跪了下来：“大人饶命，我招，我招。”
另一名小婆罗门也跪了下来：“大人饶命，我非主谋，只是被逼不过。”
哈依眼见大势已去，语气软了下来，但并不下跪：“我也并非主谋，主谋之人乃是摩赫那教主。教主命我三人行事，不关他人之事。”
悉达多高坐大殿，显得略有精神。
阿难出班：“禀太子，谋害太子妃的凶手已经在昨夜归案，如何处置，请太子示下。”
悉达多：“各位大人，哈依归案之事，可能各位大人已经知晓。哈依的供词涉及已故教主，此案复杂，如何定罪，请阿难先将案情来龙去脉陈述给各位大人，以便按律宣判。”
阿难：“哈依供称，摩赫那教主因嫉恨太子妃耶输陀罗，故而欲置她于死地，尤其见到太子冷落圣女，在耶输陀罗房中举办盛宴，又加深误会，故而命哈依三人乘众人散去之际，将门反锁，欲将耶输陀罗烧死。岂知房中之人却是圣女裘夷。摩赫那教主因此发疯，继而误伤自己归天。昨夜哈依三人欲畏罪潜逃，被微臣抓获，进而带至北门提督府审讯，哈依已全部交待罪行。”
律亚克出班：“禀太子殿下，此案本已交刑部受理。阿难捕人乃至私设公堂实为越权，太子若放任阿难所为，将来各个衙门必职责不分，请太子将此案交付刑部继续审讯并惩戒阿难。”
难陀出班：“刑部受理此案已有多日，毫无建树，阿那律大人因眼疾复发一直告病。如今由阿难揪出元凶，不仅无功，却要加罪，若惩戒阿难，必使朝廷上下寒心，日后谁为太子分忧？请太子三思。”
摩罗罗：“阿难有功实为不假。但越权行事也属大过，功过相抵，可以不予追究，太子可将此案列为专案，另觅良臣彻底追查，以为圣女伸冤，告慰屈死冤魂。”
悉达多：“摩罗罗所言甚为有理。就命难陀专审此案。”
难陀：“难陀遵命。”
耶输陀罗与悉达多在询问当日在摩赫那房中侍候的黄门。
耶输陀罗：“你可要细心回忆，不可欺瞒。”
黄门：“当日国师房中确只有苟答、哈依与两位婆罗门教徒。此外，提婆达多答拉也去过，太子后来拜访国师他却躲了起来，太子走后国师大发雷霆，他们三人商议良久，提婆达多答拉才离开。”
悉达多与耶输陀罗对望一眼，心领神会。
耶输陀罗：“好，没你事了，你下去吧。”
黄门：“奴才告退。”退下。
耶输陀罗：“悉达多，此案已有头绪，参与预谋者三人，摩赫那、提婆达多、苟答是为元凶，直接凶手却是哈依与两位小婆罗门。”
悉达多：“爱妃所断甚为有理。此案国人猜疑甚多，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连爱妃都洗刷不清。”
耶输陀罗：“我非为洗脱自己。重要者一为裘夷妹妹报仇，二为你身边竟有如此歹人，如若不除，你之王位江山必有后患。今夜难陀审案，我可预先告知此事，以便他心中有底。我今夜并要登门拜访几位大臣，以为你网罗人心。”
悉达多：“你可小心从事，莫要让我担心。”
一位放火的小婆罗门跪在堂前。
难陀在讯问：“你放火杀人，你可知罪？”
小婆罗门：“知罪。”
难陀：“按《迦国大法》，你所犯为死罪。但你若如实招供，也算有功，我可免你一死。”
小婆罗门：“小人明白。”
难陀：“你受何人指使，除了哈依之外？”
小婆罗门：“只是哈依吩咐小的放火，小的照办。并无他人指使。”
难陀：“你死到临头还在撒谎。我所以对你们逐一审案，只为防患你等串供而已，今日他们二人都已招供，就你冥顽不化，我有心救你，但你是愿死愿活，全在自己掌握。”
小婆罗门：“他们都招了吗？招些什么？”
难陀：“我且问你，他日苟答也在宜宫不是？”
小婆罗门：“这个，这个，当日他是在宜宫。”
难陀：“别人均已招供苟答参与此事，并指使你等放火。如今他急欲登上教主宝座，岂能不拿你等做替罪鬼？你不招他，他不仅救不了你，反要你等速死，此间道理，你如何不懂？”
小婆罗门寻思良久：“我招，我全部招供。他日苟答亲自授意我三人放火，火种及铁锁均是他提供，他不仅参与此事，更为主谋，如今如何置身事外？”
难陀：“画押上来。”
小婆罗门画押之后被带下。
少顷，另一名小婆罗门被带上来，在堂前跪下。
难陀：“别人均已如实招供，你如何却还在包庇苟答？”
小婆罗门：“小的已经如实招供，大人所问何意？”
难陀亮出火烧现场的铁锁，往他面前一扔：“此锁从何而来？你等放火的火种得自何人之手？何人亲自授意你等放火？若再不招，更是死路一条。”
小婆罗门：“大人既然已全知晓，何须再来问我？”
难陀：“你可愿招？”
小婆罗门：“愿招。”
摩罗罗在书房中处理行文，丫鬟在为他捶腿。
家人来报，附在摩罗罗耳边低语。
摩罗罗惊讶：“她来却是为何？快，大厅侍候。”
大厅内，耶输陀罗衣着整洁坐在大厅恭敬等候，两名宫女立于左右。
摩罗罗三步并作两步赶来：“啊呀呀，太子妃，您有事吩咐一声，老臣即刻进宫见您，何须劳您大驾。”
耶输陀罗起身相迎：“您老可是四朝元老，与别人自是不同。本宫只是拜访于您，向您讨教。”
摩罗罗：“岂敢岂敢，请坐请坐。”自己坐到耶输陀罗下首。
耶输陀罗：“听说尊夫人信佛？”
摩罗罗稍显惊恐：“哪里哪里。她只是好奇而已，岂能真正信那邪门外教。”
耶输陀罗：“你信婆罗门教就是正法大教，夫人信佛门教却是邪门外教，似乎没有道理。这么说摩柯王后信佛门教也是邪门外教咯？”
摩罗罗：“微臣不敢。”
耶输陀罗：“我只是听说尊夫人修佛修得很好，特来指教。我也想信佛，只是不知如何入手。”
摩罗罗大为高兴：“那再简单不过。只要太子妃高兴，我可叫她日日进宫陪伴于您。”
耶输陀罗：“本宫谢了。”
摩罗罗：“这佛门教也忒奇怪。贱内自来脾气暴躁，众人皆知，自从皈依佛门教以来性格却变得万分柔顺，从未与我争吵。可见此佛门教确有些名堂。”
耶输陀罗：“大人知道就好。如今婆罗门教不得人心，教主自作孽也已故去，代理教主苟答的威望如何能够服众，瘸子不说，脸上还有马鞭的疤痕，他必参与谋害圣女，此事正在审理，他决脱不了干系。日后是否再设国教，或者另行选择他教还在两可之间，望大人权衡利弊，能识时务。”
摩罗罗：“此事我也想过。只是朝中大臣皆信婆罗门教。我若叛教，恐为众人不齿。”
耶输陀罗：“大人多余担忧。朝中众臣虽信婆罗门教，但其家眷多信奉佛门教，只是未点破罢了。大人何不先行一步作个表率？”
摩罗罗思虑良久：“太子妃所言甚是。”
难陀在审讯哈依。
难陀：“哈依。你那两位随从已经招供，你何苦自寻死路？”
哈依：“哈哈，你说苟答指使放火，真是无中生有，证据何在？你可不能平白诬陷好人。”
难陀拍案大怒，将两位小婆罗门供词往哈依面前一抛：“哈依，你看看这个。我本想救你，但你一意孤行，我只好严办了。”
哈依接过供词：“小王子要得到供词还不简单，上一大刑，刑讯逼供，铁人也会开口，按你套路走去。”
难陀：“哈依，你别心存侥幸。就凭他二人供词即可拘传苟答。苟答想当教主实乃白日做梦，他如今自身难保又岂能救你？如今他急欲登上教主宝座，岂能不拿你等做替罪鬼？你不招他，他不仅救不了你，反要你等速死，此间道理，你如何不懂？”
哈依眨巴眨巴眼睛：“罢罢罢，我招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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