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里，已经得到了舅妈的正式回复，明天就带她去上班的地方。王孜兴奋又恐惧，害怕自己收错了钱窘迫和后果，又憧憬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的自由。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去承担一份责任。
回到自己房间，行李都还摆放在床上，她收拾出来，她还有几件衣服没有洗，她整理好衣物，一片干躁的纸巾引起了她的注意，王孜拿来手里，翻看纸巾是从哪个行李袋子冒出来了，是一个购买服装了的纸袋子，是那天杜亮静给她拧着的袋子，王孜递她一片湿巾擦汗，她告诉杜亮静垃圾箱的位置，但她没有扔掉，一路上王孜都没有看见杜亮静将那片脏兮兮的湿巾扔掉，她一路上还有些奇怪，最后想可能她放在自己口袋里了，在那个漂亮干净的大厅里她不好意思扔，但是没想到她会将擦完汗的湿纸巾偷偷塞进自己的行李袋子里，里面装的都是干净的衣服，王孜手捏着那片干燥的纸巾，心理很不是一番滋味。早就看出来那个杜亮静是个狡猾的人了，虚情假意，华而不实！王孜现在一想到她那热情的模样就恶心。她扔掉它，狠狠地扔掉！
第二天，来到上班的地方，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来到舅妈的工作间，一间干净明亮的仓库，地上摆放着冷气机。王孜拘谨地站在刘晓身后，她舅妈坐在办公桌子上招呼着她们坐下。
“来，坐！”她手指着一边的塑料凳子。只有一个，王孜蹲着。接着她开始和刘晓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王孜在一旁很没耐心地听着那些琐碎的事情。
接着她才知道她也是经由介绍过来的，这里的财务主管是她一旧同事，而那个财务主管的老公是这家KTV的的战友，王孜竟然还攀得上了这样的关系，像是一蜘蛛网的最后一张丝。她将王孜领到她的领班面前，并叮嘱着叫她“刘姐”。王孜在宿舍里看见了刘姐，很普通的女生，外表的唯一特点就是鼻梁异常高挺，这在一个东方人脸上显得突兀不好看。她坐在桌子上面吃着饭，看都不看王孜一眼。傲慢得……比王孜还傲慢！那张脸简直面若冰霜。
完了之后舅妈嘱咐王孜要经常巴结着她，亲近她。反正要做好一个最小官的下属。开始上班了，王孜有些紧张和无所适从，站在柜台前不知道做什么好，她穿着一身便装。她的同事都穿着职业装，因为等王孜正式录用了才能有得穿的。刘姐风风火火地赶来，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她走到柜台面前把皮包放在抽屉里，面无表情。接着她傲慢地对王孜说。
“来，你坐下，我教你！”
接着她一口气地不歇地说着一长串的怎么算帐的怎么怎么的，王孜听了一脸茫然，她知道她故意这样的。王孜无辜地说，“你能不能慢点说，我什么都没有听懂。”
接着她又不耐烦地耐着性子教王孜，王孜听了个半懂不懂。接着她正式上岗了。后来王孜才知道，是这里的一个员工和老公吵架了要离婚，不干了，就把王孜赶鸭子上架似的接替了她。她们叫王孜每天来之前把柜台打扫干净，王孜照做了；她们叫王孜一个人上到最后，直到最后一个客人离开，王孜照做了。王孜看见了那个女人，每天来的时候都是一脸惆怅和沮丧。
这天，只有她们两个人上班，刘姐还有另外一个人请假了。她坐在自己旁边把弄着手腕上的一条红绳，她把她解开，但马上又让王孜重新给她戴上。王孜给她戴上了。
刘姐要结婚了！和一个在外省的繁华城市的，一个月三千块的月薪的！一天，王孜从睡梦中被刘姐的声音吵醒，她异常兴奋地给那个男人端茶倒水，王孜想自己怎么就没看见刘姐这样热情过，脸上的表情就没这样丰富过，性格就没这样温柔过。她开心似撒娇地说，“你吃不吃炒粉，我给你叫来。”
她未婚夫不耐烦地回答，“不吃！”
“那我们去下面的餐厅吃饭，好不好？”
“不吃！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别这样，我们出去吧，你找到你的东西没有，我们快点出去。”说完他就出去了，刘姐赶忙跟上。
上班的时候，她们都已经来了，就刘姐没有来，一男的靠在柜台前面和她们说着话，正说着刘姐。
那胖子男人这样说的，“汪子明这次算是栽了，昨天我们喝酒，他哭着跟我说，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刘红，他一点都不想要结婚，可是刘红硬要嫁他，我看着他的样子十分地痛苦。”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都围了上来，好奇加兴奋地聆听。
“真的啊，既然不喜欢怎么还要在一起呢，都要结婚了，现在才说出真话。”
“他其实一直放不下他以前的女朋友，但他的前女友很明确地告诉他已经不可能了，男人有一段时间是饥不择食的，刚好在这段时间里遇见了刘红，我说刘红也真是痴情了，她硬是把汪子明给纠缠到手了。”胖子男人说。
“嘻嘻，那刘红还真的挺悲哀的，居然要和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共度一生。”
“两个人都悲哀！”
刘姐板着张脸风风火火地来了，狠狠地将皮包扔在桌子上，气嘟嘟地坐下。胖子和周围的人赶紧散开，装假做各自的事情。
“我真的不活了。”她满眼冒火。
“怎么了？”
“汪子明去他前女友那里去了，我问他这几天在干什么，他说在出差，后来他同事告诉我，他去了他前女友的那座城市出差，都去了一个星期了，我打他电话他不接了，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跟他了，我们证都领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们还没领结婚证前，我是绝对要选择分手的。”她眼圈微红，看得出来，在强忍着眼泪。
“为什么？”大家齐问。
她不说了，反复捏着手里的卫生纸，“我跟所有的亲戚都已经说了，现在突然宣布不结婚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啊？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宁愿结了婚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再去离婚。”
“你真的会这样吗？”
“我不知道，我害怕哪天我……哎不说了，来客人了。”
王孜坐在一旁听得暗笑，谁叫你压迫欺负我的，好的，你现在的心情简直跟刀割似的！一刀一刀狠狠地割！这应该叫幸灾乐祸了吧！
“王孜，你给我倒杯茶去，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冷。”刘姐依旧面若冰霜地将杯子递给她。
王孜屁颠屁颠地去倒水。一路上暗笑，偷笑，嘲笑。王孜端来盛满的水杯，想在里面吐口水，但她有良心有道德忍着没敢，她还不想做卑鄙的人。
“刘姐，您的茶。”王孜小心翼翼地端上去，刘姐此时正在手撑着脑袋发呆，不用想就知道她此时的心境和痛苦了。忙碌的高峰时段，刘姐不小心开罪了一个客人，被经理臭骂一顿，经理拍着柜台要吃了她。过后，大家都冷静开来。王孜在心理又狠狠地暗笑一把。
“王孜，你刚刚在做些什么，你没有看见刚刚客人在发火吗？你怎么把发票弄错了，没看见过你这样笨的人了，你傻楞子啊。”刘红对着王孜破口大骂。
王孜莫名其妙地听完她莫名其妙的指责，她一声没吭，她一个人在一边好半天什么事情没有做，也没开错发票。第二天，舅妈告知她已经被开除了。王孜先是有些惊讶，再十分气愤，接着回到宿舍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同事张雁在睡觉，她睁开眼睛厌烦地说。
“喂，你小声一点行吗？人家还睡觉不睡觉！”
王孜一声没吭，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回家去了。他们没觉得惊讶，王孜想舅妈早就先其将消息告诉了他们吧。晚上吃饭的时候，刘晓终于忍不住了，对着王孜破口大骂，“你这个死丫头，居然被别人开除了，丑不丑！”
王孜听了又气加一等，“是的，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坐在那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他们给客人刷错了卡，被经理臭骂了一顿，全把脾气和责任推脱到我身上，还说什么，这下看你舅妈怎么罩你。”王孜越骂越委屈，“那是个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吧，纯粹就是个卖淫嫖娼吸毒的场所，脏乱得无言以对了，居然要我去那种地方做事。”
刘晓不说话了，闷头吃饭，王孜完全没吃饭的心情和胃口，她现在饱得快要喷出来。
“我早就知道那不是个什么干净的地方，现在不做了也没什么可稀罕的了。”刘晓说，“你舅妈在电话那头不停地数落你，我就知道这事做不长。”接着刘晓开始袒护王孜，骂舅妈势力。
王孜在一旁煽风点火，“你不知道她是怎么跟我说的呢？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这里的财务主管可是我以前最要好的同事，我们在同一商场里同事十年，你要好好做，做不好，你让我怎么在其他人的面前抬头，面子都让你丢尽了。”
王孜说完，刘晓听后更加气愤，大骂舅妈，一边骂一边安慰王孜，叫她别往心上去。可那哪儿行，王孜在心理都把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还和舅妈交了恶，每每回忆她那句“你别给我丢脸”王孜就一阵恼火和羞辱，总有一天她是要还给这些人的。
失业的王孜整日无所事事地过着无所事事的生活，晚上去网吧上网至凌晨，才疲惫地拖着身体回到家里，拖回来的只有身体，高挺单薄。十一二点才醒，懒散地下楼吃饭，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是发呆，偶然帮忙看店子，但枯燥无味。时间就这样在平淡的日子里一天一天过去。
夜晚城市的天空依旧如白天灰蒙，三两个没睡醒的星星挂在上面，仿佛还能看见疲乏过后的眼屎。房间里白炽灯在夏夜有些让人燥热，好似白天的燥热的回炉，房间内灰尘又沾满在地板，桌椅床头柜上。王孜拿块抹布又擦起来。刘晓突然破门二入，“王孜，你她妈的把一瓶酒弄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看一下，上面的商标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你吃屎了是吧，你长脑子了没有。”
王孜接过来那瓶酒，的确是她的杰作，“是我弄烂的，本来就是假的，怎么了，又值不了多少钱，你吼什么吼。”
“你眼睛瞎另外吗？我叫你重新找张商标贴上，你贴烂成了这副模样，还怎么卖？”
“你再重新贴张不就得了，本来就是假的，你值得这样吗？我道第一次听见一个当娘的骂自己孩子‘他妈的’，‘吃屎’，你才他妈的。”王孜更加气愤，狠狠将抹布丢弃在一边。
刘晓感觉到了羞辱，立马泼妇起来，“你给我滚出去，你不要住在我这里，马上给我滚出去，舅妈给你找的那么好的事情你都做不了，被人赶了出来，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不要吃我的饭。”
王孜将地上的抹布捡起来扔在刘晓身上，“你这个臭女人，你凭什么这样骂我？你别以为你给我几口饭吃了，了不起了，别再提你的哥哥嫂子了，我最讨厌他们，什么狗屁东西，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见一个娘竟然这样对自己孩子说话。”
刘晓王孜开始互相不尊重对方，“我不想跟你这个智商有问题的人说话，你给我这瓶酒的商标弄好，弄不好，你就给我滚出去，我没生过你！”
“不弄，你就赶我出去啊，我马上就报警举报你们贩卖假烟假酒，你让我没有容身之地，我也让你们一无所有。”王孜泪流满面地对着刘晓大喊。
王加池刚好在走廊的门口，听见了王孜的这番话，脸色瞬间惨白，面无表情，接着，他对着刘晓呵斥，“刘晓，你脑子进水了骂？你做人也太无耻了！”
“我无耻，我有她无耻，她说还要举报我们，我看她是疯了！”
“就你是个疯子，你她妈个疯女人，你凭什么那样骂我，我生下来就是被你骂的吗？我被你骂了整整十七年，你还要把我怎么样？你说啊！”王孜边骂边情绪难以控制地扯着刘晓的衣服。
刘晓惊恐看着眼前如暴怒的狮子的王孜，吓得满眼竟是恐惧，“你她娘地，难怪，爹娘死得那么早，难怪这样没有教养，你跟你哥一个得性，爹妈死早了的！”
刘晓张口要说什么的，被王加池呵斥道，“刘晓，你今天是没事找事是不是，不就是张商标你要这样骂人吗？我当初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教养的女人，你别碰我孩子，你给我滚出去！”
刘晓也完全情绪失控，“你看她刚刚还有没有人性，说的是些什么话，你看见了没有，她刚刚，她刚刚还要打我，她舅妈给她找的那么好的事情干，她都干不好，现在又把酒的商标弄坏了，她还能做什么。”
“我没舅妈，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叫她给我谋事了吗？她自己要热脸贴冷屁股，怕我丢她刘辉明的脸当初就不让我做啊，做了还要说这样的话，她这算是什么，再说她叫我做事的地方是个什么地方，我还觉得丢脸以后嫁不出去呢？别让她妈的刘辉明毁了我的贞洁牌坊，她不知道在你兄弟姐妹面前怎么说我呢？我想都不用想她说的话。我看她是想当了婊子立牌坊！”王孜口诛着舅妈，心理一下子爽快不少，这些天的阴郁和闷气泼出去不少。
接下来就是一顿无头绪的乱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是骂累了，还是没得骂了，他们三人各自散去做各自的事情，王孜躺在床上，每个毛孔都在撒野，杀人的勇气都有。自己落魄的时候他们竟然对自己是这分待遇，想来也不觉得有多奇怪，金钱社会，你什么都没有别人为何要给你尊严。王孜在心理暗暗发誓，等自己有钱了，这些人看都不会再看一眼，路过他们的时候还要朝他们吐口水。报复的决心像颗无根的种子深深地埋下。
夜晚，无数只带刺的虫子在王孜梦中咬她，吸食着她的血肉。
阳光透过透明玻璃照射进房间，仿佛世界白光一片，看不见任何事物，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放大得快要爆炸！王孜躺在床上，看着窗户，许久才缓慢地起床，下楼，桌子上，饭菜被罩子罩着，她揭开看，一锅炖南瓜，一盘苦瓜，一盘西红柿炒鸡蛋。
吃完饭，无事可做地呆在房间看电视，电视里也同样无聊地放广告，但只对于观众。王孜调到播放“会唱歌的女生”比赛的电视台，很巧，正在播着，在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中没有刘绫子，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落魄地看着电视里的她们正疼痛隐忍着。王孜现在看着这个节目非常轻松，她不想看见刘绫子，尤其看见她哪一天成功，站在领奖台无限光荣无限虚荣地满足了。因为她王孜现在什么都没有得到，哪怕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她不祝福刘绫子。从来就不祝福，还有姜红，饶丽丽，还有她在那所学校所认识的一切人。
生活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平淡庸俗。父母忙着生意，无暇顾及王孜，她帮忙着做饭，这以前都是她不做的事情，她连菜刀都不会拿。晚上王孜洗干净土豆，放在砧板上，小心翼翼地切，她笨拙得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很久她才慢腾腾地切完，砧板上土豆丝并不是丝，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放进油，一下子又倒多了，都能炸薯条了，她关上火，把多余的油盛进油壶，锅铲没拿稳，一滴油倒在了手上，那可是经过高温的油，她烫得手松掉，油壶锅铲全掉在地上，万幸油壶里的油没倒出来多少，她赶紧捡起来，洗干净锅铲，开火重新炒。土豆倒进锅里，“哧啦”“啪嗒”，王孜吓得躲得老远，不敢靠近，老半天才靠拢，拿锅铲翻炒，但好象已经晚了，它们已经有些糊了，王孜加了点水，放盐，放味精，一点一点地放，拿双筷子边尝。王孜汗都出来了，终于，她人生的第一盘菜出炉了，她兴奋地尝了口，已经没有土豆的味道了，奇怪得说不出口，她也没添加什么其他的佐料，炒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她接着炒了盘青菜把早上吃剩的鱼炖上，对着房间的他们大叫一声，“吃饭了。”里面没有回话，王孜自己坐在桌子旁边一个人吃着，待她吃完了，他们都还在房间算帐。外面下着雨，网吧的路很远，她掂量了很久，忍住没去。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收音机，一个一个台调来调去，好似十分热闹，她调到播放流行音乐的一个台，一曲完后，是一气短的主持人矫情得无法形容的感叹，调到下一个台，正好赶上什么“月光海岸”今天听你说事，主持人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那些忧伤感慨的字句，配上慢悠悠的钢琴声，气氛还真悲伤！一个听众播打进了热线，用着浓重的方言诉说着自己的苦闷，王孜完全听不懂他所叙述的内容，但从语气听得出来，他现在十分苦闷，像是遇到了人生的这个时段难以跨出去的坎儿，他不住地叹气，主持人很解风情地安慰着。接着主持人开始对这个故事大发感叹，“那么现在我们先听下面一首歌，希望大家都能像歌词中的文字那样勇敢地站起来，不要害怕现在的苦楚，一切都会有好转的一天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时光都是来承受这些痛苦和郁闷，幸福和快乐只不过是点缀而已，我相信绝大多数在为自己梦想奋斗的人总会有实现梦想的一天，我们并不孤独……”，听完王孜都忍不住眼眶发涨得撒三两滴眼泪以配合这样的氛围。音乐响起，王孜赶紧调到下一个台，她不想听什么《我的未来不是梦》，人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那些“梦”！
王孜想自己有什么梦想！想来想去，唯一想的就是要有很多钱。比如刘绫子想当歌星的梦，她就从来不梦；也没当演员的梦；也没成就一番事业，比如经商办企业的梦；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如果她父母给她点钱让她玩去肯定马上高兴得跳起来。
白天一整天都给他们做事，他们三人各自忙得顾不上吃饭。晚上又是王孜做饭，她做好了饭菜，她自己都不想吃，刘晓王加池什么都没说，端碗咽下去，王孜一个人去了附近的饭馆，叫了三个菜，还要瓶啤酒。回到家里，就听见他们谈论的话题，原来他一个表叔子这两年挣到钱了，叫他婆娘给他生个儿子，威胁他婆娘生不了儿子他妈的滚蛋，他们的女儿都十三四岁了。现在儿子是生了，可是有点毛病，这毛病还挺流行的，前一年一明星的夫妇生的孩子也就这毛病，大家猜出来了吧，那个因为他老子钱多了生出来的孩子是个兔唇儿。
“我看他纯粹这是报应，是他那句‘生不了儿子就滚出去’的报应，他现在阔气了，对那糟糠之妻也就看不顺眼了，就当了个生育工具，以前没生儿子的时候，他婆娘被他用啤酒瓶子敲脑壳呢？动不动就拳打脚踢，根本拿他婆娘不当人看，他小胰子给我们说的。”刘晓边把一鸡腿骨头吐出来边翘着油唇说。
“我看你们这些卖假酒的总有一天会筐瓢的，别高兴得太早，你们也别太妒忌，哪天被打假打着了还不知道怎么哭的呢？”王孜插嘴道。
这句话可若脑了刘晓，“有你这样说话的吗？那你现在吃的可是我们卖假烟挣来的钱呢？你嫌弃别吃啊？你有本事自己挣钱去，卖假的怎么的，整个省城的卖真的一双手都不倒，和那些当官的贪钱我们犯的这种事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不知道这世上多少人正钻着法律的空子吃饭呢？我们又没有文凭，农村里那么点田吃饭的钱都挣不到，你舅舅他们还让我们回农村去，听他的话我们得饿死去，我们那里每户人家也就两三亩田地，吃饭不出来呢？你看看在城里，做个农民工都不在家里种田强百倍，我们旁边的那户人家，一做小工的一天能挣差不多百来块，一个月都三千了吧，这要在农村一年挣个三四千的就很不错了！”
王孜不说话了，觉得不无道理，闷头吃饭，看着电视。“会唱歌的女生”的比赛已经结束了，那几个梦想成功的女孩成天在电视台里窜来窜去，不知道人们到底会崇拜她们什么。没有惊为天人的美貌和歌声，话题倒不少，王孜思来想去这些人其实就是些骗子而已，只是骗子！
转眼秋天都已经过完，冬天赶鸭子似的来临，风吹着前面枯落的几棵树，几片枯萎蜷缩的沾了露水的叶子瞬时凋零，王加池费力地将这些叶子扫去一边堆放然后一起燃烧，但是几片烂叶子在湿漉漉的地面的被竹扫帚扫不动撕裂成几片，粘连在地上。大火熊熊燃起，浓浓的烟飘在这座城市灰暗得发黑的天空，那天空仿佛生了病，正在生产着病毒然后一场大雨将他们传送到土地。那滚滚浓烟仿佛正在往天空输送病毒，它们飘散在满眼黑色的空中，和空气溶为一体，王孜抬着脑袋看不清楚它们的模样。
冰冷的自来水王孜伸在盆子里洗菜，那水仿佛有毒，仿佛带着刺刀，刺着王孜的每一寸皮肤，伸出来，仿佛还能看见刺伤过的伤口和痕迹，王孜的双手通红，她赶紧端着盆子离开，她真的受不了了。从学校出来之后她就过着这样的生活，饭也是她做的，刘晓王加池的衣服也是她洗的，冬天他们穿得又多，他们又舍不得钱买太洗衣机，王孜正在洗衣，洗得全身冒火。突然她把衣服一摔不洗了。
“这么冷的水，你来洗，你们自己来洗，凭什么我要做这么痛苦的事情，我的两双手都快要冻得没知觉了，我不洗了！”王孜大喊。
刘晓过来，捡起来衣服开始自己洗，接着开始数落王孜，“衣服都洗不了，将来还能做什么呢？我早就看出来了，舅妈给你找的那么好的事情你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呢？你能怪谁呢？我们又不大户人家，你也不是千金大小姐，这么点苦都吃不了，将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在这个社会你怎么立足。”
“别再提他妈的舅妈，我跟你们的哥哥妹妹的没有关系，也不想有任何关系，都跟你说了无数遍了，你的兄弟姐妹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的兄弟姐妹，这点我希望你能分开，明白点，别再‘你的舅妈’‘你的舅妈’了，还不是个外人，不是的吗？她帮助的也只会是她自己那头的亲戚，都说哥哥家就是娘家，怎么我每次看你去你哥哥家，那样拘谨，你们两兄美也一点都不亲热我早就看出来了。”
刘晓不说话，安静地洗着衣服，王孜没看见她脸上因为水的冰冷而有任何痛苦的表情，王孜进房间看电视去了，待出门的时候衣服都晾着了，“滴答”“滴答”。
八月十五，被逼着去舅舅家，刘晓还花了一千块钱买了包装精美的月饼，在超市里买的香烟，都是很昂贵的。
“我说你用得着买吗？还花那样贵的价钱，你们来省城好些年了吧，他们来你这儿看过你了吧，一次都没有吧，还不是嫌弃我们做的是这种事，钱也没几个，用不着巴结，你们干这行，他们帮助过你们吗？还不是不想往自己身上沾骚味。”王孜提着月饼，极其不心甘情愿。
刘晓和王加池都不说话，默默地走进学校。王孜依旧不依不饶，“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也就你哥混得不错的了，在省城的名校教书，一年给学生补课的钱恐怕其他的都挣不到吧！”王孜望着这个省城名校，周围那些将来成为栋梁之材的名校学生，前天听广播，一个学生打电话进电台和主持人阿姨说着自己的痛苦，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就是这所学校的，而她是另外的学校的，他们以前在同一所中学读初中，可是那个女孩现在却要和她分手，主持人阿姨他安慰并开导说，“你这个年纪的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对异性有好感非常正常，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其实你并不一定喜欢的就是她这个人，你喜欢的只是懵懂时的那种对异性的感觉而已，再过去几年，你想起她，才发觉自己那个时候不是真正的喜欢她，当然也不能绝对，中学时的爱情也有成功的，但这种情况微乎其微，……”，没想到电话那端的那个落魄的男生突然说了句“可是我们都已经那个了”，主持人阿姨都没吱声，王孜都能想象话筒那端她惊诧的表情。
来到舅妈楼下，王孜爬了上去，按门铃，“哎，舅妈啊，中秋节快乐啊，舅舅呢？”王孜欢天喜地地亲昵地叫唤着“舅舅”“舅妈”，她进门看见她舅舅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做饭，她亲昵地叫了声“舅舅”，寒暄了几句坐去沙发上。
吃完饭，和他们聊了一小会儿天，就要回去了。出了门，王孜气嘟嘟地独自下楼。外面天已经黑了，还在下雨了，很大的雨。“看啦，要来的啊，这么大的雨，怎么回去？真是晦气，看见了晦气的人就遇见这么晦气的事情。”
刘晓僵着脸什么话都没说，王加池说，“打车回去算了，我去外面打车，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跑进雨林。
很快，一辆出租车打着灯光开了过来，照得眼前透亮，看得眼前黑暗模糊的雨清晰。王孜跳上车，还被淋了，淋进脖子，像瘙痒似的，难受得讨厌。车子一路奔驰，车窗外面的事物全部是糟糕的模样，车子拥挤在拥堵的市区，一动不动，雨水泼满整个世界，显得一切的事物都乱糟糟，王孜讨厌眼前所有的事物，她干脆闭眼，收音机里的音乐倒很好听，是个声音很清新的女生唱的，比起刘绫子简直天壤之别。她喜欢听收音机里的女生的歌声，不喜欢刘绫子的。
回到家里，虽然是租住的，但感觉却很暖和和自在。王孜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脸不快，“以后别叫我去他们家了，听见没？就算拿八台大轿抬我都不去。”
刘晓王加池都不说话，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王孜打水洗脸，一个人去外面吃烧烤，鸡腿都烤在铁架上了，付帐的时候一搜口袋才知道竟没带钱，叫烧烤的老头白开心一场，她自己也口水白流一地。王孜空落落地走回家，路一边飞驰过来破烂小货车从她脚旁边驶过，“嗖”地飞快，留着一小撮胡子的司机还朝她狡猾地嫣然一笑，只留下浓浓烟尘和尾气。
“神经病！”
回到家中将自己锁在房间，大声放着音乐。刘晓和王加池还在店子里忙着，王孜饿不住也谗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四处找钱，只找到了三毛钱，她跑到店子里，刘晓正将四盒价值五百块钱的香烟装进塑料袋，她将钱放在自己口袋里。王孜坐在柜台钱，心不在焉地抽开钱柜，只有一小叠的零钱了，皱巴巴的，还很脏兮兮，王孜瞥见了还有一张十块的，两张五块的，她乘刘晓王加池和顾客说话的间隙，迅速将钱抽出来，塞进口袋，转身就走。跑到肯德鸡买了一大桶榨鸡和果汁，回来的路上，看见报亭正要关门，赶紧买了本杂志，她是那本美容瘦身杂志的忠实读者。回到房间，将房门锁好。不一会儿，刘晓过来敲门，王孜吓得扔掉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
“干什么？”
“我看你回来没有。”刘晓回答。
“我都睡着了，你都把我弄醒了。”
刘晓悻悻走开，王孜听着脚步声完结后，继续啃。第二天早上，口腔出奇地难受，干涩，而且头晕眼花得厉害，昨天晚上差不多一点才睡，躺在床上想东想西想了一会儿才入睡，现在都已经十二点差十七分了，外面天光大亮，周围的事物依旧如此，饭菜算不错，衣服也已经洗了，王孜看见晾着的她的衣服，正往下滴水。
刘晓从外面回来，劈头就骂，“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你才起床，饭还要我们做，衣服要我们洗，你都这么大了，……”
“我不是睡忘了吗？谁得每天起床那么准时，再说我又没叫你做饭，我也没叫你洗我的衣服啊，你不洗我自己自然会洗，你不做饭我自己自然去找吃的，我还会饿着了自己不成。”王孜边吃边说。
“马上给我滚出去，别在叫我看见你，你厉害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去外面打工去，谁……谁像你这么大了还让父母养着的。”
“是啊，他们会当爹妈啊！”
接下来又是一场乱骂，娘没娘的模样，孩子没孩子的模样。
王孜端着饭碗跑到听不见刘晓声音的地方吃饭，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忍住不想再哭了，许久，饭都冷了，她回到家里，刘晓还再咒骂着她，语句极其难听，王孜都不敢想象这就是她的妈，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人。王孜发誓要尽快地离开他们！四五年回来看他们一回。结婚不告诉他们，也不让他们进自己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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