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小卖部买矿泉水，又看见了那只小狗，它躺在一辆车子底下憨憨入睡，模样可爱，王孜弄醒了它，想把它从车底弄出来，但它却越往里面钻，不肯出来。走到食堂门口的条凳上发现又是它，原来这里有两只长的一模一样的狗，原来是双胞胎啊。它现在正在喝水，王孜逗它玩儿，它倒不像它兄弟，挺领情，陪着眼前这个无聊的女生。王孜只是拿着一根吸管逗弄它，她不敢碰它，因为它身上很脏，可是它倒十分乐意碰王孜，一会儿添添她的手指头，一会儿在王孜脚上蹭来蹭去。从厨房出来泼洗锅水的厨房大婶差点没把一锅猪油汤水全泼到王孜身上，两人身子僵直“哦”声尖叫。
“呜，还好没泼到你身上，我锅里的水是开水，你蹲在这里我没看见。”
“啊，没关系。”
大婶怀里系着一个鼓鼓的挎包，正附和着她那游泳圈一样的腰，但大婶的腿脚却很细长，和圆肥的上身很不协调，走路时你都能看见腰上还有滚滚波浪。但她模样倒是秀气，皮肤很好，眉眼清晰。下午，王孜穿梭在太阳底下，空气都仿佛快要被摩擦出火花来，和她们几个女生提了一大桶水把棚子的地面浇湿，重新坐下倒真有了些须的凉意。昨天迟到的女生是王孜“校友”高欣。懒洋洋地坐在长条凳上打瞌睡。
“昨天晚上又没睡觉是不是？”教练突然盘问她。
“睡了。”她有气无力的回答。
“一整天都没见你练车，现在你去。”说着他递出钥匙。
她懒散地接过钥匙，开门进去车里，“里面热死了，空调都没有，跟个蒸笼似的。”
“把你蒸醒不好吗？我看你有点胖，督促你减肥呢？你们女孩子不就是喜欢苗条骨感吗？”
她在车里钻出脑袋，满脸是汗，“我不减肥！用不着你来担心我的身材！你这个人真是奇怪。”
在座哄堂大笑。接着来了一大妈，看上去差不多五十岁左右，上次考试落下的。一听口音就是北方人，南方人说话都奶声奶气，所以她显得由为突出，她一脸焦急和另一年轻女人说话。
那年轻女的昨天见过，从王孜看见到最后离开她一个人嘴巴从未停歇过，她对着嚼口香糖的“大妈”这样说，“我知道你的，紧张又自卑。这里的都是些年轻的，你一个年纪大的看着他们本来就觉得很落差了，接受能力方面啊肯定不像他们年轻人，所以越想越自卑越想越紧张。我开了四五年的车了，但是是自动挡的，要不是上次开车出去出了事，现在才来考驾照的。”
待“大妈”练车时，车子故障不断，最后车子冒烟到不能开，陈攀怒气冲冲冲她叫嚷，“练习了这么久还是这么个破水平，车子又让你搞烂了，好啊，大家都没得开了，那你现在不要再开了，我怕了你了！”
他气愤地开门“请”大妈下车，大妈满头大汗，一脸无辜，撑起太阳花伞，尴尬地化解气愤嘟囔了一句，“里面实在热死了！我浑身都湿透了！”
来到棚子，王孜才发现大妈仿佛游泳池捞出来一样。前天迟到的高欣对着陈攀说，“一辆破烂车子，本来就是报废了的，还让我们开。”
“才开四年呢！我们这个驾校四年前开业的。”
众人打量着周围的事物，被损毁得不堪入目，“还都不是你们这些人笨，我们的技术能把车子开烂成这样吗？我们都能自己修车！”他炫耀着。
高欣翘嘴不屑，“哼！”
“你是很不屑是吧？”
高欣不看他，拿纸巾擦汗，“天气怎么这么热啊。”
“那你现在给我去练车！”陈攀厉声道。
“我不练。”
“不练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练就干脆回家睡觉算了，舒舒服服的，恩，是吧？”
高欣起身开车门进去，表情立马痛苦。这车四个窗户全部敞开，发动机轰隆隆，温度又高，外面已经足够高温了，进去车里，简直难以忍受，每次从车里出来时，王孜都感觉立马又跳进另一个温度，周围的空气很湿润，王孜一整身的汗水，她自己都闻到自己身上浓烈的汗臭味，添添嘴唇周围，咸的发苦。王孜张嘴大口喘气，吸进去的热气哽在喉咙快叫人窒息，太阳穴一阵涨痛。一回到家中，躺在沙发上就不想再起身。刘晓拿出西瓜，一块一块地切好递给王孜，“我们都是等你回来了才吃的。”
“是吗？就一个三五块钱的西瓜都舍不得啊？要吃你们自己吃自己的，别再我面前说什么‘等我回来一起吃。”王孜接过西瓜有气无力不耐烦地对刘晓说。
刘晓王加池不说话，在一旁安静认真地吃西瓜。王孜吃完一块，起身拿两块，一块一口，“我都没差点给晒死，天气又热，你们倒好成天呆在家里，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看电视，我都快累死了，我过说我不想学的。”
每天王孜从驾校练车回来，他们都是一个西瓜招待，然后就是这样一句，“等你回来一起吃的。”
这天，大妈又将车子弄坏，陈攀一边数落一边擦汗掀开车盖，“每次都是你，都学了好久了，就这么简单呆板的倒桩移库还是不会，我都已经无话可说了，新来的学员都已经学会了，哎！”他扔掉手中一条整天顶在他脑袋上的蓝色皱巴巴的手帕，整天都是湿的，没见干过，王孜每次看见那条手帕胃都是一阵不舒服，到了有一天王孜看见他在水龙头上撮洗那条手帕那种感觉才消失一些。高欣懒散地打瞌睡，她已经落后在了最后面，连把车子发动都有问题，经常被大妈嘲笑，“你们大学生不是挺聪明伶俐的吗？她怎么老是不会，这么笨蛋。”
“你还说别人。”陈攀在一旁指导着高欣，转过头插过来一句。
“她每次来了不是发呆就是打瞌睡，听她讲好象是和男朋友闹矛盾了，这挺正常的，我和我老公也经常吵架，好几天不说话，有次我们整整一个星期没有说话。”即将成为老师的周文迪捧着移动公司积分换来的水杯说，她和高欣好象关系要好，每次都是一同回去，昨天晚上还手拿着高欣的伞打电话给她，诡秘地笑着问她，“高欣，你猜猜看，你的什么东西不见了。”但是今天早上高欣突然对王孜说，“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她好笨的，我听他们讲的她都二十九了，难怪这样笨，每次就她一个人开的最慢。”
王孜有些惊讶，没回话，高欣将矿泉水瓶子喝得咧咧作响。陈攀指导完了一个男生学员，坐在王子身旁，悄声问，“你是在哪里交的学费。”
“在报名大厅啊，怎么了。”
“交了多少钱？”
“两千九百八。”
他转过头去，用手挡着脸，“你在我这里报名的话就是两千三，他们那儿肯定收得要贵些。”接着他紧紧地凑在王孜耳朵边上小声说，“你的同学朋友认识的人要是要来学车的话，就要他们来我这儿报名，恩？”
“恩。”王孜答应了他。
“好。”说完他便起身离开。
回去的时候在校车旁边看见三只那天见过的小狗，不一会儿又来了一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它们怎么都长的一个模样，就没杂色的。”
“它们爹妈肯定是一个颜色的的啊。”高欣说。
王孜上了校车，靠在车窗上逗下面四处寻找吃食的小狗，陈攀走过来，看了王孜一眼，跟着逗弄它们，他站在小狗面前呆子似的看着它们，待车子发动了，他吐了口痰，小声说，“畜生！”
一只小狗凑过来将他吐的痰一点一点舔干净，王子在他后面的车窗上看得清清楚楚。她忽然感觉自己就如那口痰一样。车子离开时王子又看见一只同样的小狗从一辆白色车底钻出来，晃悠悠地走到那口痰迹的地方贪婪添食。
车子一路疾驰，风从车窗吹进来，汗臭味满鼻子地钻。王孜闭上双眼，渐渐沉没在这种感觉当中，不知不觉。
回到家中，晚饭已经摆在桌子上，王孜没心情更没胃口，随便吃了两口以免饿死。见桌子上有个完整的西瓜，她拿刀切开，一个人默默吃，王加池和刘晓在厨房吃饭，还在谈论着些什么？好象是关于邻居的一些琐碎的事情，声音隔着半掩的门，能够听见一些细碎的言语，好象是关于她新搬来外甥女的事情，说什么就是欺负这些老实人，两口人自己不开火做饭，又没有搭伙食费，人家又不是有钱可刮的，成天在这里吃喝，自己一分钱都不去挣，养个白痴祸害。王孜吃完西瓜，照着镜子看了自己一眼，已经晒得黑得发红了，上楼时丢下一句，“你们还真是喜欢多管这些闲事，嚼耳根比嚼猪蹄有趣味是的吧。别人自己愿意你们倒介意起来了，我真惊奇又不解，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们的兄弟姐妹自私冷漠虚伪虚情假意，你们看看人家亲人之间是怎样的感情，你们呢？就只知道这样背地里说来说去，小民心态，最猥琐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你们自己还不知道。”
“你懂个什么，这个世界上的人各色各样，她那外甥女好精明的。一个人跟三个人吃饭那差距可就大了，日子长久了，不知道多出多大的一笔开支，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男人做小工，挣的钱就这么给别人白吃了，两个孩子连件象样的衣服都没有，你再看看他们，穿得还是很好的吧。”
王孜上楼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她没注意院子里的事情，搞不懂这些人的心思，也不想搞懂，懂了，也挺不舒服。晚上刚刚熄灯准备入睡，姜轩蓝来了电话，王孜都差点忘记了他，心情还是有些激动，“喂，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可是平头小老百姓啊，没钱给你打电话，我可高攀不了你们留学生，被您惦记着真是我的荣幸。”
电话那头一阵静谧，“你干吗这样说话？”姜轩蓝语气沉重。
“怎么，心情不好啊，我今天心情也很不好，找些安慰的话语我可没有，到底有什么事情，你别欺负我们这些穷人。”
“你心情不好？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现在就揍他去？”
王孜有些的不耐烦，她完全对电话里的人不感兴趣，没怎么接触所以也没什么感情，她倒想知道关于姜红的一些情况，“没谁欺负我，我只是最近在学车，有些累，我问你，姜红。”王孜停顿了一下，“她……”
“她很好！你……就不想看见我吗？”他忐忑地试探着问。
王孜有些想笑，明明是他想看见自己却要问自己想不想要看见他，“不想，我跟你又不熟。”
“可是我觉得跟你很熟，都熟到骨头里去了。我今年过年回来的，我们见个面吧？啊？”电话那头他孩子气地乞求。
王孜不知道该佩服他还是觉得自己太坏，笑呵呵地回答，“当然回去啊，好啊，一定见面。”
“你答应了的啊，可不要反悔，你真的不要反悔，或者放我鸽子，我们都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年纪了，我真的很珍惜对你的感觉，一直到现在我自己都疑惑为什么依旧无法将你忘记，可能是我自己犯贱！哎，最近过得怎么样，听刘绫子说你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我最近和她有些联系，都是在说你。”
王孜沉默了片刻，电话寂静得可怕，“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整日无所事事，我跟她不熟，但是她是你朋友，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们之间都没联系了，你们不是在同一城市的吗？为什么不联系啊？”
王孜想大骂他明知故问，但没有，她已经没有了兴趣想念过去的往事，“她不跟我联系啊？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怎么稀罕跟我们这种平头小老百姓交往，再说她可是要成为大明星的人，跟她交往，多蹩脚啊？我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你说话怎么这样……酸，我听着有些……不舒服，她怎么就要成为大明星了？”姜轩蓝感觉自己吃了一颗发霉的酸梅。
“本来就是的嘛？你在希腊呢？很好玩吧？真是妒忌你。她呀，比我们都混得好，就快要出唱片了，当歌星了，你当然不会知道，在学校里她可是金嗓子呢？姜红也很不错啊，都留学生了，你们两个人倒还有个陪伴……”
“哎，你别说了，我压根儿就不愿意呆在这里，每天都过得很沉闷，没有一个人可以讲话，也没有想讲话的人，打你电话你总是不接，就是关机。哎，你们那儿是晚上吧，还没睡呢？”
“刚刚睡，你就来电话了。”
“呵，是嘛？那我还打搅你了？”
“恩。”王孜气息虚弱地回答。
“好吧，我不打搅你睡觉了，记得我们的约定哦，你可不要不回来，回来了也不要不告诉我，我会去你家里找你的，好了，晚安。”
“恩。”王孜挂断电话，整备查询一下话费情况，手机突然没电了，也就作罢。早晨起床之后，这件事情也忘记得一干二净。匆匆吃了一碗绿豆粥就去了驾校，易江早就来了，站在棚外闲散地等候，跨着一个NIKE的白色背包。陆续有人赶来，气氛热闹许多，大家都混熟了，各自聊天。
大妈打着太阳伞进去车内，车子接连熄火三次，被陈攀赶了出来，在座哄堂大笑。
“我看这位大妈这辈子学不好车了，她都学了一个月的时间了，哎，人老了就得这样了。”
“我看她是着急的，这里的都是些年轻的，而且上次她就没考过，这次压力更大了，没几天就要考试了。”
“只能祝福她了，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在这样的高温天气下这样折腾，我看她还挺有精神头的，你看这里的几个年轻的一来就打瞌睡，晚上不是去酒吧就是上网吧，喂，叫你呢？轮到你了。”易江推醒上次没考过来重新练习的学员，光着上身，体形魁梧，一头黄发，还烫成卷的。
“哎呀，我晚上即不去酒吧也不去网吧，在宿舍里乖乖睡觉，早上我一大早就来了，等了好久你们才来。”易江说，“喂，你们喜欢吃的水果是什么？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吃水果，还有两天就要考试了，好紧张的。”
“我最喜欢吃西瓜，我每天差不多都要吃这么大一个。”王孜兴奋地搭腔还比画着给她看。
易江撇嘴嘲弄地说，“每天吃一个，你还真是个人才，我不太喜欢吃西瓜，我觉得西瓜好低档的，我每次都买些香蕉啊，苹果啊。”
王孜大跌眼镜，她慌张起来，没想到自己原来竟是个低档次的人，窘迫得无所适从，高欣和另一个“校友”的女生说，“水果哪儿还分什么低档次和高档次，我还第一次听你这么说。”
高欣在旁边晃来晃去，“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你就是个蛮高档的人！”
王孜说，“喜欢吃西瓜怎么了，我是吃这么大的一个，个头最小的品种的那种。”王孜又比画一番。
“你不要和他讲话，没他高档次。”高欣斜眼看着易江对王孜说。
轮到王孜去练车了，居然让排在她后面的一个男生给抢先去了，他在车里对外面的王孜说，“有些人都练了好几遍了，还是连左右转弯都不会。”
王孜气愤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高瘦的眼镜男，气得说不出话来，晃悠悠地走进棚里，看着自己这些天被太阳暴晒的胳膊，黑的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高欣坐在她旁边，白皙得像公主，她挨着她的挨着胳膊，自卑得无地自容，而且她还是自己谎称的那所大学的学生。杨静在旁边的训练场地不断地和她挥手打招呼，问王孜吃不吃中饭，有时候王孜在车里她突然发来短信，弄得她被教练骂。
“那个女的也很大年纪了吧，开车那么迟钝，连挡位都没搞清楚。”高欣看着每天和她一同回去的语文老师周文迪。
她汗流浃背地从另外一辆车子里钻出来，“喂，这辆车是怎么回事，方向盘跟打了死结似的，我使劲掰都掰不动它，而且那个反光镜好象有些问题，我怎么都看不见点位，有没有出线我都不知道，一点感觉都没有，高欣，你来帮我看看？”
“我困死了，王孜你帮她去看。”高欣打着哈欠，“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弄。”
王孜跑过去给周文迪看点位，只见周文迪将车子在原地移来移去，最后连车头的方向都转变了，她急冲冲从车里钻出来，浑身湿透，“你帮我把车子摆正好不好，我怎么越摆越歪？”
王孜被她推进车里，周文迪麻利地上了副驾驶，满眼期望看着王孜，王孜有些迟疑，拉下手刹，转动方向盘，往前不是，向后又不是，来回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王孜已经满头大汗，想自己就不应该在这个夏天在这个驾校来学车的，她焦急得什么都忘了，周文迪又朝她看了一眼，那眼神王孜心理实在觉得难受，最后终于将车子摆正了，她深吸一口气。
“好了，我也不怎么会开车，你自己练习吧。”
“你帮我指导一下，我……我对汽车真的……，反应很迟钝，我都没碰过车。”
王孜坐在了副驾驶位上，看着周文迪挂挡位，一个一个步逐还要在脑袋里搜寻一番，才记得下一步该怎么做，王孜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没见过这么对车没感觉的人，可以说真的很笨。
“喂，你一个人开了很久了呢？弄来弄去还是不会。”易江站在旁边嬉笑着说。
“你给我滚远点，自己不会还说别人，看见你就心烦，以为自己是谁。”周文迪对着车窗外的易江粗声叫喊，在车里还凶狠地嘀咕了一番，“那个易江，我看见他就不喜欢，自己不会还指导别人，最讨厌这种人。”
王孜下了车，坐在长条凳上看着另一辆车上的易江被陈攀臭骂，心理暗爽一番。过了一会儿，周文迪终于从车里出来，来到王孜身旁坐下，洗了两个青苹果给王孜，王孜接过来，她自己包里还有两个青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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