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村中主路还泛着青灰。阿坟站在守墓小屋门口,手里握着那枚虎牙。它已经被洗过三次,血迹褪成淡黄,但根部的锯齿痕还在。他把它放进针囊夹层,外面盖上一块素布。
祭祖的钟声敲了七下。
他知道村长该从书房出来了。
阿坟沿着石板路往村东走。脚步很稳,没快也没慢。风吹起他衣角,缠魂衣贴着身子摆动。腰间六枚铜钱轻轻碰响。
村长家的门开了。
他走出来,身上还带着香火味。袖口沾着一点灰,左手习惯性地摩挲尾戒。看见阿坟站在院外,他停下脚步。
“有事?”村长问。
阿坟上前一步,伸手摊开掌心。虎牙静静躺在那里。
村长低头看了两秒,嘴角微微扬起。
“就凭这个?”
他说完,手指继续在尾戒上滑动。动作很轻,像是抚摩一件旧物。
阿坟没说话。
他闭上右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泛出淡蓝光。九幽瞳开启了。视线穿过村长的身体,画面突然翻转。
雨夜。
泥路被雨水泡软,脚踩下去会陷半寸。年轻些的村长披着蓑衣,拖着一个男人走向双葬棺。那人双手被麻绳捆住,嘴里塞着破布,眼睛瞪得极大。他拼命挣扎,头撞在棺沿上,发出闷响。
村长不慌。他把人按进棺中,膝盖压住胸口。然后抽出钉锤,一锤一锤将铁钉砸入木板。每一下都沉实有力。
就在最后一颗钉子快要封死时,那人猛地侧头,咬住了村长的手背。
村长痛叫一声,甩手想挣脱。但那人死死咬住,牙齿嵌进皮肉。直到被一锤打在太阳穴,才松开口。
后来,村长蹲在尸体旁,用刀割下那人的虎牙。他盯着牙根上的刻痕看了很久,然后放进怀里。
第二天,他戴上了尾戒。
画面消失。
阿坟收回目光,瞳光隐去。
他依旧面无表情,把虎牙收回针囊。
村长看着他,眼神没有变化,还是那种淡淡的、居高临下的笑。“你拿不出别的东西,就别浪费时间。”
阿坟说:“你会疼的。”
说完转身就走。
他走出院子,脚步没有停。身后没人追出来,也没人喊话。整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
回到主路拐角时,他摸了摸右眼角。那里有点发热,像烧了一层薄火。这是使用九幽瞳后的反应。每次看记忆,身体都会留下痕迹。
他没回头。
但他知道,刚才那一眼已经够了。
虎牙不是证据。
它是钥匙。
打开了藏在血肉里的真相。
阿坟走回守墓小屋前,停下。他从墙角拿起一把铁锹,检查了一下刃口。然后又放下。现在还不需要它。
他坐在门槛上,取出针囊,把六劫回魂针一一取出检查。每一根都完好,表面泛着暗银色。他在指尖划了一下,针尖立刻变黑一截,几秒后恢复原状。
这是回魂针的特性——接触亡者怨气会变色。
刚才在村长身上看到的记忆,带着浓重的死气。
针已感应。
他重新收好针,站起身,朝村中心走去。
祠堂还没修。
但他可以进去看看。
名义上是查看梁柱是否腐朽,实际上是要找一样东西。
东屉。
那个上锁的抽屉。
猎户说过,王大栓不是失踪。
他是被杀了。
而杀死他的证据,不止一颗牙。
一定还有别的。
阿坟走到祠堂门前。门虚掩着。昨夜祭祖后没人锁门。他推门进去。
里面很暗。香炉里还有余烬,冒着细烟。墙上挂着历代族长画像,最中间的是现任村长的父亲。他站在画前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画中人左手——也戴着一枚颜色发黄的戒指。
和现在的尾戒很像。
但形状不同。
老村长的戒指更宽,纹路是蛇形缠绕。现任的则是简单的圆环,材质像是磨过的兽骨。
阿坟移开视线。
他走到书案前。东屉就在左侧,铜锁扣着。他试了试,打不开。
他没强行撬。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绕到后面,检查地板。有些木板颜色新一点,是最近修补过的。他蹲下,用手按了按其中一块。发出空响。
下面有夹层。
他记下位置,起身离开。
走出祠堂时,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眯了一下眼。
有人从远处走过,看见他也没打招呼。在这个村子,守墓人从来不是能说话的人。
阿坟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纹很深,指节粗大。这些年缝过太多尸体,手早就变了样子。
但他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教他穿针引线。
那时候他还听得到声音。
后来耳朵就聋了。
再后来,连梦都少了。
直到疯婆婆死了。
她成了第一个托梦的人。
接着是猎户。
他们都带来了消息。
而现在,轮到他自己去挖出更多。
阿坟回到小屋,取了一块旧布,包好六劫回魂针,绑在腰后。他又带上一把小凿子和一把薄刀,藏进袖中。
这些工具平时用来修理棺材,现在也能派上别的用场。
他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油灯。
灯芯有点歪,火焰不大。
他用指甲拨正,火光跳了一下,稳定下来。
然后出门,再次朝祠堂走去。
这一次,他不会再等。
锁可以打开。
夹层可以撬。
只要没人看见。
他走到祠堂门口,伸手推门。
门比刚才更松了。
他刚踏进一步,背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来了。
阿坟没有回头。
他知道是谁。
村长站在三步之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你要干什么?”他问。
阿坟站直身体。
“查漏。”他说,“屋顶有裂缝,下雨会渗水。”
村长看着他,不动。
几秒后,他走上前,把钥匙递过去。
“只准看结构,不准动档案。”
阿坟接过钥匙。
他走到东屉前,插入钥匙,转动。
锁开了。
他拉开抽屉。
里面是一叠旧纸,边缘发脆。最上面一份写着“三年前守夜人王大栓薪资结算清册”。
他一张张翻。
翻到第五页时,停住。
纸上有一块污迹,圆形,像是被什么烫过。他凑近看。
不是烫的。
是干掉的血。
而且形状和虎牙底部完全一致。
他慢慢抽出这张纸,翻到背面。
背面用极细的笔写着一行小字:
“咬伤属实,已处理。牙留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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