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他已然落下了第一子。接下来，便是耐心等待，以及……继续悄无声息地，壮大己身。
这“壮大”不仅指个人修为和丹药储备，更包括了信息网络和人脉资源的编织。就在陆尘一边默默修炼，一边琢磨着如何进一步拓展他的“情报来源”时，一个他几乎快要忘记的“前期投资”，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还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这日午后，陆尘刚结束了与了尘方丈一场关于“缘起性空”与“潜意识动力”是否具有某种映射关系的脑洞辩论（老方丈被他绕得有点晕，但觉得深受启发），正回到杂役房准备例行打坐，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又带着几分急切和兴奋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停在门外，犹豫了一下，然后响起了几下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陆……陆先生在吗？”一个略显粗嘎，但努力压低了嗓门，透着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声音有点耳熟……陆尘眉头微挑，心中已有猜测。他起身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汉子，正搓着手，一脸局促又掩不住喜色地看着他。
来人果然是张三！
但眼前的张三，与月余前那个在街面上横着走路、满脸凶悍痞气的混混头子，简直判若两人！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靛蓝色棉布短褂，同色的裤子，脚下是一双厚实的千层底布鞋，虽然料子普通，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利落和精神。原本乱糟糟如同鸟窝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了个规整的发髻，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着。脸上那道疤依旧在，但以往那种蛮横之气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劳作带来的红润气色，眼神里虽然还残留着一点市井的油滑，但更多的是见到陆尘时发自内心的敬畏和感激。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用干净荷叶包着的包裹，隐隐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和油香，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看起来沉甸甸的。
“张三？”陆尘故作惊讶，侧身让他进来，“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快进来坐。”他心中其实门儿清，自己在这永福寺“暂住”并非秘密，以张三如今在街面上混的人脉，打听出来不难。他更关心的是，张三这副脱胎换骨的模样和明显是来“报喜”的架势，意味着什么。
张三嘿嘿笑着，有些拘谨地迈进这间在他看来过于简陋的杂役房，也不敢真坐，只是将手里的荷叶包和那个小布包恭恭敬敬地放在屋内唯一一张破旧的小木桌上。
“陆先生！托您的福！天大的福气！”张三一开口，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随即又赶紧压低，“您看我现在，人模狗样……啊不是，是像个人样了！都是听了先生您的话，走了正道！”
陆尘打量着他，心中暗暗点头。不错，看来当初那两百文钱的风险投资，以及那套“精准营销”和“客户关系管理”的歪理邪说，还真让这块顽石开了点窍。他示意张三坐下说话，自己则坐在对面，随手拿起那个荷叶包打开，里面是一只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烧鸡，还冒着些许热气。
“哟，改善生活了？看来生意不错？”陆尘撕下一条鸡腿，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肉质鲜嫩，汁水丰盈，比他平时啃的干粮炊饼不知强了多少倍。嗯，这小弟有前途，知道老大在寺庙里吃斋念佛（表面）嘴里淡出鸟来了。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红火！”张三见陆尘接受了他的心意，更加兴奋，竹筒倒豆子般开始汇报他的“创业成果”，“先生您真是神了！您指的那条路，走对了！我现在就按您说的，专门挑西门大官人府上，还有旁边几户有钱人家的后门、角门转悠。嘿！您猜怎么着？那些姐姐、妹妹们，出手可大方了！”
他掰着手指头算道：“丝线、绢花、头绳、还有您说的那些稀罕零嘴，卖得最好！尤其是西门府上的几位大姐，特别照顾我生意！说我东西好，人不奸猾，还……还说我看着老实可靠！”说到“老实可靠”四个字，张三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显然这评价跟他过去的形象反差太大。
陆尘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听着，心里乐开了花。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尤其是那些被关在高墙大院里、有钱有闲又缺乏娱乐活动的女人。张三这副改邪归正后“憨厚”（伪装）的模样，正好消除了那些丫鬟婆子的戒心。
“不错，看来你这‘差异化竞争’和‘人设营造’做得很到位。”陆尘含糊地表扬了一句，继续引导，“盈利情况呢？够你给你老娘抓药，还能有点结余吧？”
“够！太够了！”张三连忙拿起桌上那个沉甸甸的小布包，双手捧着递到陆尘面前，脸上带着十足的诚恳，“先生，这是按照当初说好的，连本带利，先还您一部分！剩下的，我张三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尽快还上！”
陆尘接过布包，入手一掂量，怕是不下三四百文。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除了铜钱，居然还有几块小小的碎银子！好家伙，这货郎生意这么赚钱？看来西门府后宅的消费能力远超他的想象啊。他当然不会真跟张三计较这点“投资回报”，但这态度让他很满意。
“嗯，有心了。”陆尘将布包随手放在一边，显得并不在意，这更让张三觉得陆先生格局宏大，深不可测。“生意走上正轨是好事，但不能满足于此。要想做得长久，赚得更多，还得继续动脑筋。”
张三立刻挺直了腰板，如同小学生听课般认真：“先生请讲！我张三一定照办！”
陆尘慢条斯理地吃完鸡腿，擦了擦手，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商业辅导”兼“情报布局”。
“你现在卖的都是些小玩意，虽然走量，但利润终究有限。下一步，得主攻‘高附加值’产品。”见张三一脸茫然，他换了个说法，“就是卖点更贵、更能显身份的东西。”
“比如？”张三眼睛发亮。
“胭脂。水粉。”陆尘吐出四个字，“女人的脸面，最是舍得花钱。你去寻些品质上乘、包装精致的胭脂水粉来，不要那种地摊货。哪怕价格贵点，只要你东西好，那些有头有脸的丫鬟，甚至……某些不得宠又爱美的姨娘，自然会找你买。”
张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对对！先生说得对！我咋就没想到呢！那些姐姐们确实常抱怨买的胭脂颜色不正、粉质粗！”
“光卖东西还不够。”陆尘话锋一转，图穷匕见，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力，“你得学会提供‘增值服务’。比如，她们让你买东西的时候，顺便聊几句闲话，谁家夫人最近心情不好，眉头紧锁啦；哪位姨娘新得了一件稀罕首饰，到处显摆啦；或者……府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客人来访，闹没闹什么笑话……”
他看着张三逐渐瞪大的眼睛，微微一笑：“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道消息，对你来说，不过是耳朵一进一出，费点口水。但对那些整日困在后宅，消息闭塞的女人们来说，可能就是她们为数不多的乐趣和谈资。你偶尔‘无意间’透露一点无关紧要的消息给她们，或者帮她们往外面递个不疼不痒的口信（记住，一定不能涉及府内机密和男女之事，就是些女人间的琐碎），她们会觉得你更贴心，更信任你，以后买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张三。”
张三听得目瞪口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卖货就卖货，怎么还扯上打听消息、传递口信了？这……这跟他以前收保护费完全是两个路子啊！
看着张三那副cpu快要烧了的模样，陆尘心里差点笑出声。这就叫“客户粘性”和“信息附加值”！用免费的信息服务捆绑销售高利润商品，顺便……为自己构建一个深入敌人内部（西门府后宅）的“八卦信息雷达”！简直是一箭三雕！
他拍了拍张三的肩膀，语重心长（忽悠）地说道：“张三啊，你要记住，在这世上混，有时候，‘消息’比货物本身更值钱。你能接触到那些人接触不到的信息，你就有了价值。当然，分寸一定要把握好，不该打听的别打听，不该传的话别传，咱们是正经生意人，只做互通有无、与人方便的善事，明白吗？”
他刻意把“打听消息”美化成了“互通有无”、“与人方便”，一下子就把这件事的性质从“窥探隐私”拔高到了“商业智慧”和“乐善好施”的层面。
张三虽然脑子直，但不傻，尤其是涉及到“值钱”和“好处”的时候。他琢磨着陆尘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是啊，那些婆娘们就爱嚼舌根，自己平时听了一耳朵，也没当回事。要是能用这些没用的闲话，换来她们的信任和更多的生意，那岂不是无本万利？而且先生也说了，只传无关紧要的，不涉机密，这能有什么风险？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豁然开朗和无比钦佩的神色，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明白了！先生！我全明白了！您真是……真是诸葛孔明再世啊！这主意太妙了！您放心，我张三别的不行，跟人套近乎、听闲话的本事还是有的！以后，我不光是西门府后门的货郎，我还是那里的‘百事通’！保证把那些姐姐妹妹们哄得开开心心，让她们有什么闲话都乐意跟我说！”
看着张三那副打了鸡血、恨不得立刻就去实践的模样，陆尘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悟性不错，执行力看来也很强。这条线，算是初步布下了。以后西门府后宅但凡有点风吹草动，比如吴月娘为何忧愁加深，李瓶儿是否又接了西门庆的礼物，甚至潘金莲有没有新的动向……或许都能通过张三这条“草根情报网”，传递到自己的耳朵里。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张无形的信息网络，正以张三这个不起眼的货郎为节点，悄然向着西门府那深似海的后宅蔓延开去。
“好好干。”陆尘再次鼓励道，语气带着几分期许，“把这条路走稳了，走宽了。将来赚够了钱，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让你老娘也享享清福，总好过以前那样提心吊胆、朝不保夕。”
他本来想顺口说句“将来给你娶个嫂子”，幸好及时刹住车，自己现在可是“一心向道”的人设，可不能崩。
张三被他说得眼眶都有些发红，用力抹了把脸，梗着脖子道：“先生的大恩大德，我张三这辈子都忘不了！要不是您，我现在指不定在哪个赌坊被人砍手砍脚，或者在大牢里等死了！您放心，我一定跟着您指的路走到底！绝不给您丢脸！”
看着这个曾经的地痞头子，如今因为一条正道而焕发出全然不同的精神面貌，陆尘心里也颇有几分成就感。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度人”？度人未必非要讲经说法，给他指一条能活下去、活得像个人的路，或许更为实际。
“行了，别肉麻了。”陆尘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表忠心，“赶紧去忙你的吧。记住我说的话，稳扎稳打，安全第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可以来找我。”
“哎！好嘞！先生您歇着，我这就去进货！专找好的胭脂水粉！”张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迈着轻快而充满干劲儿步子离开了。
望着张三消失在门外的背影，陆尘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他拿起桌上那块碎银子掂了掂，又看了看那只被啃掉一条腿的烧鸡，心情无比舒畅。
“人才啊……真是放对位置就是人才。”他感叹一句，“谁能想到，一个前地痞混混，能成为打入豪门内宅的优秀商业间谍……呃，是优秀货郎兼信息员呢？”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张三传递来的某条看似不起眼的“闲话”，可能会成为他撬动整个局面的那根关键杠杆。
这步棋，走得妙啊！
他心情愉快地继续享用着美味的烧鸡，只觉得这穿越生涯，虽然开局地狱难度，但凭借着智慧和一点点运气，似乎正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而那个远在西门府中，依旧醉生梦死的西门大官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和他那庞大的家业，正被一个他可能从未正眼瞧过的“小人物”，用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一点点地纳入监视和算计之中。
清风拂过永福寺的庭院，带来夏末草木的清香。而一场围绕着欲望、财富与信息的无声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手握丹药、功法，以及逐渐铺开的信息网络，陆尘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生存筹码，又厚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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