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铜镜,镜中那张脸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脸颊凹下去一块,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啃噬过。
我的手指贴上镜面,冰得刺骨。
可腕间的星辰链更烫,烫得像要烧穿皮肉,烙进骨头里。
女帝说:“它会带你到有巧克力的地方。”
可我不敢信。
谁会在意一个连蝼蚁都不如的小侍女饿不饿?
这链子分明是监视器,是枷锁,是把我钉死在这座九重天阙的刑具。
她能看到我每一秒的颤抖,听到我每一次吞咽口水的声音——就像地球上的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直播一个笑话。
我想逃。
可我能逃到哪儿去?
脚踝上的伤早已愈合,连一丝痕都未留下。
可我记得那片琉璃灯的碎片,记得血滴在青玉地砖上的声音,记得沈婉笑得温柔却一字一句踩在我脊椎上的指控:“顾雀又犯癔症了,怕是邪祟入体,该送净心殿焚魂三日。”
我缩在墙角,背抵着冰冷的石壁,听着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啪——”
饭菜砸在地上,溅起一团油污,落在我的裙角。
我没动。也不敢动。
“这孩子怕是真被邪祟附身了。”沈婉站在门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扎得我心口出血,“连饭都要用脚踢开,哪有半点灵智?”
“听说昨夜她还打翻了主子赏的桂花茶,怕不是存心冲撞?”另一个侍女附和。
“啧,晦气。”
她们走后,馊饭的酸臭味弥漫开来。
我低头看着那团腐坏的菜叶,黄绿色的霉斑在豆腐上蔓延,像极了孤儿院后厨垃圾桶里那些发霉的馒头。
喉头猛地一紧,酸水涌上来。
我想吐。可我忍住了。
不是因为不饿,而是因为——我知道有人在看。
女帝的神识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冰冷、精准、不容喘息。
她救过我一次,用金光愈合我的伤口,用星河裹住我的身体。
可那不是慈悲,是掌控。
她在等我出错,等我失控,等我变成她们口中的“邪祟”,好名正言顺地将我抹去。
我不能给她这个理由。
所以我咽下酸水,闭上眼,假装自己不存在。
——直到深夜。
一盏茶被轻轻放在门外石阶上,杯壁凝着霜花,袅袅热气中浮着几粒金桂,甜香扑鼻。
我屏住呼吸。
这香味……我认得。
昏迷前,我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凌昭的琉璃灯碎裂时,空气中弥漫的,也是这种带着蜜糖气息的冷香。
小青的影子忽然从回廊拐角闪过。
她没说话,只是朝着茶盏轻轻吹了口气。
那一瞬,茶汤表面泛起一圈涟漪,紫光一闪而逝——和那晚炸裂的琉璃灯碎片一模一样!
我猛地后退,撞上墙壁。
不是巧合。这是陷阱。
她们想让我喝下这茶,然后在我身上找出“妖术作祟”的证据。
就像上次打翻灯架,她们一口咬定是我用邪法引发异象。
而这一次,若我再“失控”,怕就不是杖责五十那么简单了。
我伸手想推开茶盏。
指尖触到杯壁的刹那,整杯茶骤然翻倒!
滚烫的液体泼在裙裾上,刺痛钻心。
我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近乎呜咽的抽气声。
窗外立刻传来沈婉尖利的尖叫:“看!她又用妖术毁坏器物!这分明是邪祟借体作乱!”
脚步声轰然逼近。
我抱紧头,缩成一团,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我已经太久没哭过了。
连悲伤都被恐惧压成了灰。
可就在我几乎窒息时,腕间的星辰链突然剧烈震颤。
十七粒微光齐齐亮起,像有人在我血脉里点燃了一条银河。
然后,一句神识低语,如月光拂过后颈:
“饿了,就找刻着地球地图的链环。”
我怔住。
颤抖着抬起手腕,在最末端的一粒星环上,果然摸到极细的刻痕——那是我从未注意过的纹路,竟是一幅模糊的中国地图。
心脏猛地一抽。
我想起来了。
小时候,周阿姨总在护工室偷偷塞给我一块糖,笑着说:“小雀啊,活着的人才能回家。”
她说这话时,眼神亮得像星星。
我跌跌撞撞爬起来,冲向院角那堆废弃的扫帚堆——昨夜我恍惚看见,半块融化的巧克力被丢在那里,糖纸皱巴巴的,可上面的便利店logo,竟和星辰链内侧的纹路严丝合缝。
我把它扒出来,手抖得几乎撕不开糖纸。
甜香钻入鼻腔的瞬间,记忆如潮水冲破冰层。
周阿姨粗糙的手掌,护工室昏黄的灯,她塞糖时小声说:“别怕,有人疼你。”
我张嘴,正要吞下。
掌心却突然传来细微的触感——
在糖块背面,有人用极细的刻刀,一笔一划写下中文:
“周阿姨说,活着的人才能回家。”
我僵住了。
眼泪终于砸下来,一滴,砸在糖纸上,晕开墨迹。
这不是巧合。
是她。是女帝。
她知道周阿姨,知道那句话,知道我最深的软肋。
她不是在监视我。
她在……找我。
“砰!”院门被踹开。
沈婉带着一群侍女冲进来,指着我尖叫:“她私藏违禁甜食!定是勾结外域邪修!”
可我已听不见了。
我蜷在糖纸堆里,紧紧攥着那块巧克力,像攥着最后一根浮木。
像只被砸碎壳的蜗牛,终于敢把触角,微微探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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