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桂花香是假的。
我蜷缩在榻角,数着腕间星辰链的一粒微光,一、二、三……十七。
十七粒,不多不少,和昨夜一样。
可这香气,太浓,太甜,像是从外面硬挤进来的,像毒药裹着蜜糖。
我记得沈婉最爱熏这种香,她说这叫“凝神露”,能让人心神安宁。
可我知道,安宁从来不会落在像我这样的人身上。
铜镜里映出我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脸颊凹进去像被谁用手指生生抠走了一块肉。
我盯着那张脸,喉咙里突然涌上一股铁锈味。
不是幻觉。
我咳了一声,指尖擦过唇角,沾了点暗红。
我害怕得想哭,可眼泪早就干了。
我只是缩得更紧,把巧克力紧紧贴在胸口,隔着粗布衣裳感受那点早已冷透的甜意。
它还在,它没消失。
女帝给我的东西,还没消失。
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婉的侍女站在门口,捧着一碗药汤,笑容温顺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顾姐姐,今早女帝宫传话,说你昨夜受惊,特赐安神汤一碗,补气养魂。”
她走近,我往后缩,背抵住冰冷的墙。
汤面浮着几片花瓣,淡青,边缘泛着幽蓝火光——和第三章那块毒帕上的青焰,一模一样。
我张嘴,想喊,想求饶,想告诉任何人这汤不能喝——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像被无形的手掐住。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碗递来,离我的唇只有三寸。
就在我颤抖着后退时,脚后跟撞上门槛。
我摔倒了。
药汤泼出,直冲我额头。
那一刻,腕间的星辰链忽然轻鸣,像风铃被夜风吹动。
链环一寸寸亮起,半透明的光幕从虚空中浮现,如星河垂落,挡在了我与那毒汤之间。
“啪——”
瓷碗碎裂,药汁溅在光幕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青烟。
我瘫在地上,喘着气,手死死抓着链子,仿佛它是唯一能呼吸的出口。
脚步声响起。
凌昭站在门口,七岁的小公主穿着月白色裙衫,歪着头,眼睛亮得像星子落在人间。
“姐姐的链子……会发光。”她轻声说,“像妈妈的项链。”
她走近,蹲下,伸手想碰那光幕,却又缩回。“它在护你。”
我没有说话。
我不能说话。
我怕一开口,就会哭出来,就会崩溃,就会把所有藏在心底的恐惧嚎叫着喷涌而出。
可她看着我,忽然笑了:“你不用谢它,它是听妈妈话的。”
我猛地抬头。
妈妈?
可她已经跑开了,像一阵风。
紧接着,游廊方向传来窃窃私语。
“她用妖术伤了沈姐姐的侍女!”
“你们看见没?那光,邪得很!”
“听说她昨夜还私会女帝神识,怕不是被附了体……”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我被逼到了回廊尽头。身后是雕花木柱,前方是沈婉带着笑的脸。
“顾雀,”她柔声说,“你若真无邪祟,不如随我去女帝殿前自证清白?毕竟……你昨夜可是独享了帝心垂怜。”
她的指尖轻轻搭上我肩头,像蛇缠上枯枝。
我后退,再退,脚跟撞上什么——是小青塞给我的东西。
一卷宣纸。
我展开。
照片。
泛黄的校园照片。
我穿着初中校服,站在教学楼下,低着头,书包带子被剪断了一根,垂在肩后。
那天我被三个女生围在厕所外。
照片角落,一行小字:女帝姐姐说你饿了会想家。
我浑身发抖,纸页几乎拿不住。
就在这时,背面浮现出一行用神识刻写的字,温柔得不像这个世界的语言:
别怕,这是
妈妈的味道。
我眼前一黑,踉跄后退,脚下一滑——
“哗啦!”
琉璃灯架倒下,碎成千万片,像星辰炸裂。
一片锋利的碎片划过脚踝,血立刻涌了出来,滴在青玉地砖上,一滴,又一滴。
那一刻,腕间的星辰链突然剧烈震颤。
十七粒微光骤然暴涨,如银河倒悬,光流从链中奔涌而出,瞬间将我整个笼罩。
星辉如纱,缠绕全身,仿佛有谁从九天之上伸出手,轻轻将我拢入怀中。
凌昭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姐姐!你的链子在哭!”
风停了,人声没了,连沈婉的笑容都凝固在脸上。
一道神识如月光漫过回廊,无声无息,却让整片天穹低垂。
我被抱了起来。
不是谁的手,是风,是光,是某种无法言说的存在,将我轻轻托起,像怕惊醒一个噩梦中的孩子。
沈婉张嘴想辩解,可女帝的指尖已落在我脚踝伤口上。
一缕金光流转,血止了,肉合了,连疤痕都没留下。
我晕眩中听见一句低语,贴着耳膜,像从地球上的风里传来:
“下次再有人逼你,就咬断链子——它会带你到有巧克力的地方。”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我醒来时,躺在偏院榻上,星辰链静静缠在腕间。
可这一次,链子内侧浮现出一行极小的字迹——
是那个便利店的标志。
和巧克力包装纸上的一模一样。
我盯着它,指尖发抖。
窗外,铜镜无风自动,镜面泛起涟漪。
我走过去,看见镜中自己的脸,依旧凹陷,依旧苍白。
可腕间的链子,在发烫。
像在提醒我什么。
像在等我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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