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骤然沸腾,却没有一丝热气蒸腾,反而泛起幽蓝的光,像星河倒灌,自九天倾泻而下。
那张被血浸透的糖纸并未沉底,而是悬浮在水面中央,缓缓展开。
血迹在水中漂浮、重组,四个字凭空浮现,凝成一道赤红符文,悬于井口之上:
“这次,换我藏你。”
风停了,树不动了,连天上的残月都仿佛凝滞。
整座女帝宫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那血字如心跳般明灭,像一颗从胸腔里掏出来的心,还在微弱地搏动。
与此同时,女帝寝宫深处。
凌瑶猛地睁开眼。
她本在闭关疗伤,心脉之中盘踞着一道来自天道反噬的黑纹,那是她强行逆改命运长河所承受的代价。
千年不愈,日日蚀骨。
可就在那一瞬——
剧痛骤减。
她低头看向胸口,金丝绣就的帝袍下,那道深入心脉的黑纹,竟退去了一寸。
虽只一寸,却如破晓之光,撕裂了万古长夜。
她瞳孔骤缩,指尖微颤。
“不可能……此伤唯有天道降恩可解,怎会——”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流光,破窗而出。
身形未至,神识已锁住那口古井。
然后她看见了我。
蜷缩在井边,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脸色惨白如纸。
我的左手紧攥着空纸,右手食指裂开一道深口,血早已流干,指尖结了暗红的痂。
最骇人的是逆脉——那本该沉寂于凡人体内的禁忌经络,此刻竟如活蛇般暴起,缠绕我全身,青紫色的脉络在皮肤下游走,仿佛要将我的魂魄一寸寸抽离。
她落地无声,却像是踩碎了天地的寂静。
一步,便到了我身前。
她蹲下,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个梦。
指尖探向我的脸颊,冰凉得让她心口一窒。
“谁教你这么做的?”她低声问,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颤抖。
我没有回答。
意识早已沉入深渊,唯有指尖还残留着写那四个字时的温热。
她抱起我,动作极稳,却又极急,仿佛稍慢一瞬,我就要从她怀里消散。
瞬移回寝宫,她将我放在玉榻上,指尖划过眉心,神识探入——
魂魄残缺,逆脉反噬,识海几近崩裂。
她咬破指尖,一滴神血落于我唇间。
那是她以万年修为凝练的本源之血,可活死人,肉白骨。
可此刻,它竟被逆脉疯狂吞噬,如沙入海,不见回响。
她双眸微红,又割开手腕,任神血流淌入特制的药炉。
炉中灵药轰然燃起星火,竟是她的泪,坠入其中,化作引魂之焰。
“我本想……只救你一次。”她背对着我,肩头微不可察地颤着,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絮,“你那么怕,那么小,我只想护你到不必再怕的那天……就够了。”
她顿了顿,指尖抚过我额前湿冷的碎发。
“可你……怎么敢……反过来救我?”
我听到了。
魂魄将散,意识如雾,可我还是听到了。
我在心里说:因为你先信了我。
不是施舍,不是怜悯,是你在所有人都视我为尘埃时,蹲下来,问我疼不疼。
是你在我缩在角落发抖时,轻轻拍我的头,说“不怕,我在”。
是你把糖纸塞进我手心,背面写“别怕,我在听”。
所以这一次,换我来藏你。
哪怕魂飞魄散,哪怕逆天而行。
——我也想,成为你的一道光。
三日后。
我睁开眼。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玉阶上,像铺了一层碎银。
枕边,静静放着一张崭新的糖纸,金边红底,是她专属的御用贡品。
我颤抖着伸手,将它拿起。
背面,是她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温柔得不像属于一位执掌诸天的女帝:
“血写的信,不必烧。它会自己,飞到我心上。”
我盯着那句话,久久不动。
然后,我慢慢坐起身,从枕下摸出那支旧笔,蘸了点清水,在糖纸背面,轻轻写下:
“女帝,我想……多活几天。”
笔尖顿了顿。
我又添了一句:
“不是为了回家,是为了——等你下次,再轻轻拍我的头。”
写完,我笑了。
不是释然,不是解脱,而是一种……很轻很轻的期待。
像风拂过湖面,像糖纸在掌心发烫,像某个人的眼泪,曾落进我的梦里。
恐惧不会一夜消失,夜晚仍会做噩梦,人群依旧让我窒息。
可现在,我有了一个理由——
我想活着。
不是苟延残喘,不是等待死亡。
而是想看看,明天的阳光,会不会也照在她的肩上。
而她,会不会又顺手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小雀,今天也有好好吃饭吗?”
这一刻,我不再是那个只想回家的绝望灵魂。
我是顾雀。
是她救下的孩子。
也是,愿意为她逆天一次的——小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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