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粒,砸在宫墙的琉璃瓦上,发出细碎如骨牌倾倒的声响。
我蜷在回廊尽头的阴影里,指甲抠着石缝,掌心那枚星辰链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肉。
北方的天空裂开一道灰白的口子,风雪中,一个身影踉跄而来。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雪地上拖出暗红的痕迹。
破旧的灰袍裹着瘦骨嶙峋的躯体,像一具不肯倒下的枯尸。
可他的手始终高举着——一块巧克力,裹着褪色的银箔纸,边缘已融化,糖浆滴落在雪中,凝成诡异的蓝紫色结晶。
我认得那颜色。
沈婉给我的糖,也是这样融化的,滴在指尖时像井底的幽光。
禁卫从四面八方围拢,长戟交错如林。
那人没有停,只是嘶哑地喊:“我不是来报仇的!我是来救那个被她骗的小女孩!”
声音像锈铁刮过石板,却让我浑身一颤。
小女孩?她骗了谁?
他举起那块糖,包装纸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一行字:“给妹妹的生日礼物——2023.3.12”。
日期。名字。笔迹。
和沈婉那块,一模一样。
我脑中轰然炸开。
那天她蹲在我面前,指尖轻轻擦去我嘴角的血,笑着说:“别怕,姐姐也有地球的糖。”她说她是来寻亲的,说她知道怎么打开回家的门。
她说……我们是同类。
可这糖,是亲兄长跋涉万里、穿越边荒风雪也要送来的生日礼。
她连这个都偷了?连亲人的念想,都能拿来当诱饵?
“拿下。”一道冰冷的女声自天而降。
是女帝的贴身执刑官。
她一挥手,禁卫便如潮水般扑上。
那人没有反抗,任由锁链缠身,лишь在倒下前,死死盯着我藏身的方向,嘴唇微动。
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但我看见他眼中的火——不是恨,是痛。
一种被至亲背叛后,仍想救赎的痛。
地牢深处,烛火幽绿。
我躲在通风口的暗格里,透过铜网窥视。
沈婉被铁链缚在寒玉柱上,素来温婉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虚幻的光膜,那是她用来伪装神识的障眼法。
陈默被按跪在地,嘴角溢血,却忽然笑了。
“你忘了?”他咳着血沫,从口中缓缓吐出一枚血色符石,“妈临终前,把‘地球信标’塞进了我嘴里。”
符石悬浮空中,骤然炸裂。
一道猩红的因果线自他心口射出,直刺沈婉眉心。
她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不成调的嘶吼。
心口浮现出一道焦黑烙印——那是“血亲誓约”的反噬印记。
“弱者不配回家。”她终于开口,神识波动中满是讥讽,“只有掌控规则的人,才能决定谁配归来。”
“所以你就编了个梦?”陈默喘息着,眼里竟有泪光,“你说要带地球人回家……结果只是想点燃战火,让凌瑶背上‘残害同胞’的罪名?让整个天庭崩塌?”
沈婉不答,只笑。
那笑越来越扭曲,直到她的面容开始剥落——皮肤如纸般卷起,露出底下非人的灰白肌理。
伪装崩塌了。
她根本不是地球人。
她甚至不曾真正穿越。
她只是一个窃取记忆的异界寄生体,借着“同乡”之名,蛊惑人心,布下杀局。
我死死咬住手腕,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原来……从来就没有同类。
那些温柔的低语,那些带着泪水的拥抱,那些说着“我懂你”的眼神——全是假的。
她不是来救人的,她是来毁掉一切的。
可陈默没有杀她。哪怕他有能力。
他只是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块新糖,完好无损的,包在干净的蜡纸里。
他托人将它送到我手中。
“别吃,”传话的小太监低声说,“但他让你收着。这是……我们活过的证据。”
我摇头,从怀里摸出那张早已皱得不成样的糖纸——上面用炭笔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我想活”。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写下对生的渴望。
我把糖纸递还回去。小太监怔了怔,还是接下。
当夜,风雪停歇。
我独自走到后园那口井边,把两块糖并排放在青石上。
一块融化的,一块完好的。
蓝光自井底泛起,女帝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终于明白——不是所有带着地球味道的,都是家。”
我低头,泪水砸在糖纸上,晕开墨迹,竟浮现出新的一行字:
“家,是你让我看见的。”
井水微漾,映出我模糊的脸。
五岁的躯体,苍老的眼神。
可这一次,我没有避开自己的影子。
我伸手,轻轻抚过那行字。
逆脉忽然轻颤,像被什么温柔地拨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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