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割面,湖水渐远。
林玄一行人踏上归途,脚步踏在湿滑的苔石上,发出闷响。
头顶裂天如刀痕,月光被撕碎成灰白残片,洒不下来。
整片大地像是沉在一口将沸未沸的锅里,空气黏稠而压抑。
岩魁走在队列中间,低着头,肩胛微颤。
自那场湖心异变后,他一句话没说,只是不断用衣袖擦拭额头血迹——可那伤口仿佛永不凝固,暗红顺着眉骨蜿蜒而下,渗进眼角,像泪,又像咒。
小石头缩在林玄身后半步,小手悄悄勾住他衣角,指尖冰凉。
“那个叔叔……”孩子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融进风声,“呼吸不对。”
林玄脚步微顿。
“北河哥受伤时喘得很重,可他……”小石头吞了口唾沫,“像机器一样匀,一、一、一……每一下都一样。”
林玄没回头,目光却已悄然落在前方背影上。
他不动声色,心念一动,因果律系统瞬间激活。
【检测目标:岩魁(疑似)】
【生命体征扫描中……】
【发现异常:心跳周期性停顿0.3秒,呼吸节律完全一致,无自主神经波动】
【警告:非自然生命特征,存在外力操控可能】
林玄瞳孔微缩。
不是伤后失神,不是记忆冲击——这是伪装。
活人的呼吸会有细微起伏,情绪波动会引发心率变化,而眼前这个曾跪拜碑林、嘶吼出“昭明·九歌”的男人,他的身体,正在被某种东西精确地模拟。
他在传情报。
林玄眸光冷了几分。
但眼下没有证据,更无确凿动机。
贸然揭穿,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引发内部恐慌。
他轻轻拍了拍小石头的手背,示意安心,继续前行。
入夜,队伍扎营于废弃公路桥下。
锈蚀的钢架悬在头顶,像巨兽折断的肋骨。
秦十三支起便携式通讯阵列,调试频率,试图恢复与曙光城主基地的联络。
“奇怪……”他忽然皱眉,耳机里传来一阵低频脉冲,“这信号杂波……不对劲。”
他调出声波图谱,逐帧比对白天录音数据。
当回放至岩魁喃喃自语那段古语时,屏幕上猛地跳出一道微弱回应——延迟0.8秒,频率与影狼族祭祀鼓点完全吻合!
“操!”秦十三猛地摘下耳机,冷汗顺鬓角滑落。
他又反复验证三次,结果不变:每一次岩魁开口,都会触发一段加密回应,而回应内容经破译初步判定为坐标脉冲——指向葬星谷,正是苏九歌曾警示过的禁忌之地。
他立刻摸黑找到林玄,声音发抖:“他在传情报!而且目标明确——是咱们下一步行动路线!”
此时,叶红鱼悄然靠近岩魁休息处。
她假借查伤,借着火堆余光观察其背部裸露皮肤。
那一片刻满异族文字的碑文,在白日里只是深褐色印记,此刻竟泛起幽蓝微光,字符扭曲重组,竟拼出一句完整古语:
“持铃者现,祭坛将启。”
她心头一凛,迅速退开,未惊动分毫。
三人深夜密会于桥墩阴影下。
“不能杀。”林玄低声道,“他是石肤族逃奴,若真被胁迫,背后必有把柄。我们现在动手,等于把他儿子推向死路。”
“那怎么办?”秦十三咬牙,“再让他传一次,整个葬星谷都要沦陷!”
“那就……让他继续传。”林玄眼中寒光一闪,“但我们传的,得是假的。”
次日清晨,营地召开临时会议。
林玄当众宣布:“东线发现灵能反应,疑似遗迹残留。原计划改道,明日绕行废核电站。”
他说这话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岩魁。
后者依旧低头,手指却微微抽搐了一下。
当晚,哨兵紧急来报:有人潜离营地,往西侧高地移动。
三人早已布控多时。
他们追踪至一处断崖边缘,只见岩魁跪伏在地,双掌贴石,口中低声呢喃。
诡异的是,他背后碑文正剧烈发光,血纹游走如活物,而从他口中溢出的一缕黑雾,竟缓缓凝聚成一头微型狼首,双目猩红,仰天无声咆哮。
叶红鱼眼神一厉,手中手术刀闪电般甩出!
“嗤——!”
刀锋贯穿肩胛,黑雾骤然尖啸,如遭重创,瞬间溃散。
岩魁浑身剧震,惨叫倒地,额头烙印龟裂,露出下方一枚隐藏符印——漆黑如墨,形似独眼竖瞳,边缘缠绕锁链纹路。
夜眦王族印记。
林玄盯着那枚符印,呼吸微沉。
不是影狼,是夜眦。幕后之人,比想象中更近。
岩魁在地上蜷缩颤抖,额头鲜血混着冷汗流淌,眼神终于聚焦,望向林玄,嘴唇哆嗦着,似想说话,却又被剧痛撕裂意识。
他抬起一只手,像是要抓什么,又像是在求饶。
林玄蹲下身,声音低而冷:“你说过你是逃奴,说你只为活命才投奔人族。可现在,你出卖的不只是路线——是你曾发誓守护的一切。”
岩魁喉咙咯咯作响,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我……对不起……”他声音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他们抓了我儿子……才三岁……关在黑塔里……说只要我把‘持铃者’带到祭坛……就放他活命……”岩魁的呼吸在冷风中颤抖,像一根即将绷断的弦。
他跪在地上,额头那道裂开的烙印仍在渗血,漆黑的符文残迹如蛇蜕般剥落,露出底下原本属于石肤族战士的青铜图腾——那是“昭明”遗民的身份印记。
林玄蹲在他面前,没有立刻搀扶,而是凝视着他赤红的眼瞳。
因果律系统仍在运转:
【目标情绪波动峰值:悔恨87%,恐惧92%,真实度98.3%】
【推演结论:陈述内容与已知情报链吻合,无逻辑悖论】
“你说你骗了他们?”林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为什么现在说?为什么不等我们全军覆没?”
岩魁苦笑,嘴角扯出一道血痕:“因为我……看见小石头。”他艰难地转头,望向远处蜷缩在毛毯里的孩子,“他让我想起我儿子的眼神——干净得不怕死。可我……差点用这种眼神去换一条活路。”
他抬起手,指向西北方向,指尖剧烈颤抖:“陨泪峰……倒悬殿。真正的入口藏在冰川裂缝底部,需以‘持铃者’之血为引。葬星谷正门是陷阱,他们早就在那里布下了‘噬魂网’,只要苏九歌踏入十步之内,就会被抽离神识,唤醒夜眦先祖残魂。”
林玄眸光骤缩。
原来如此。
不是误判路线,而是对方早已预设剧本——他们要的从来不只是击杀,而是献祭。
苏九歌是钥匙,他是诱饵,而人族最后的希望,正在被精心编织成一场祭祀仪式。
他缓缓伸手,将岩魁扶起。
“你不是叛徒。”林玄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仿佛钉入夜色的铁桩,“你是被人踩进泥里还咬住敌人脚踝的战士。从今往后,你的债,我来算;你儿子的命,我也扛。”
岩魁身体一震,泪水再次涌出,这一次不再是悔恨,而是某种濒临绝望边缘又被拉回的震颤。
林玄站起身,目光扫过叶红鱼和秦十三。
两人皆点头——密钥已更换,通讯阵列重新加密,所有外接设备进行三级净化扫描。
小石头也被安置在核心营地,手腕上的护腕正微微发烫,显示周围无异常情绪污染。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玄站在桥墩最高处,展开一张残破地形图。
陨泪峰,位于北境冻土带,常年暴风雪封锁,连无人机都难以穿行。
但正因为难,才可能是真相所在。
他取出那枚从苏九歌手中学来的青铜铃,轻轻一晃。
铃声极轻,却让空气中某处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
仿佛有谁,在极远之地,听见了召唤。
“以前我以为,系统给我看因果节点,是为了让我逃命。”林玄低声自语,眼底燃起冷火,“但现在我才明白——它要我做的,不是避开棋局,而是……执棋。”
远方天际,一丝微光刺破云层。
可就在这光亮初现之际——
浓雾自地底悄然升起,无声无息,如墨汁般漫过荒原,吞噬了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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