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总算停了。
苏九一觉睡到自然醒，摸过手机一看，快十点了。
他抓了抓头发，慢吞吞地坐起来。
洗漱完出来，亚当斯已经等在客厅。
“少爷，早。伊莎贝拉小姐半小时前到了，在楼下书房等您。”
“嗯。”苏九应了一声，拿起外套，“让她上来吧，顺便把早餐送来。”
没一会儿，伊莎贝拉就上来了。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羊绒衫，看着比平时柔和一点。
“先生，早。”
“坐。”苏九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一起吃点儿？”
餐车推进来，摆着简单的西式早餐：炒蛋、培根、烤番茄，还有一杯黑咖啡。
伊莎贝拉也没客气，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样，昨天让你打听的事？”苏九切了块番茄，问道。
伊莎贝拉放下咖啡杯，从随身的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纸。
“我联系了三位专攻遗产保护和城市规划的律师。情况……有点复杂。”
苏九抬头看她。
“波特贝罗路那片，建筑年代确实够久，有些甚至是一级保护建筑。但问题在于，整条街的保护等级并不统一。而且格里芬提交的方案里，刻意避开了那几个有明确保护身份的建筑，瞄准的是中间那些‘灰色地带’——比如罗伯特书店那栋楼。”
苏九喝了口咖啡，没说话。
伊莎贝拉继续：“另外，我问了怀特先生作坊的情况。他那栋楼产权清晰，但位置刚好卡在规划红线边缘。格里芬的方案里，打算以‘公共通道拓宽’为由，征用他临街的部分。”
“公共通道？”苏九皱眉。
“对，就是借口。”伊莎贝拉点头，“这种理由很容易在委员会通过。一旦通过，怀特先生的作坊门面就没了，生意基本也完了。”
苏九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
这格里芬，手段真是又脏又准。
“我们如果现在申请提高整条街的保护等级，来得及吗？”
伊莎贝拉摇头：“很难。流程很长，而且需要大量专家评估和社区听证。格里芬的方案下个月就要进入初审了。”
她顿了顿，看向苏九：“先生，我们是不是……考虑一下别的方向？”
苏九知道她的意思。直接砸钱，用更高的价格把那几户的产权买下来，是最快最省事的方法。
但他想起昨天在裁缝店，亨利大师说的那句话——“总有些东西是不能变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先继续跟进保护申请的事，能推动多少是多少。”
伊莎贝拉点头：“好的。”
“另外，”苏九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帮我约一下区域规划委员会的主席。”
伊莎贝拉愣了一下：“您要亲自见他？”
“嗯，”苏九站起身，“总得听听官方的人怎么说。”
下午三点，苏九在梅菲尔区一家安静的会员制俱乐部见到了理查德·奥斯本爵士——区域规划委员会的主席。
这是个六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标准的英式三件套，言谈举止透着政客的圆滑。
“苏先生，久仰。”奥斯本热情地伸出手，“肯辛顿花园宫可是伦敦的地标，九先生生前为我们这座城市做出了巨大贡献。”
“谢谢。”苏九和他握了握手，在他对面坐下。
侍者送上红茶和司康饼。
寒暄几句后，奥斯本切入正题：“听说苏先生对诺丁山那边的一个项目感兴趣？”
消息传得真快。苏九不动声色：“只是有些好奇。听说格里芬集团提交了一份重建方案？”
奥斯本笑了笑，拿起茶壶给苏九倒茶：“是的，一份很有雄心的方案。诺丁山某些区域确实……需要一些更新，以适应城市发展的需要。”
“更新？”苏九看着他，“包括推平一整条有百年历史的街道？”
奥斯本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苏先生可能不太了解情况。波特贝罗路部分建筑年久失修，存在安全隐患。而且那片区域的商业形态也比较……杂乱，与周边区域的发展不太协调。”
“杂乱？”苏九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我倒是觉得那种市井气息很难得。”
奥斯本放下茶壶，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苏先生，我理解您对历史建筑的感情。但城市要发展，经济要增长，有时候不得不做出一些……取舍。格里芬的方案能带来大量投资和就业机会，对区域的整体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苏九没接话，只是看着窗外庭院里修剪整齐的灌木。
奥斯本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当然，委员会也会充分考虑社区意见。如果有什么……更好的建议，我们也很乐意听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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