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浮起的金屑被浪卷走,陈浪还没收回目光,码头东侧突然传来马蹄声。不是一两匹,是成片的铁蹄踏在夯土路上,震得地面微颤。
他转身就往高台跑。
周猛已经站在那里,手按刀柄,眉头拧紧。远处尘土扬起,一队人马正从林间小道冲出,打着商旅旗号,可马速太快,车上没货,人也藏在斗篷下。
“不是自己人。”周猛说。
陈浪吹响骨哨。
三声短,一声长。
这是最高戒备令。巡防队立刻从各处涌出,有人去推火炮,有人上船解缆。主船还在靠岸,舱里堆着硫磺和火药,离港至少要半刻钟。
敌骑已冲到三百步内。
他们不散开,直扑主船方向。领头那人腰间挂着个黑铁匣,外面裹着油布。
“目标是炸船。”陈浪说。
只要一点火,整艘船都会炸上天,岸边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我去拦。”周猛转身就往马厩跑。
“你一个人?”陈浪跟上去。
“够了。”周猛翻身上马,扯过挂在墙上的镔铁大刀,“他们要的是乱子,我给他们一场硬仗。”
马冲出去时,陈浪看见他右臂衣袖滑落,露出“忠义”两个字。那纹身早就褪色,边角发灰,像是被海水泡过多年。
敌阵中,领头骑兵举起手,身后十骑立刻分作两路包抄。中间五人直冲主船跳板。
周猛单骑迎上。
刀出鞘时带起一阵风。
第一骑举枪刺来,周猛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劈断马腿。马跪倒在地,rider摔出来,还没爬起,刀光又闪,人头滚进草丛。
第二骑从侧面杀到,长矛直取腰腹。周猛勒马急停,马前蹄扬起,同时挥刀横扫,将矛杆斩断。他趁势跃起,一脚踹中对方胸口,那人仰面摔下。
第三骑撞上来,双刀交击,火星四溅。
周猛连退三步,虎口发麻。
这时他才看清对方刀法——沧州路数,沉肩坠肘,力由地起。是同门。
“你也配用这路刀法?”周猛低吼。
那人不答,再砍一刀,刀锋偏左,明显留了余地。
周猛不管,抢步上前,全力劈下。对方举刀格挡,铛的一声,刀身震得发抖。
两人对视一眼。
“你不该投蒙古。”周猛说。
那人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战局僵住时,主船那边传来喊声。舵工正在砍锚链,铁锤砸在锁扣上,一下接一下。
还有二十丈水路,船就能漂出去。
敌将见状,猛地拉开腰间铁匣,啪地打开。
周猛正要追击,忽然觉得手中一沉。大刀像被什么吸住,刀尖往下坠。
他低头看。
刀身微微震动,靠近铁匣的方向,整把刀都在发烫。
磁石。
专门对付铁器的东西。
他想抽身,可对面骑兵已围上来。三把刀同时砍向他的左腿。
他抬刀去挡,刀被吸住,偏了三寸。
刀锋划过小腿,血喷出来。
他咬牙撑住,用力拔刀,可刀柄越来越烫,手掌开始冒烟。
第四刀砍来,这次是马背上的力道加速度,直接劈在膝盖上方。
骨头断了。
他倒地时,刀还卡在磁力里。他干脆松手,抓住断掉的刀柄,把残刃掰了下来。
敌人以为他废了,两骑逼近,准备补刀。
周猛借着倒地之势滚向左侧,左手撑地,右手残刃往前一捅,刺穿最前面那人的大腿。那人惨叫,马受惊乱窜。
另一人举刀劈下,周猛抬臂格挡,残刃架住刀锋,顺势往上一挑,划开对方咽喉。
血洒了一脸。
他喘着气,跪在地上,左腿已经不成样子,裤管全被血浸透。
敌将脸色变了,抽出佩刀亲自上阵。
周猛盯着他腰间的铁匣。只要毁了那东西,刀就能用。
他假装支撑不住,低头咳嗽,其实是在等马靠近。
马冲来的瞬间,他猛地跃起,不是向前,而是踩着旁边一匹死马的背脊跳起,整个人扑向敌将。
对方来不及反应,残刃已扎进脖子。
刀没完全进去,但足够致命。
敌将瞪着眼,手抓向铁匣,可手指刚碰到,人就歪下马。
周猛落地时,左腿彻底塌了。他跪在血泊里,右手还握着那截断刃。
周围骑兵乱了阵脚。
有人想去捡铁匣,有人想砍他,可没人敢第一个上前。
他抬头看着他们,脸上全是血,嘴里吐着气:“来啊。”
没人动。
他慢慢把残刃插进地上,借力撑住身体,竟然站了起来。
这一站,吓得两匹马后退。
主船那边传来欢呼声。锚链断了,船开始随流漂走。
周猛听见声音,松了口气。
腿已经感觉不到痛,只觉得冷,像是被海水泡久了。
他听见马蹄声又起,知道敌人要重新组织进攻。
他不想死在这里。
不能死在这里。
他拔出残刃,准备再拼一把。
可刚迈出一步,右脚一软,整个人摔在沙滩上。
血顺着断腿流进沙里,变成暗黑色。
远处传来新的哨声。
是陈浪带人杀出来了。
五个人,全都蒙着脸,手里拿的不是刀,是火药箱。
他们从侧翼冲进敌阵,把箱子扔在地上,点燃引信,然后转身就跑。
轰!
火光炸开,烟尘冲天。
几匹马受惊乱窜,踩伤了自家骑兵。
趁着混乱,陈浪冲到周猛身边。
“还能走吗?”他问。
周猛摇头。
陈浪蹲下,把他背起来。
周猛伏在他背上,呼吸断断续续:“别……把我扔海里……我要看着女儿长大。”
陈浪没停步:“潮水不等人,你也得跟着走。”
他们往东岸跑。
后面还有零星箭矢射来,落在脚边。
陈浪一脚踢开一块石头,挡住一支箭。
周猛在他背上轻声说:“刀……还在那儿。”
“下次再拿。”
“我不想死在沙地上。”
“你不会。”
“我想回岛上。”
“快了。”
他们穿过一片礁石区,海水漫到膝盖。接应的小船就在前方五十步,船头站着两个水手,正挥手。
陈浪脚步没停。
周猛忽然说:“那个铁匣……是赵安福的人带来的。”
陈浪点头:“我知道。”
“他早就算好了我们会有这一天。”
“所以他不怕我们拿到金条。”
“也不怕我们沉它。”
“他要的就是乱。”
两人沉默了一段。
小船越来越近。
周猛呼吸变重,声音也弱下去:“浪哥……我是不是不行了?”
陈浪停下,回头看他一眼:“你还背着命,怎么能现在倒?”
周猛笑了笑,没说话。
陈浪继续往前走。
海水已经涨到腰间。
小船上的水手抛出绳索。
陈浪伸手去接。
周猛忽然身子一沉。
陈浪立刻收紧手臂。
他感觉到背上的人在发抖。
“撑住。”他说。
周猛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像是答应。
绳索套住了陈浪的肩膀。
水手开始拉。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小船就在眼前。
周猛忽然抬起手,指向岸边。
陈浪回头看。
敌阵已经退去,只剩下一具具尸体。那个铁匣躺在沙地上,盖子开着,里面空了。
没有风,可匣子里的黑布在动,像有东西在里面爬。
陈浪盯着看了两息。
水手用力一拽,小船靠前两丈。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背上的周猛。
周猛闭着眼,脸色发青,嘴唇干裂。
“到了。”陈浪说。
小船梯子放下。
他一手扶人,一手搭上船舷。
刚要翻身上去,背后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猛地回头。
只见岸边那铁匣突然裂开,碎片飞溅。一团黑影从里面弹出,砸进海水,激起一圈波纹。
波纹扩散时,形状竟像一个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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