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船的残骸斜插在泥滩上，像一截被海浪啃噬过的骨头。陈浪伏在湿泥里，右掌压着王二狗的鼻尖，三息后才收回手。他没说话，只朝李三点了点头。
李三立刻将一把草灰抹在王二狗脸上，又用破布条缠住他的脖颈，勒出青紫的印子。郑七蹲在一旁，把脉的手指沾了点唾沫，在指尖一抹，轻轻搭上王二狗腕口，随即收手，低声道：“气若游丝，成了。”
王二狗躺在拆下的舱门板上，口角溢着白沫，眼睑微颤，像是随时会断气。那枚生锈的铁钉，此刻正卡在他喉下软肉里，只等一声令下。
江风从东南来，带着咸腥与焦土味。火光还在远处跳动，刘寨主的人马已清点残兵，正分作两列沿滩推进。皮靴踩在硬泥上，咔嚓作响。
“停。”刘寨主抬手，队伍立定。他眯眼望向芦苇边缘，那里影影绰绰横着一具担架，“那边……有人？”
一名寨兵持枪上前，枪尖挑开遮脸的破布。王二狗双目紧闭，嘴角抽搐，胸口几乎不动。
“死了？”寨兵冷笑，用枪杆戳了戳他胸口，“瘦得跟鱼骨似的，还装什么死？”
没人应声。
寨兵胆子大了，枪尖顺着脖颈滑下，顶进锁骨凹处，用力一press——
王二狗猛然睁眼。
右手自口中抽出铁钉，带出一道血线，顺势捅进对方咽喉。那人喉咙一瘪，发出“咯”的一声，眼睛暴突，想喊却只能呕出血泡。他踉跄后退，手指抠住脖子，铁钉已没至根部。
陈浪跃起，刀光一闪，第二名靠近的寨兵手腕齐根断开，弓箭坠地。周猛从侧翼扑出，卷刃的大刀劈在盾牌上，火星四溅，刀口崩裂。
“杀！”周猛怒吼，弃刀抢过长枪，枪杆横扫，撞开两名敌兵下盘。他左脚蹬地，借力腾身，枪尖直取第三人心口。
刘寨主厉喝：“举盾！放箭！”
十余张弓拉满，箭镞对准芦丛。可就在这瞬，王二狗翻身坐起，将身旁藏好的火把猛地掷出。火把砸在一名弓手脚边，引燃了腰间火药包。轰然一声，那人倒飞出去，胸前焦黑一片。
阵型乱了半拍。
陈浪趁机冲入敌群，左手夺弓，右手挥刀格开刺来的矛尖。他矮身旋步，弓弦反弹，将另一支箭射回敌阵，正中一名弓手肩窝。那人闷哼跪倒，弓脱手坠地。
周猛已夺到完整长枪，大喝一声，枪身横扫，砸中盾牌内侧空档。两名寨兵立足不稳，跌入泥坑。他顺势挺枪前刺，贯穿一人胸膛。鲜血顺着枪杆流下，在泥地上画出一道红线。
刘寨主脸色铁青，翻身上马欲退。可未及调头，陈浪已扯弓再射，这一箭不取人，专攻马蹄。箭镞擦过前腿肌腱，战马嘶鸣跪地，将他掀翻在泥中。
“护主！”亲兵围上。
陈浪不追，反手一招，示意撤退。周猛抽枪后跃，枪杆扫断两支探来的长矛。他转身疾奔，右臂肌肉抽搐，方才搏斗时拉伤了筋。
李三早抱起干草堆点燃，浓烟升腾，遮住敌方视线。陈浪返身背起王二狗，快步退向浅水带。王二狗伏在他背上，咳出一口黑血，滴落在陈浪肩头布条上，洇开一片暗红。
“撑住。”陈浪低声道。
身后箭雨落下，噼啪钉入泥地与朽木。有支箭擦过周猛小腿，划破裤管，留下一道血痕。他咬牙继续后撤，手中长枪拄地，撑住身形。
刘寨主被人扶起，满脸污泥，盯着远去的身影，拳头捏得咯咯响。“给我追！一个不留！”
“大人，”一名亲兵迟疑道，“那边是鬼哭滩尾槽，潮退了，泥底要裂……”
刘寨主瞪眼：“怕泥缝咬脚？还是怕死？”
话音未落，前方浅水处传来一声闷响。一名追兵踩中松软地带，整条右腿陷进泥中，越挣越深。他慌忙伸手抓岸，却被同伴拽住腰带拖回。
“绕行！”刘寨主怒吼，“从东脊走！”
寨兵改道高埂，列阵前行。弓手重新搭箭，瞄准芦苇边缘的动静。
陈浪将王二狗放在一处略高的硬泥台上，让他靠住半截断桅。周猛单膝跪地，喘着粗气，手中长枪插入泥中支撑身体。李三伏在他们前方，手里抱着最后两个火药桶，桶口塞着浸油布条。
“还能走？”陈浪问。
周猛点头，拾起地上一支断矛，握在手中。“只要不下雨，火引不灭。”
陈浪望向敌阵。刘寨主已重新集结三十人，正缓缓逼近。火光映在他们脸上，明暗交错。
“等他们再近二十步。”陈浪说。
李三慢慢解开腰带，将火药桶绑在自己背上。他的手很稳，没有抖。
王二狗忽然抓住陈浪手臂，声音沙哑：“浪哥……我吞的那颗铁钉……其实……有两枚。”
陈浪回头。
王二狗咧嘴一笑，嘴角渗血：“另一枚……在我袖管里……刚才……扎了自己一下……为了……让血更真。”
他说完，头一歪，昏了过去。
陈浪没动，只将他手腕塞进怀里暖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纹里嵌着泥屑和干涸的血块。
远处，刘寨主举起佩刀，指向芦丛。
“放箭！”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