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发布会的喧嚣仿佛还未散尽,空气中残留着一丝电离后的冷冽,鼻腔深处仍萦绕着电流过载后特有的金属腥气。
她刚走出电梯,脚步便倏然顿住——皮鞋尖与地砖接缝平行对齐,像被无形之线钉住。
一个牛皮纸袋静静地躺在门口的地垫上,边缘微微翘起,像是呼吸间轻轻起伏。
没有署名,没有快递标签,唯有底部一道模糊压痕,似曾被人攥紧又松开。
白舒舒的眼神一凛,并未立刻上前。
她先是调出了门禁系统的后台记录,一行细小的字符在屏幕上闪烁——前夜03:17,访客权限,刷卡来源:**未知设备模拟信号**。
心脏猛地一沉。
这张卡,只有她和尚言墨的团队核心成员拥有,而权限早在火灾后第七日就被系统自动注销。
有人伪造了访问凭证。
她退回屋内,从保险柜中取出一双薄如蝉翼的乳胶手套,指尖触到材质时泛起细微静电,噼啪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戴上手套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将纸袋拎起。
牛皮纸粗糙的纹理摩擦着手背,带来一种近乎毛刺的触感,仿佛握着一段未愈合的记忆。
拆开封口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纸张焦糊与陈旧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鼻腔骤然收缩——那不是单纯的焚烧味,而是夹杂着松节油与某种化学稳定剂挥发后的微甜尾调,令人太阳穴隐隐胀痛。
里面是一本乐谱,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封面已烧得焦黑卷曲,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显然是从一场大火中被抢救出来的。
据消防报告记载,尚言墨住所唯一完整抢救出的物品,正是书架底层一本用金属套封装的旧乐谱——编号073。
白舒舒的指尖悬在乐谱上方,没有立刻翻动。
她的金手指并非通灵,而是因童年实验事故获得的异常感官共联能力:能感知极端情绪残留下的生理痕迹。
此刻,皮肤虽未接触,却已“尝”到一股微酸的味道,像是紧张时泌出的汗液与墨水混合后,在时光中缓慢氧化的产物。
紧接着,一丝苦涩的铁锈味在她的味蕾深处炸开,腥甜而绝望。
这不是幻觉。这是血液的味道。
写下这句话的人,当时正在流血。
她用镊子轻轻拨开第一页微微翘起的夹层,半张泛黄的纸片滑落出来。
字迹清瘦,却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笔锋在纸上划出深浅不一的沟壑:“她说我像他……可她不知道,我连痛都学着他痛。”
落款是一个潦草的“墨”字,日期,赫然是那场夺走尚言墨生命的火灾发生前一周。
白舒舒终于触碰到那行字。
刹那间,一股奇异的感官冲击如电流般窜遍全身!
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灯光似乎轻微晃动,空气中掠过一缕若有若无的酒精气味……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波纹,世界崩塌。
昏暗压抑的房间浮现眼前,四壁贴满手写公式,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化学药品气味。
两个面容极为相似的少年并肩而立,哥哥尚言澈脸上挂着温和却不容置喙的笑容,他轻轻推了一下身旁的弟弟:“你动手吧,反正我妈说了,你要替我经历所有不好的事。”
下一秒,实验台上的酒精灯被撞倒,幽蓝的火苗轰然腾起,舔上易燃的试剂。
火焰像一条毒蛇,瞬间窜上了少年的袖口。
他猛地缩回右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火光中剧烈颤抖。
“啊——!”白舒舒猛地抽回手,整个人向后跌去,撞翻了试剂架。
玻璃碎裂声刺耳响起,液体流淌在地面,散发出更浓的微甜气息。
她蜷缩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后背,嘴里残留着焦臭与血腥的幻味。
右手掌心火辣辣地疼,仿佛真被灼伤。
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艰难地呼吸平稳下来,抬手查看——皮肤完好无损。
但那种痛,深入骨髓。
她立刻将乐谱和纸片带回了私人实验室。
迅速打包物证,启动公寓的自动警报系统,驱车穿过尚未苏醒的城市。
二十分钟后,实验室的气密门在虹膜识别后无声滑开。
高精度的pH试纸轻点在墨迹区域,结果印证了她的感知:字迹起笔的边缘处,颜色显示为弱酸性,pH值约5.2,而收笔处则趋近于中性。
这说明书写者在落笔的瞬间情绪剧烈波动,手心冒汗,下笔极重,但在写完后,又强行压抑住了翻涌的情绪。
她打开加密的服务器,调取了尚言墨在签约“MirrorMe”项目期间的所有行为日志。
在海量的数据流中,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规律:每当尚言墨完成一次高强度的“扮演任务”后,他都会在手写的私人日志里,记录下类似句式的独白,像是一种痛苦的仪式。
白舒舒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一份随机遗落的物证,这是一份被精心设计过的“记忆导图”。
尚言墨用他自己的方式,将他被掩盖的创伤,一页一页地寄给了她。
每一处缺失,都对应着一场无人知晓的灾难。
纸袋一角,一枚模糊的印章提供了唯一的线索——城西,“静语书屋”。
白舒舒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驱车前往。
那是一家隐藏在老城区深巷里的旧书店,推开门,风铃轻响,扬起一室尘光。
阳光斜照进窗棂,无数微粒在光柱中缓缓旋转,如同时间本身在此凝滞。
老板苏青年约五十,戴着一副老式圆框眼镜,眼神沉静得像一口古井。
他接过那本残破的乐谱,指腹轻轻摩挲着焦黑的封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本书,在这里躺了三年,无人问津。直到你出现。”
说着,他从柜台下取出一本同样陈旧的登记簿,翻到某一页,上面记录着同款乐谱的残页出售信息。
“在你之前,只有一个人来找过它。尚言澈的经纪人,苏蔓。”
白舒舒心头一震。
苏青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却锐利:“她问我有没有一本带血字的乐谱……我说没有。但她的眼神很慌,像是怕找到,又怕找不到。”
白舒舒注意到,那页登记簿上留下的联系方式已被用力划去,墨迹残留可见,像是挣扎后的决绝。
她将残页带回实验室,在无菌操作台的强光灯下,她用特制的溶剂,像考古学家对待千年文物般,一点点剥离碳化的纸层。
空气里弥漫着化学试剂的微甜气息,滴管落下每一滴都发出清脆的“嗒”声,与她的心跳同步。
当她的指尖再次触碰到一片深埋在灰烬下的焦黄纸角时,那股熟悉的电流毫无预兆地炸开!
可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当晚,她将初步复原的半页日记进行了高精度扫描存档。
手机屏幕亮起,一封匿名邮件无声地躺在收件箱里。
附件是一段经过处理的音频,只有短短一句话,正是尚言墨在电台直播中断前,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声音:
“你赢了……可你还没看见最黑的那一页。”
白舒舒反复播放音频,频谱分析显示其中隐藏一段低频共振信号,频率恰好与乐谱上检测出的神经抑制剂稳定剂成分相匹配——二者存在生物信号耦合可能。
她关闭所有光源,主动切断外界干扰,闭上眼睛,五感在寂静中悄然张开。
风声,雨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而在这些声音的间隙里,似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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