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的中心,是白舒舒书房里亮着的那一盏孤灯。
窗外暴雨倾盆,雨点密集地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敲击着沉默的边界。
她指尖在键盘上飞速跳跃,将铁盒里那些承载着一个灵魂重量的证据——童年照片扫描件、一段模糊却清晰可辨的录音、尚言墨亲笔写下的日记残页——悉数打包加密,随三封匿名邮件一同发送出去。
三封邮件,如同三支蓄势待发的利箭,精准地射向了业界最负盛名的三位媒体人。
每封邮件都附有一句话,冷静而泣血:“请查一个人是否该为另一个人死去两次。”结尾处还缀着一行补充说明:“资料已附,请核实来源真实性。”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白舒舒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雷声在远处翻滚,仿佛天地也在为即将降临的风暴蓄力。
她不知道那三封邮件能否掀起波澜
次日清晨,互联网的平静被一颗重磅炸弹彻底撕碎。
知名深度调查博主“烬余”发布动态:“收到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信息源提供的关键资料后,我们紧急展开了交叉验证。”配图是一张像素模糊却冲击力十足的童年对比照。
照片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穿着同款的背带裤,站在同一棵老槐树下。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落,在他们肩头投下斑驳光影。
左边的尚言澈嘴角微扬,自信地直视镜头,手指轻搭在树干上,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舞台;右边的尚言墨则微微侧头,目光越过镜头,望向窗外那片看不见的远方,眼神里是与年龄不符的疏离与落寞。
他的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轻轻摩挲着裤缝,像是在压抑某种不安。
配文更是字字诛心:“同一张脸,不同的灵魂。一个望向聚光灯,一个渴望逃离。当我们在追捧一个完美偶像时,是否想过,那个被阴影吞噬的灵魂,又在何处喘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网哗然。
“双胞胎替身”的词条以燎原之势冲上热搜榜首,无数粉丝的情感信仰在一瞬间崩塌。
就在此时,白舒舒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病人醒了,但情绪极不稳定,只提了一个要求——换房间号。”
她立刻驱车前往。
一路上,城市苏醒的声音透过车窗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自行车铃铛清脆的叮当、街角早餐摊油锅滋啦作响……这些日常声响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玻璃,遥远而不真切。
医院的VIP病房里,尚言墨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
然而,醒来的他却像一只受惊的困兽,蜷缩在床角,拒绝见任何人,包括白舒舒。
护士小心翼翼地转达:“他说……原来的房间号304,和当年那间失火的音乐教室门牌号,一模一样。”
白舒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灼热的灰烬。
她没有再强求,而是驱车接来了李姨。
当这位看着兄弟俩长大的老人颤巍巍地走进病房,握住尚言墨那只扎着留置针的手时,积压多年的悲伤瞬间决堤。
“墨墨,好孩子……”李姨老泪纵横,声音哽咽,“你妈……你妈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那三个字落下时,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点滴器规律滴答的声响,像时间本身在倒数。
“对不起”三个字,像一把迟到了太久的钥匙,终于撬开了尚言墨尘封多年的心门。
他紧咬的牙关瞬间松懈,一直强忍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砸在苍白的被单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可他却依旧固执地摇着头,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可我现在是谁?是尚言澈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还是白舒舒买来的一个替身?”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臂,那里有一片尚未完全褪去的纹身遮瑕膏,触感黏腻而冰冷,像一层永远无法剥离的人皮面具。
他低声呢喃,像在对自己,又像在对这个荒诞的世界宣判:“我花了整整三年修复这张脸……可他们修复的,从来都不是我。”
这句话,像一根最锋利的刺,扎进了白舒舒心里。
她走出病房,指尖仍残留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混合着走廊尽头飘来的药味,让她胃部一阵抽搐。
她站在空荡的走廊尽头,回忆起小时候尚言墨曾问她:“姐姐,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记得我是谁吗?”
那时她笑着回答:“你是墨墨啊,怎么可能会忘?”
如今,她终于明白,真正的遗忘,不是记不得名字,而是亲手参与了一场抹杀。
她拨通了助理沈宁夏的电话,声音冰冷:“立刻筹备紧急发布会,我要把所有事情公之于众。”
电话那头的沈意大惊失色:“白总,你疯了?‘镜像我’项目牵扯到集团最核心的利益链,你现在站出来,等于和整个代言体系,和所有既得利益者宣战!”
“那我就撕了这个体系。”白舒舒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调取集团内部最高权限的加密文件,找到了“镜像我”项目的原始协议。
这份扫描件使用了非标准压缩算法,像素噪点分布异常。
“像是有人用AI生成伪造版本替换了原件。”技术员低声提醒。
而在电子文档的签字页,尚言墨的签名被刻意模糊处理,笔迹边缘呈现出不自然的虚化效果,宛如被雨水浸泡过的墨迹。
更让她心惊的是,协议的付款方,并非集团公账,而是尚言澈的个人账户——资金经由开曼群岛一家名为“EchoHoldings”的壳公司中转三次,最终流入项目账户。
发布会当晚,白舒舒一袭黑衣,独自站在了数百家媒体的聚光灯下。
她身后巨大的屏幕上,清晰地播放着她母亲遗书的扫描件,以及那份迟来的、证明了尚言墨身份的DNA比对图。
在无数闪光灯的簇拥下,她没有说一句多余的废话,只是拿出了那份“镜像我”合约的原件,放入一个透明玻璃箱中。
她按下按钮,内置火焰装置点燃合约一角。
橘红色的火焰迅速蔓延,贪婪地吞噬着纸张,也映照着她那张冷冽决然的面容。
“这不是销毁证据,而是向世界宣告:有些契约,本就不该存在。”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我在此宣布,白氏集团将永久关闭情感替身项目。”
她随即补充:“所有电子备份已提交至监管部门与独立审计机构。”
纸张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飘散落下。
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台下所有错愕的脸庞,一字一句地宣布:“同时,我们将即刻启动‘双生计划’的前期调研。我要让那些被标签、被定义、被遗忘的人,重新拥有他们自己的名字。”
台下的记者瞬间疯狂,无数问题如同潮水般涌来。
白舒舒却只是放下话筒,在保镖的护送下转身离场,只留给全世界最后一句话:“如果爱,必须建立在一个人的死亡之上,那它从一开始,就是灰烬。”
她放下话筒,转身离场。
保镖围成一道墙,挡住了蜂拥而至的镜头。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尚言墨的短信:“你让我活回来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当我自己。”
她立刻回拨过去,听筒里却只有冰冷的忙音。
回家的路上,车窗外霓虹闪烁,红蓝绿紫交织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扭曲着城市的轮廓。
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金属的腥气。
车子路过一条老街时,她忽然叫停司机。
橱窗里那张“兄弟照”修复广告静静陈列着,两张面孔被精心修复后并列在一起,亲密无间。
可细看之下,右侧男孩的眼角有一道细微裂痕,像是岁月也无法弥合的伤。
她掏出手机,拍下照片,没有P图,没有滤镜,直接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是:“呼吸的皮囊下,藏着两个灵魂。”
发完朋友圈,她抬头望去,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
昏黄路灯下,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默伫立,低着头,一遍遍摩挲着手中那枚早已褪色的旧校牌。
夜风吹动他的衣角,发出轻微的簌响,像一声声压抑的叹息。
校牌上的“SM”两个字母,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仿佛有了生命,缓缓跳动。
那一刻,她没有上前,只是轻轻放下了车窗,任夜风灌进来,吹散了眼底最后一丝泪意。
回到办公室,灯火通明。
她看着自己发出的那条朋友圈,眼神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坚定。
要让一个灵魂真正地“活”回来,需要推倒的,是一整座用偏见和利益堆砌起来的大山。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一个全新的文档,在标题处,缓缓敲下了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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