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痉挛从指尖窜上脊梁,仿佛一道冰冷的电流,将白舒舒钉在原地。
市立档案馆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像在擂鼓,震得她耳膜发疼——**咚、咚、咚**,如同铁锤砸在锈蚀的金属板上,余音在颅腔里嗡鸣不绝。
空气干冷,呼吸间鼻腔泛起刺痛,而掌心却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指缝滑落,在档案袋边缘留下模糊的湿痕。
“家属封存。”这四个字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铁壁,挡住了她探寻真相的唯一官方路径。
谁是家属?
尚言澈吗?
他为什么要封存一份十几年前的火灾档案?
一个本该在火灾中丧生的弟弟,如今却活生生地躺在ICU里,而作为哥哥的他,却在极力掩盖什么?
无数个问号在白舒舒脑中炸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官方的路走不通,那就走非官方的。
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母校的校史编撰组。
一个小时后,白舒舒以“白氏集团社会责任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坐在了母校校史馆的会客室里。
阳光斜切过蒙尘的窗棂,在空气中划出几道浮动的光柱,微尘如金粉般翻舞。
老式吊扇吱呀旋转,搅动着纸张与霉味交织的气息。
她提出的“资助贫困校友、重建历史档案”的合作计划,让那位年过半百的负责人喜不自胜,毫不犹豫地将尘封的2003届学生花名册原件调了出来。
泛黄的纸页散发着时光的味道——那是纤维素缓慢氧化的苦涩,混杂着樟脑丸的辛辣与旧墨的微腥。
白舒舒戴上白手套,指尖轻触纸面,粗糙的纹理刮过指腹,仿佛摩挲着一段被遗忘的岁月。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指尖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划过,墨迹微微凹陷,留下细微的触觉记忆。
当她触碰到“尚言澈”三个字时,动作倏然停止。
就是这里。
她的视线贪婪地锁定在名字旁的那一行蝇头小字上,每一个笔画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瞳孔——“孪生弟尚言墨,火灾中”
确认死亡。
这四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她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耳边忽然响起高频的蜂鸣,像是某种神经警报被触发。
五感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指尖下的墨迹不再只是平面文字,而是带着灼人的温度,那不是错觉——纸张纤维因高压打印产生的微弱物理形变,正通过她异常敏感的触觉神经传递为“烫”。
她曾因一次实验事故导致神经系统高度敏化,医生警告她:“你的感知已超出常人阈值,再这样下去会诱发解离。”可此刻,她无法停下。
这行字,是后来补上的。
那股熟悉的、来自神经末梢的痉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她猛地抽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手套边缘甚至传来一丝焦糊的幻嗅。
当晚,白舒舒将自己锁在公寓里,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疯狂回溯着与尚言墨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记忆的碎片被她一一捞起,拼接,重组。
——为什么他的右手无名指总在颤抖?
她调出高中时偷偷拍下的旧教室照片,放大那张属于尚言墨的课桌,用软件分析桌角一道道刻痕的划动频率和角度——与他无名指的颤动频率,惊人地一致!
那是长年累月用小刀刻划留下的习惯性肌肉记忆,指尖划过桌面时,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细微的震颤传导至神经末梢。
——为什么他煮茶必放桂圆?
记忆回溯至高二冬天,她重感冒发烧,趴在课桌上昏昏沉沉,醒来发现书包侧袋塞着一小包干果。
指尖捻开包装,桂圆干温润微甜,香气钻入鼻腔。
那一刻,是他唯一一次打破沉默的温柔。
——还有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隐藏的刺绣“SM”。
过去以为是叛逆符号,如今终于读懂:SiblingMemory,手足与记忆。
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仿佛那两个字母正在发烫。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张唯一的合照上。
那是替身合约期间,公司年会上的抓拍。
他站在她身后半步,一个绝对安全的、属于“影子”的距离。
他的眼神没有看镜头,而是越过她的肩膀,落在空无一物的远方,像在凝望一座永远无法抵达的孤岛。
白舒舒将照片放大到像素极限,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在那洗得发白的袖口内侧,刺绣的丝线在显微镜下泛着陈旧的光泽,指尖轻抚屏幕,竟有种真实的刺痒感。
第二天,她联系了闺蜜沈宁夏,两人驱车前往尚家老宅。
但原址早已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冰冷的商业公寓。
混凝土外墙反射着灰白的天光,电梯运行的低频嗡鸣从楼体深处传来,令人不适。
守门的周大爷听闻她们是来找尚家人的,只是摆摆手,一脸漠然:“那家人自从出事后就搬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就在她们失望地准备离开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从公寓楼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白舒舒:“姑娘,你们……是来找尚家那两个孩子的?”
是李姨,尚家当年的保姆。
曾在第三章,白舒舒路过医院太平间时,见过一位老人在角落烧纸钱,口中喃喃“言墨,回家吧”——那时她未在意,如今才知,命运早已埋下伏笔。
在附近一家安静的茶馆里,李姨老泪纵横,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递到白舒舒面前。
“那天火太大了,警察不让靠近。我趁乱从后窗爬进书房,只抢出了这个盒子……我知道太太最宝贝这些东西。”她的声音沙哑,指尖抚过铁盒边缘的凹痕,像是抚摸一段被焚毁的过往。
铁盒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霉味、纸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熏香,那是尚母常年点的安神檀。
白舒舒屏住呼吸,指尖触到日记本的硬壳封面,微凉而粗糙。
里面是两本字迹稚嫩的日记,一本属于哥哥,一本属于弟弟;一本母亲病中的手稿;以及一张从未对外界公开过的全家福。
照片上,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并肩而立,哥哥尚言澈笑得灿烂,亲密地搂着弟弟的肩膀。
而弟弟尚言墨,则安静地站在一旁,一只手不自然地、悄悄地藏进了袖口里。
白舒舒颤抖着手翻开母亲的手稿,那是一封未曾寄出的遗书。
娟秀的字迹透着无尽的绝望和挣扎:“……言墨的病,医生说他活不过十五岁。我恨老天不公,可它却用一场大火,跟我开了一个更残忍的玩笑。它收错了人……言澈,我的儿子,从今往后,你替弟弟活下去。你要替他呼吸,替他爱人,替他……被这个世界记住。”
“我替他活完了。”
尚言墨在手术前对她说的话,如同惊雷在白舒舒脑中炸响。
原来那不是精神错乱的疯话,是压抑了十几年的宿命回响!
她挂断电话,雨滴砸在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整座城市在雷声中震颤,而她的世界早已崩塌成废墟。
回程的路上,沈宁夏几次想开口安慰,却被她眼中的执拗吓退。
那一晚,她没有回家,而是径直驱车前往实验室——唯有真相,才能止住内心的灼烧。
她坐在冰冷的显微镜前,调出尚言澈三年前参与的一项罕见病研究项目的匿名基因数据库权限,获取了他的原始SNP芯片数据。
随后,她对自己的设备进行STR短串联重复序列分析。
结果显示:除一处DYS391位点存在单碱基偏移外,其余15个核心STR位点完全匹配——这是极少数同卵双胞胎因胚胎分裂后期突变产生的自然变异,足以证明他们是孪生兄弟。
她深吸一口气,取出那枚从火灾现场遗物中找到的、烧熔了一半的金属姓名牌残片。
在纳米蚀刻仪下,她小心翼翼地还原着边缘的金属形变痕迹。
原本只能看清的“尚言_”二字下方,一个被高温熔蚀得几乎看不见的笔画,渐渐浮现出来——那是“墨”字的最后一捺。
就在那一捺成型的瞬间,白舒舒的五感金手指骤然失控!
整个世界的声音和光影在她脑中扭曲、炸裂,一个撕心裂肺的少年嘶喊声,跨越了十几年的时空,狠狠撞进她的耳膜:“姐姐……救我……我不是影子……我不是他!”
她扶住桌角,太阳穴突突跳动,脑内闪过医生警告的话语:“你的神经系统已处于过载边缘,再这样下去会诱发解离症状。”
她猛地抬头,实验室光滑的玻璃墙面倒映出她的脸。
一瞬间,那张脸上浮现的,竟是尚言墨苍白而绝望的面容!
幻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我烧了他两次……”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悔恨与颤抖,“一次是在那场大火里忘记了他,一次是……是亲手签下那份该死的替身合约。”
窗外,暴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
她按下录制键,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是白舒舒。以下陈述涉及2003年南城中学火灾案重大隐情,及一起长达十四年的身份顶替事件……”
一道闪电劈开乌云,照亮她眼中燃烧的火焰。
这一次,她不再是谁的影子,也不再是命运的旁观者。
她要亲手点燃那场迟来的火,把所有人,包括自己,彻底烧醒。
夜色深沉,一场风暴,即将席卷整座城市。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