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磨刀石上的名字
底舱的檀香燃到第三柱时，林道终于收了手。
单美仙瘫软在蒲团上，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却不敢动——方才那股游走在她奇经八脉里的混元真气太霸道了，每一寸都像在拿细砂纸打磨经脉，疼得她牙根发酸，偏又有说不出的舒爽从骨髓里漫上来。
单婉晶更惨些，小脸上白里透青，抱着茶盏的手还在抖，杯沿磕着门牙发出细碎的响。
“阴阳二气在任督二脉交缠时，会在大椎穴留下滞点。”林道屈指弹了弹混沌茧子，茧身泛起的青光映得他眼尾发亮，“八世前我修《太初诀》时也遇过类似问题，当时以为是火候未到，现在才明白——”他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心口，“是缺了纯阴之体做引子。”
单美仙猛地抬头。
她本以为剑神找她们双修只是为了试功，毕竟阴葵派的《玄阴经》在江湖上也算得阴属性功法里的翘楚，却不想这位转世剑神竟在借她们的气脉推演更深处的门道。
“所以您要去宋家？”她声音发哑，想起方才林道识海里翻涌的数据流——那些金色的文字她看不懂，但其中“郁林郡”“磨刀堂”“宋阀天刀”几个词像烧红的铁钉钉进了脑子里。
林道没接话。
他望着舱顶摇晃的烛火，混沌茧子突然烫得灼手，数据流如暴雨倾盆：【检测到目标区域：郁林郡磨刀堂。
历史数据匹配度87%，九世前宿主在此折剑。】
“叮——”
船身突然一震，甲板上传来船工的吆喝：“郁林郡到嘞！”
林道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单美仙鬓角的珠花乱颤。
他掀帘而出的瞬间，单婉晶终于敢小声问：“姑姑，剑神说的纯阴之体……难道是宋家那位？”
单美仙望着林道玄色道袍的背影消失在舷梯口，喉间泛起苦意——她早该想到的。
宋阀能在西南稳坐百年，靠的哪是那些花拳绣腿的国术？
那座藏在云里的磨刀堂，那把传了七代的天刀，还有……
“剑神大人！”
岸上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鲁穿着月白锦袍，腰间悬着块羊脂玉牌，正带着二十几个护院在码头上躬身。
他的影子被日头拉得老长，连地上的青石板都被晒得发烫，可他腰弯得比拜祭祖先时还低，额角的汗砸在石板上，很快就被高温蒸成了白渍。
林道踩着舷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宋鲁的神经上。
等他的靴子终于沾到地面，宋鲁才敢抬头，却正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他突然想起族里老辈说的“剑神眼”，说是能看透人心最脏的那点念头。
“宋阀上下，恭候剑神大人多时。”宋鲁声音发颤，手心里全是汗，连玉牌上的雕花硌得生疼都顾不上。
林道扫了眼他腰间的玉牌——宋阀外务主事的标记，和八世前那个想劫他药的宋老三挂的是同一款式。
他忽然笑了，声线轻得像片羽毛：“磨刀石上，可还有我的名字？”
空气“嗡”地一声。
宋鲁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
他分明站在三十多度的日头底下，却像被人拿冰锥戳进了脊梁骨。
旁边的护院们更惨些，有两个手按刀柄的，此刻竟发现自己根本握不住刀——不是手没力气，是那股从林道身上散出来的气，压得他们连念头都转不动。
“有！有！”宋鲁猛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十年前阀主就命人把您的名字刻在磨刀石最中央，说总有一天……”
“宋智。”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码头尽头传来。
林道转头。
穿玄色劲装的中年男人正顺着青石板路走来，腰间悬着柄无鞘的黑铁刀，刀身映着日头，反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的脚步很轻，可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口上——这是把刀练进了骨里的人才有的架势。
“剑神大人。”宋智在离林道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手按在刀镡上，“我家阀主在磨刀堂备了茶，还请移步。”
林道没动。
他望着宋智腰间的刀，混沌茧子在袖中剧烈震动，数据流里突然炸开一串猩红的警告：【检测到天刀残意！
匹配度92%！
九世前宿主与此刀主同归于尽！】
“当——”
山巅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刀鸣。
林道瞳孔骤缩。
那声音像根烧红的铁针，“唰”地扎进他识海，搅得小世界里的灵茶树都抖了三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刀鸣里裹着股狠劲，像条蛰伏了百年的毒蛇，终于睁开了眼。
宋智的手在刀镡上紧了紧。他看见林道
“刀在等你。”他轻声说。
林道没接话。
他望着远处被云雾半遮的山巅，那里有座飞檐翘角的阁楼，檐角挂的铜铃正随着刀鸣轻响。
混沌茧子的震动透过衣袖传到他掌心，他能听见茧子里传来细微的呢喃，像在催促，又像在警告。
宋鲁悄悄抬头。
他看见林道抬起脚，一步跨过了地上那道由他汗渍汇成的水痕——那是宋阀暗桩在码头上布的“困仙阵”，专门用来试探外来强者的。
可林道这一步跨得太随意了，仿佛根本没看见脚边那些用朱砂画的符。
“走。”林道说。
他往前走去，玄色道袍带起的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扑向宋智腰间的黑铁刀。
宋智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那道身影和记忆里族祠画轴上的剑仙重叠在了一起——同样的云淡风轻，同样的，要掀翻这江湖的天。
山巅的刀鸣又响了一声。
林道脚步未停。
他能感觉到，路边的竹林里有三道气息在游走，假山石后藏着淬毒的弩箭，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被人动了手脚，随时能掀起一片刀阵。
可这些在他眼里都像过眼云烟——他的目标从来不是什么宋家暗桩，而是那座藏在云里的磨刀堂，和堂中那方刻着他名字的磨刀石。
“剑神大人。”宋智加快脚步跟上，“前面就是磨刀堂的山门了。”
林道抬头。
云雾散开一线，露出山门上方的匾额，“磨刀堂”三个大字被日头照得发亮，像三把悬着的剑。
他摸了摸袖中发烫的混沌茧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九世了，这一世，他倒要看看，这方磨刀石，究竟是要磨他的剑，还是要让他的剑，磨碎这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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