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火中炼骨，针下夺命
林道将最后一坛火油卡进青石板的凹槽时，指节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他弯腰用燧石敲击火镰，火星溅在松脂堆上，轰地腾起半人高的火苗。
观星台瞬间被橙红笼罩，原本阴寒的石板渗出热气，空气因高温扭曲成模糊的波纹，像极了他小世界里混沌茧蠕动时的光晕。
林先生。
沙哑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林道转身，见鲁妙子裹着的皮裘已滑落在地，古铜色的胸膛布满旧疤，新伤处的血痂泛着紫黑——那是三日前被玄铁锥贯穿的刀伤，深可见骨。
老人赤着脚踩在发烫的石板上，脚趾因疼痛蜷缩，却仍硬撑着挺直脊背，眼神亮得反常：阿秀说你要给我火中炼骨，老头子活了六十岁，倒要看看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炼出朵花来。
林道没接话，目光扫过鲁妙子腰间挂着的布囊——里面是方才他亲手调配的九味药粉，混着往生藤的汁液，此刻正透过布缝渗出暗青色的雾气。
他伸手搭在鲁妙子腕脉上，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下跳动的乱流：药气已经开始窜了？
从密室出来就觉得浑身蚂蚁爬。鲁妙子咧咧嘴，汗珠顺着下巴砸在石板上，你说要我赤身站半个时辰，现在才过了三刻，这......话音未落，他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额角的汗瞬间成串。
林道松开手，指节叩了叩浴桶边缘。
那是他用百年沉木凿成的，此刻桶内沸水翻滚，水面浮着层墨绿药渣，蒸腾的热气里裹着刺鼻的腥苦——正是方才混沌茧里煨了六夜的药汁。第一根针。他从袖中取出三寸长的金毫，针尖在火上烤得发红，入的是风池穴。
金针没入后颈的瞬间，鲁妙子浑身一震。
他本以为会疼，却只觉凉丝丝的，甚至有几分舒服。
可这舒服不过眨眼间——药浴的热气裹着针尾的金芒窜进经脉，他突然闻到十里外松树林的松香，听见山脚下茶棚里阿秀跟茶倌讨糖的笑声，连脚底板被石板烫红的灼痛都清晰得像是有人拿烙铁在烙。
五感放大了。林道望着鲁妙子骤然涣散的眼神，声音冷静得像块冰，酸麻痒痛会翻十倍，你最好咬住这个。他抛过去块浸了药汁的棉布。
鲁妙子刚咬住布团，第二根针已扎进肩井穴。
这次疼意来得更猛，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丝捅进骨头缝。
他膝盖一弯几乎栽进浴桶，被林道单手拎住后领提起来。站稳。林道的声音裹着罡气，震得他耳鼓发疼，药气要顺着督脉往上走，你歪一寸，就废三分。
第三根针入大椎穴时，鲁妙子的汗已经浸透了地面。
他能清楚感觉到药汁在血管里横冲直撞，旧伤处的血痂开始崩裂，暗红血珠渗出来，在皮肤上滚成细流。
可更疼的是那些陈年旧伤——二十岁铸剑时被铁水烫的疤，三十岁跟马匪搏斗时留下的刀痕，此刻都像被撒了把盐，疼得他咬碎了棉布，血沫顺着下巴往下淌。
该用鞭了。林道退后半步，手中多了条牛筋鞭。
鞭身裹着层细密的银线，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鲁妙子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
他想躲，可两条腿像灌了铅，只能看着那道银影破空而来。
第一鞭抽在后背，剧痛比之前更甚十倍，他眼前发黑，差点昏过去；第二鞭抽在大腿，肌肉瞬间肿起道紫痕；第三鞭抽在胸口，旧伤处的血痂啪地崩开，鲜血溅在药浴里，荡开层层红浪。
鞭声炸响如雷，每一鞭都精准避开要害，却又恰好抽在药气淤塞的位置。
林道的手腕稳得像机械，鞭影起起落落，鲁妙子的皮肤从红转紫，又从紫渗出血珠，整个人像块被反复捶打的熟铁，在剧痛里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那是骨骼在重新生长的声音。
沉下去。当第十三鞭落下时，林道突然收鞭。
鲁妙子如蒙大赦，踉跄着栽进浴桶。
沸水漫过胸口的瞬间，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药浴里的药汁本就烫得惊人，此刻被火油炉灶一烘，竟比滚水还烫三分。
更可怕的是那些药渣，像无数细针往毛孔里钻，疼得他在桶里挣扎，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道的衣摆。
林道却恍若未觉。
他屈指弹动，七根金针刺入浴桶周围的木沿，指尖涌出淡金色的罡气，顺着针尾窜进药浴。
原本翻滚的药汁突然安静下来，水面浮起层金色涟漪，裹着鲁妙子下沉的身体。现在才是关键。他喃喃自语，目光紧盯着鲁妙子的瞳孔——此刻老人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意识已经模糊，却仍在拼命挣扎。
小......心......鲁妙子突然呛了口水，浑浊的眼珠艰难转向林道背后，背......后......有...
话音未落，他的头猛地栽进药浴。
林道瞳孔骤缩，单手捞起他的后颈提起来。
鲁妙子的嘴唇已经发乌，额角的汗混着血水往下淌，眼神却比刚才更清明几分：有人......在看......
林道猛地转身。
观星台角落的阴影里，那丝幽蓝的光又闪了闪，这次他看得真切——是双眼睛。
先稳住他的心神。林道咬了咬牙，指尖按在鲁妙子眉心。
混沌茧在胸口发烫，一缕先天本源炁顺着指尖渡入老人经脉。
鲁妙子的身体突然放松下来，眼皮缓缓合上，最后那句小心被吞进喉咙，只剩药浴里的气泡咕噜咕噜往上冒。
林道望着阴影里那点幽光，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金针囊。
他能感觉到混沌茧在提醒他危险，但此刻鲁妙子的药浴正到紧要关头，根本挪不开身。等熬过这关......他低声自语，指尖在针囊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不管是谁，都该付出点代价了。
药浴里的热气越升越高，模糊了观星台的边缘。
林道望着鲁妙子逐渐平复的呼吸，又瞥了眼阴影里若隐若现的幽光，忽然笑了——九世轮回，他最怕的从来不是危险，而是没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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