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父女之间的药方戏码
石堡二层的药香里浮着细碎的雪粒子。
林道将牛皮纸卷推过檀木桌时,纸角扫过鲁妙子指节上的老茧——那是常年握铁锤留下的沟壑,此刻正随着纸卷展开而微微发颤。
五百三十六味药材,缺一味便前功尽弃。林道垂眸盯着自己茶盏里晃动的倒影,三日后若凑不齐...他顿了顿,我便烧了剩下的半张方子。
鲁妙子的喉结动了动。
他枯瘦的手指划过纸卷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在千年朱果处停了停,又跳过玄冰玉髓,最后停在往生藤三个字上。
窗外的北风卷着雪粒撞在窗纸上,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叩在桌案上发出空响:千年朱果...牧场后山还有三株,玄冰玉髓...秀珣的冰窖里该存着。说到秀珣二字时,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林道抬眼。
这个天下第一巧匠此刻正佝偻着背,白发间沾着未扫净的药屑,哪里还有传闻中铸剑震八荒的气势?
他想起方才在丹室里看见的景象——鲁妙子掀开最后一口桐木箱时,箱底只落着半把碎成渣的龙涎香,而墙上挂着的十二只药葫芦,有七只空得能听见风声。
鲁先生。林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您凑不齐的。
鲁妙子的手指在纸卷上蜷成拳。
他突然起身走向窗边,积雪反射的冷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三十年前...我在秀珣周岁宴上铸了把木剑,剑柄刻着平安二字。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在风里晃,后来我带着铸剑图谱跑了,她娘抱着她追出三十里,鞋子都磨破了。
林道没接话。
他知道鲁妙子在等什么——这个总把匠心得净挂在嘴边的倔老头,此刻正用最笨拙的方式,把自己最柔软的软肋剖出来。
安乐窝的马厩还剩三车药材。鲁妙子突然转身,眼里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但要调牧场的存货...得秀珣点头。他抓起桌上的药杵重重一磕,石屑飞溅,你去帮我求她。
林道放下茶盏。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计划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
鲁妙子这些年把自己困在石堡里,用铸剑的疯劲把愧疚磨成茧,可商秀珣呢?
那个能驯烈马、掌万骑的牧场少主,难道就没有在某个雪夜,望着床头那把断了弦的木剑掉过眼泪?
好。他应得很轻,却在话音未落时突然起身。
石堡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道周身的气势如潮涌,烛火噗地熄灭,案上的纸卷被掀得乱飞。
鲁妙子踉跄着扶住桌角,嘴角渗出黑血——那是他体内积压二十年的铸剑毒,此刻正被这股气势逼得翻涌。
你...他想说什么,却被剧烈的咳嗽截断,整个人顺着桌沿滑下去,额头撞在青石地上,溅起细小的血珠。
石堡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林道收了气势,垂眸看着地上的鲁妙子——老人的睫毛在雪光里轻颤,呼吸虽弱却绵长,像在刻意压抑什么。
他弯腰拾起滚到脚边的药杵,指腹擦过杵身的刻痕——那是商秀珣的乳名,阿秀二字被磨得发亮。
大管事!
门被撞开的刹那,冷风卷着雪片灌进来。
商秀珣裹着猩红斗篷冲进来,腰间的银鞭还滴着融雪。
她的马靴在青石板上打滑,却在看见地上的鲁妙子时猛地刹住,斗篷下摆扫翻了药柜,党参黄芪撒了一地。
爹?她的声音发颤,蹲下去时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她颤抖的手抚上鲁妙子的脸,指腹碰到他额角的血珠时像被烫到,又慌忙去探颈侧的脉搏。
林道看见她眼尾的泪痣在发抖,那是鲁妙子铸剑图谱里画过的——二十年前的春夜,他在给妻子的信里写:阿秀的泪痣生得妙,像星子落进桃花潭。
死了?商秀珣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她抬头时眼里的狠劲像淬了毒的箭,是你杀的?
林道倚着柱子,指尖转着酒葫芦。
他故意让酒液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雪光里泛着琥珀色:想报仇?他歪了歪头,先集齐五百三十六味药材。
商秀珣的银鞭唰地抽出半尺。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药方,扫过往生藤三个字时,鞭梢突然垂了下去。
她望着地上的鲁妙子,又望着林道,最后抓起斗篷下摆擦了擦眼泪——那动作和鲁妙子方才擦药杵的模样如出一辙。
我要药方。她咬着牙,所有药材的产地、年份、用量。
林道把酒葫芦抛向空中又接住。
他能听见楼下马厩传来马群的嘶鸣,能听见鲁妙子极轻极轻的吸气声——比雪落瓦檐还轻,比虫鸣草动还弱。
药材齐了,我自然会给。他转身走向楼梯,靴底碾碎了一片黄芪,但鲁先生的毒...他顿在楼梯口,等不了七日。
商秀珣的手还撑在鲁妙子身侧。
林道下楼时听见她低低的抽噎,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的声响,像极了二十年前某个雪夜,襁褓里的女婴被寒风吹醒时的啼哭。
石堡外的雪越下越大。
林道站在檐下,望着商秀珣的贴身侍女抱着皮裘跑进来,望着大管事举着灯笼冲去马厩,最后将目光落在二楼窗内——鲁妙子的右手小指正微微蜷起,在雪光里像片颤动的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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