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雪夜棋局,道心之战
雪落在林道眉梢,他伸手接住一片,指腹感受到雪晶在体温里融成水珠。
石凳旁的铜炉飘着松木香,混着老梅树的冷香钻进鼻尖——这是他特意让仆役备下的,宁道奇喜松梅之气,李世民爱沉水香,茶盏里分别点了不同香丸。
公子,宁先生到了。门房的声音裹着雪粒撞进院子。
林道抬眼,看见雪幕里走出个灰袍老者。
对方足尖点过雪地,竟没压弯半片雪瓣,腰间挂着串菩提子,每颗都泛着玉润的光。
这是宁道奇?
林道记得《抱朴子》里说他眉长过目,目若朗星,此刻望去,老者的眼却像蒙着层雾,分明是被道障困住了。
林小友。宁道奇站在雪亭三步外,声音带着三分颤。
他本以为来会的是个锋芒毕露的少年,可眼前人裹着棉袍,剑横膝头,竟比雪还静。
更可怕的是那股气——说他超然天地吧,梅枝上未落的雪偏往他肩窝坠;说他融于天地吧,连老梅树的枝桠都自觉给他让出半尺空间。
这是...道与天地同频的迹象?
林道起身,伸手虚引:茶快凉了。
宁道奇跨进雪亭,刚坐下便被茶雾呛了下。
不是茶雾烫,是茶雾里裹着缕清气,直往他识海钻。
他突然想起五十年前在终南山闭关,看见过类似的气——当时他斩了三尸,以为道心圆满,此刻才惊觉那气里少了点人间烟火。
宁先生修的是什么道?林道突然开口。
茶盏当啷坠地。
宁道奇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发白。
这个问题他答过无数次:道门清修,以天地为炉,炼己身与道合。可此刻再想,天地是死的,道是死的,他修了一辈子,怎么越修越冷?
小友这是要考校老道?宁道奇强笑,指尖却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林道的目光像把刀,正剖开他道心最深处的裂缝——那道缝他用至人无己的经义堵了三十年,此刻竟在渗血。
林道没接话,抬手指向梅树。
一片残梅打着旋儿落进雪亭,悬在两人中间。
宁道奇刚要运真气接住,忽见更多花瓣从四面八方涌来,每片都裹着细碎雪粒,在半空凝成棋盘。
林道屈指一弹,最近的雪粒叮地落在棋盘天元位。
以雪为子,以花为局。林道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宁先生,这局棋,我们下的是道。
宁道奇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虚幻天地在眼前展开:东边是春耕的农人,西边是守城的兵卒,南边有学子捧着书卷跑过青石板,北边的茶楼里飘出酒令声。
每粒雪子落下,都在这方天地里掀起涟漪——原来林道的道,不是孤悬的仙,是人间百态的合。
这不可能!宁道奇厉喝,指尖点出三枚菩提子。
菩提子撞碎雪子,却在触到人间烟火的刹那,裂出细密纹路。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救过的小乞儿,那孩子捧着他给的馒头说神仙爷爷,他当时嫌脏没接那双手;又想起三年前在武当山论道,看见山脚下的猎户被狼咬断腿,他只扔了颗止血丹便走。
原来他的道,早就在这些小事里瘸了腿。
棋盘上的雪子越落越快。
林道的每一手都像在补天地的缺:有雪子落在农人的犁耙上,铁犁便多了道防滑纹;有雪子落在兵卒的甲胄里,锁子甲的接口便紧了三分;甚至有粒雪子钻进茶楼,说书人突然拔高嗓门:且说那李二公子,昨日在城南施了三百碗热粥!
宁道奇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的菩提子越下越慢,每落一子都像在割自己的肉。
当第一百零八粒雪子落在学子的砚台旁,将松烟墨化成更润的墨汁时,他的最后一枚菩提子啪地碎成粉末。
老道输了。宁道奇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有泪,原来道不在高山,在人间。
小友这局棋,让老道三十年的迷障破了。他站起身,朝林道郑重一拜,待老道闭关破境,必来听小友差遣。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雪幕。
林道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剑鞘在膝头轻颤——那是剑在替他高兴,替这方天地高兴。
好一局人间道。
沙哑的男声从亭外传来。
林道转头,只见阴影里立着个玄衣人,腰间悬着柄乌鞘刀,刀镡刻着九只盘绕的龙。
他的目光扫过未下完的棋局,雪子与花瓣在他眼底映出幽光,像有什么古老的东西被唤醒了。
林道的手按上剑柄,却没拔。
他闻见空气中浮动着墨绿真气的腥甜——这是石之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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