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风雪夜归人，群狼窥宅
马车驶入蓟县东门时，雪粒正顺着车帘缝隙钻进来。
林道望着车外被雪水冲淡的血痕，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染血的图册——那是杨山塞给他的，上面记着三千百姓的姓名。
林公子请。李玄霸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马蹄声停在一处朱漆门前。
林道掀帘时，正撞见一道玄色身影在台阶下抱拳，雪落在那人肩头又融成水，显见已等了多时。
在下李世民，久仰林公子大名。来者抬首，眉峰如刃，眼尾却含着三分笑意，听闻公子今日替百姓斩了马贼，李某特备薄酒，为公子接风。
林道踏下车阶，雪水渗进靴底。
他扫过李世民腰间半枚玄铁令——与李玄霸的不同，这枚边缘刻着细碎的雷纹，是李阀核心子弟的凭证。李二公子客气了。他垂眸时睫毛在雪光里颤动，只是我这浑身血味，怕是要污了贵府的香案。
李世民哈哈一笑，伸手虚引：血味好，血味真。他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林道瞥见他袖中露出半卷泛黄的《六韬》，书角压着道新鲜的折痕——显然是方才匆忙间塞进的。林公子可知，我李阀在关外有座铁矿？李世民边走边说，前日有矿工来报，矿脉里挖出块怪石头，纹路像活的，我让人连夜送来了。
林道脚步微顿。
他能感觉到李世民的视线正扫过自己腰间的混沌玉茧——方才掀帘时，玉茧的幽光漏了一线。李公子这是
借花献佛罢了。李世民在月洞门前止步，回头时笑意未达眼底，我李家要的，从来不是一座铁矿、一块怪石。他伸手推开雕花门，暖香混着松木香扑面而来，林公子，这宅院的地下有处密室，墙是一尺厚的玄铁铸的，窗棂嵌了南海砗磲，连虫鸣都透不进来。他侧身让林道进去，您今夜若想睡个安稳觉，这是蓟县唯一的去处。
林道踏入门槛的刹那，后颈泛起细汗。
他早该想到，李阀不会平白无故献殷勤——这所谓的接风，实则是要将他圈在眼皮底下。
他望着正厅案上摆的西域葡萄、南海珍珠，忽然轻笑一声：李公子可知，我八岁时在药庐煮药，药罐沸了，我伸手去按，烫得满手泡。他转身看向李世民，后来我明白，越烫的东西越不能急着抓，得等它凉透了，再慢慢揭盖。
李世民的指尖在袖中蜷起，面上仍挂着笑：林公子说笑了。他抬手指向侧厅，热水备好了，公子先沐浴，晚些我让厨房送碗姜茶来。
林道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听着脚步声消失在廊下，这才解下腰间玉茧。
玉茧表面浮起暗红纹路，像在描摹方才李世民袖中《六韬》的折痕。
他将玉茧按在案上，纹路瞬间爬满木桌，在桌面刻出一行小字：玄铁密室，藏甲百副；砗磲窗棂，可透声波。
好个李二公子。林道指尖拂过那些字，低笑里带着冰碴，既要当护花使者，又要做看园的狼。
此时城西一间杂货铺里，烛火正被寒意冻得蜷成豆大的点。
安隆攥着半张染血的战书，喉结动了动：石先生，这战书说林道要在十五月圆夜独战魔门十宗...您说他是不是疯了？
疯不疯的，试过才知道。阴影里传来一声轻笑，石之轩的手指从帘后伸出，指尖绕着一缕墨绿真气，你可知他方才在城外杀了多少人？
二...二百马贼。安隆额头沁出汗，可那是...
二百马贼，二百刀。石之轩的指尖突然点在案上，烛火啪地爆成一团蓝焰，他每刀都砍在关节缝里，让马贼活着看自己的手脚掉下来。
这是杀人？
这是立威。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你若再问这种蠢话，我便让你也尝尝看自己手脚掉下来的滋味。
安隆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却不敢再出声。
他望着石之轩指尖的墨绿真气在战书上烧出个洞，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阴后祝玉妍的婢女，捧着青瓷茶盏站在门外。
同一时刻，城南绣楼里，婠婠正把茶盏扣在桌上。那小道士住进李阀的宅院了？她指尖绕着发尾，丹蔻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母亲，您说李二那只老狐狸，是真想护着他，还是想拿他当饵？
祝玉妍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指尖在檀木桌上叩出轻响：不管是饵还是刀，总得先看看他的斤两。她起身走向妆台，取出一支点翠步摇，今夜子时，你我去会会这位九世轮回的林公子。
母亲，大明尊教的人已经过了北河。婠婠突然说，突厥的铁勒部也派了三队鹰卫进城。
祝玉妍的手顿在步摇上。
她望着铜镜里自己的倒影，忽然笑了：看来这潭水，比咱们想的更深。
林道沐浴时，雪下得更大了。
他裹着棉袍坐在院中石凳上，剑横在膝头。
雪落剑刃，瞬间被剑气蒸成白雾。
他望着院墙上晃动的影子——东边三个，西边五个，屋顶还有两个，呼吸声轻重不一，显然分属不同势力。
来了。他轻声说，指尖抚过剑脊。
剑鸣如龙吟，惊得院角老梅树抖落一身雪。
那些影子顿了顿，又更紧地贴在墙上。
林道抬头望向天际。
雪幕里，一轮残月正缓缓爬上云头。
他起身走向院中的雪亭，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剑在鞘中轻颤，像是在回应他心底的期待。
宁道奇该到了。他望着雪亭中提前备好的两盏茶，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李世民...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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