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血路开端,心树初成
马车碾过碎石的咯吱声里,林道突然屏住呼吸。
他能感觉到心灵世界那株小树的根须正穿透最后一层识海屏障,三寸六分的翡翠色幼芽在灵魂深处扎下主根时,整片心界轰然扩张——从原先的十丈暴涨至百丈。
暮色里的荒草、远处的山影、甚至杨山后颈渗出的汗珠,都清晰映在他的感知里,像被撒了层碎钻的玻璃。
这就是混沌心力种子...林道垂眸望着自己的掌心,皮肤下流转的银纹如活物般游动,原来不是凝聚,是唤醒。
他话音未落。
救命啊——
女人的尖叫刺破暮色。
林道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心力铺展的刹那,百丈内的画面如潮水倒灌:二十余骑黑马从左侧山坳冲出,马背上的汉子裹着染血的皮袄,马刀上还滴着新鲜的血珠;前方半里地的荒村里,老妇被马刀挑翻在地,小娃从她怀里滚出来,正被马贼提着后领往麻袋里塞;更远处的草垛后,三个村民哆哆嗦嗦举着锄头,却被马贼用箭钉在墙上。
畜牲。林道喉间溢出低哑的怒喝。
他起身时,马车竟因他带起的风摇晃了两下。
杨山刚要回头问客官要停...,就见那少年的身影在暮色里虚了虚——再睁眼时,车辕前已空无一人。
客官?!杨山猛地勒住缰绳,惊得马嘶鸣着人立而起。
他踉跄着跳下车,就见二十步外的荒草被踏出一条直线,尽头处,最前排的马贼正捂着喉咙倒栽下马,脖颈处的伤口细如针孔,血却像喷泉般飙出三尺高。
林道站在路中央,衣袂猎猎。
他望着第五个马贼挥刀劈向缩在墙角的孕妇,左手随意一抬——那马贼的手腕突然扭曲成诡异的弧度,马刀当啷落地。
你...你是人是鬼?马贼头目刘猛拨转马头,腰间的铁斧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他这才发现,刚才倒下的兄弟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喉管、心脏、太阳穴全被精准刺穿,伤口小得几乎看不见。
林道没理他。
他的指尖按在刚制住的马贼眉心,混沌心力如游丝钻入对方识海——记忆碎片扑面而来:破庙内的酒坛、刘武周的亲兵令牌、突厥商队的羊皮地图,还有那句把活口全赶上漠北,死的喂狼。
刘武周...林道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大晋的边军统领,竟勾结突厥贩卖百姓?
马贼的记忆里闪过刘武周拍着他肩膀的画面:做得漂亮,回来赏你十亩良田。林道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混着银纹渗出来,在暮色里格外刺目。
刘猛终于察觉不对。
他狠踹马腹冲向林道,铁斧带起的风声能劈开石块:管你是谁,老子砍了你——
林道抬头。
刘猛的动作突然僵住。
他看见少年的眼睛里翻涌着星河,那些银纹顺着眼尾爬上面颊,像活过来的锁链。
更可怕的是,他的铁斧离对方咽喉还有半尺,却像砍在无形的墙上,震得虎口裂开,斧柄寸寸断裂。
你...你到底...刘猛的声音发颤。
林道一步跨到他马前。
他伸手揪住刘猛的衣领,混沌心力如潮水般灌入对方识海。
刘猛的瞳孔瞬间扩散,脑海里炸开刘武周与突厥使者碰杯的画面,还有那封写着用三千百姓换五千战马的密信。
原来不是马贼。林道松开手,刘猛像破布娃娃般摔在地上。
他望着远处还在挣扎的村民,喉咙里溢出压抑的低笑,是边军的刀,捅进自己人的后背。
风卷着血腥气扑来。
林道转身走向最后一个举着刀的马贼,袖中银纹流转如活物。
他能听见杨山在身后喊什么,但那些声音像隔了层毛毡——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血、泪,和记忆里八世轮回中见过的、同样被屠的村庄。
九世了。林道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们活着。
刘猛趴在地上,看着那道银纹包裹的身影走向最后一个同伴。
他想爬,想喊,可浑身的力气正像被抽干的井水。
直到那个身影停在他面前,他才看清少年袖中露出的半卷图册——最后一页的边角被血染红,隐约能看见混沌二字。
救...命...刘猛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林道蹲下身,指尖点在他眉心。
刘猛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少年眼中翻涌的星河,和那句比北风更冷的低语:你们的命,我收下了。暮色漫过血浸的荒草时,林道袖中的银纹正一寸寸退入皮肤。
他垂下手,指节因长时间紧绷而泛白,掌心里的血珠滴在刘猛染血的衣襟上,晕开暗红的花。
二百具尸体横陈四周,马贼的马蹄印与血迹在地面交织成狰狞的网,风卷过断旗,啪地抽在烧焦的草垛上。
杨山的喘息声从背后传来。
这位前士兵跌跌撞撞跑近,皮靴碾过马贼的断刀,金属摩擦声刺得林道耳膜发疼。客...客官!杨山蹲在最近的尸体旁,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马贼颈侧的伤口——细如针孔,却精准贯穿了颈动脉。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扯开马贼的皮袄,露出里面染血的护心镜。
是边军制式。杨山的声音发颤,指甲几乎掐进护心镜的铜纹里,我在雁门关守了三年,这种鱼鳞纹甲片,只有大晋边军的百夫长才有。他猛地转向另一具尸体,扯下对方腰间的箭囊——箭尾的红漆标记在暮色里格外刺眼,还有雁翎箭,每支箭尾都刻着武字,刘武周的私兵!
林道的睫毛轻颤。
他望着杨山颤抖的背影,忽然想起八世前在陇西见过的老卒——同样的粗布短打,同样的指节因握刀而变形。他们说这是马贼。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可马贼不会用制式甲胄,不会给箭尾刻主将姓氏。
杨山突然站起身,拳头重重砸在焦土上。刘武周!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三年前他带人屠了我老家村子,说我们勾结突厥。
结果呢?他指向远处被烧毁的祠堂,我阿爹临死前攥着的,是刘武周亲笔写的粮饷不足,暂借民粮的字条!风掀起他鬓角的白发,露出耳后一道旧疤,现在倒好,他借百姓的命去换突厥的战马——他突然哽住,弯腰抓起一把混着血的泥土,这世道,吃人的从来不是马贼,是穿官服的豺狼!
林道的心脏猛地抽痛。
他想起方才在刘猛识海里看见的画面:突厥使者把玩着镶宝石的酒壶,刘武周笑着推过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三十七个村庄的位置。三千百姓换五千战马...他喃喃重复,喉咙像被塞进烧红的炭块,八世了,我见过饥荒时易子而食,见过兵乱时屠城立威,可勾结外敌...用自己人的命换刀枪
客官!杨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磨得他生疼,那些村民...您快去看看!他拽着林道往村口跑,却在草垛后顿住脚步——五个村民倒在血泊里,老妇的手还保持着护着小娃的姿势,小娃的碎布衫上沾着奶渍,后颈插着半支箭。
林道的脚步僵在原地。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娃冰凉的脸颊。
八世前,他也是这样蹲在同样的血泊里,看着妹妹的尸体渐渐变冷;七世前,他抱着被流矢射穿胸膛的学生,听着最后一声先生救我;六世前...他猛地闭紧眼睛,银纹在眼底闪过一道微光。
他们...都死了?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杨山别过脸去,喉结动了动:我赶到时,最后一个活着的是个孕妇。他指向墙角那滩暗红的血,马贼走前补了刀,孩子都露出来了...他突然转身揪住林道的衣领,您能杀了这二百马贼,能杀刘武周吗?
能杀突厥可汗吗?
能杀这世道所有吃人的官儿吗?他的眼泪砸在林道肩头,我当过兵,知道有些事...不是杀几个人就能改的!
林道任他抓着,望着远处被血染红的残阳。
十六年隐忍,他以为筑基之后就能掌控命运;方才突破心界时,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了护佑他人的力量。
可此刻,小娃脸上未干的泪痕,孕妇腹间未寒的血,像重锤砸在他刚筑起的心防上——原来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马贼的铁斧,而是自己人捅来的冷箭。
走吧。他轻轻掰开杨山的手,转身走向马车。
杨山愣住:去哪儿?
去该去的地方。林道爬上马车,坐进车厢时脊背挺得笔直。
他望着车窗外渐沉的夕阳,血色在瞳孔里翻涌,刘武周要三千百姓,我便让他知道,这三千条命...该由谁来讨。
车轮重新滚动时,杨山突然勒住缰绳。
远处传来细碎的马蹄声,二十余骑黑马从山坳后转出,为首的青年穿着玄色锦袍,腰间玉佩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他翻身下马,对着马车抱拳:在下李玄霸,奉二哥之命,特来迎候林公子。
林道掀开车帘,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玄铁令——李阀的家徽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他收回视线,放下车帘时轻声道:赶车吧。
车轮碾过血泥的声响里,林道摸出怀中的混沌玉茧。
玉茧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像在回应他翻涌的情绪。
他望着指腹未干的血渍,低笑一声:九世轮回,我原以为要修的是无上神通。他指尖抚过玉茧,现在才明白...这世道最需要的,是能劈开所有黑暗的刀。
马蹄声渐近,李玄霸的声音清晰传来:林公子,我家宅院已备好温水,还有位先生想见您。
林道望着车外渐起的暮色,眼底的银纹与玉茧的幽光交相辉映。
他摸了摸袖中那半卷染血的图册,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这一次,他要让所有吃人的,都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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