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马车上的顿悟，心火燃命途
林道的拇指在绢纸上游移，指腹下的温度透过图册渗进掌心。
他翻页的动作极慢，每一道褶皱都被目光反复丈量，像在破译某种古老密码。
车外的颠簸震得铜灯摇晃，光晕在他眼底碎成星子，却掩不住深处那团混沌的雾——九世轮回带给他的不仅是知识，还有种更深的虚无。
前世作为量子物理学家时，他用公式解构宇宙；七世前的风水师，他以罗庚推演天命；就连上一世末在实验室被混沌光茧吞噬前，他都能在仪器屏上看见清晰的能量曲线。
可此刻图册上的灵脉走向、药草分布，明明都是数据化天赋能解析的东西，他却总觉得缺了块拼图。
“客官，前边要过乱石滩，您坐稳当喽。”车夫杨山的吆喝混着车轴吱呀声撞进来。
林道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车门口，风卷着干草屑扑在脸上，凉得人鼻尖发酸。
马车转过山坳的瞬间，景象陡然变了。
道旁的青石板裂成蛛网，几株枯槐歪在沟里，枝桠上挂着半截褪色的红布。
二十来个流民蜷在残墙下，最边上的小娃正趴在土堆里扒拉，指甲缝渗着血——那是半块发黑的红薯皮。
有个老妇抱着破碗过来，碗底的残粥结着绿苔，她抬头时，林道看清了她眼白上的血丝，像被人拿红笔胡乱涂过。
“阿爷……饿。”小娃突然哭起来，声音细得像被风吹散的棉絮。
老妇颤抖着摸出块树皮，塞进娃嘴里，自己却低头去舔地上的泥。
林道的手指扣住车沿，骨节发白。
他想起七世前在饥荒年代当大夫，背着药箱走百里路，最后只能用草根熬汤；想起第三世作为将军，看着士兵啃树皮时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那时他总安慰自己“轮回是为更长远的布局”，可此刻望着这些和前世那些人重叠的脸，数据化天赋给出的“流民密度0.7人/亩”“死亡率预估32%”的提示，突然变得刺耳。
“停车。”他的声音比北风还冷。
杨山慌忙勒住缰绳，马嘶声里，林道已跳下车。
他站在流民五步外，混沌茧子在腰间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老妇最先反应过来，她踉跄着爬过来，破碗当啷掉地：“仙……仙人？”
“我不是仙人。”林道蹲下身，指尖拂过小娃发蔫的额头。
数据在视网膜上跳动：体温35.2℃，脱水度47%，肠道寄生虫感染——这些他都能治，甚至能用混沌茧子的造化之力直接修复。
可为什么前八世，他从未这样做过？
小娃突然抓住他的袖口，指甲缝里的血蹭在青布上，像朵极小的花。
林道望着那抹红，突然想起母亲李菲怀他时，为了给他补气血，每天凌晨去后山采野参，脚底磨出的血泡也是这样的颜色。
那时他在胎中就能感知外界，曾暗自发誓“这一世要护她周全”；后来觉醒数据化天赋，他又告诉自己“要积攒力量对抗未知威胁”。
可这些“周全”“力量”，难道不该先用来温暖眼前这些具体的人？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林道的眼底突然烧起团火。
那火从心口窜到喉咙，烧得他鼻尖发酸——不是悲悯，是某种被压抑了九世的东西终于破茧。
他解下腰间的混沌茧子，茧子表面的纹路突然流动起来，像活物般轻颤。
“杨山。”他头也不回，“把马车上的干粮全拿下来。”
“哎！”杨山应得利落，转身时瞥见林道的侧脸——那是他跟了三天以来，头回见这少年眼里有了人气。
当最后一块炊饼塞进小娃手里时，林道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扶住残墙，闭眼前的最后画面，是老妇抱着炊饼朝他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
意识沉入心灵世界的刹那，他听见了裂帛声。
那株盘踞在他识海百年的百丈巨树正在崩解。
树皮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枯黄的枝叶簌簌坠落，每一片都带着他前八世的记忆：实验室的仪器、战场的烽火、药庐的丹炉……它们化作飞灰时，林道竟生出种解脱般的轻松。
当最后一片枯叶消散，虚空中浮出株拇指高的小树。
树干晶莹如玉，每片叶子都流转着星河的光。
林道能清晰感知到它的根须正往识海深处扎，所过之处，那些曾经被数据化天赋切割得方方正正的记忆碎片，正在重新拼合。
“终于……”
一声低语从树根下传来，像古钟在极远处敲响。
林道的瞳孔骤缩，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混沌茧子孵化前，在他识海回荡了十六年的嗡鸣。
可这一世，它终于有了清晰的词句。
“道君，该醒了。”
林道猛地睁眼，额角渗出细汗。
他摸向腰间，混沌茧子的脉动比以往快了三倍，隔着衣物都能烫出红印。
远处的流民还在啃干粮，小娃的脸上有了血色，正拽着老妇的衣角笑。
马车重新启动时，杨山从车辕回头，见那少年正望着车外的荒村，嘴角竟挂着点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客官，前边就是蓟县边界了。”杨山擦了把额头的汗，“要赶夜路吗？”
林道没说话。
他望着车窗外渐起的暮色，伸手按住心口——那里有团热流在游走，像颗即将破土的种子。
心灵世界那株小树的根须，不知何时已缠上了他的心脏，每跳动一次，都带起阵酥麻的痒。
混沌茧子突然发出清鸣，声音细若蚊蝇，却让林道的眼神陡然锐利。
他想起傅采林在蓟县等他的战书，想起图册上那片孕育灵脉的山谷。
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力”——九世轮回，十六年隐忍，不过是为了让这颗在心灵世界新生的种子，能在更广阔的天地里，长出真正的根。
“赶。”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笃定的温度，“连夜赶。”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袖中半卷的天材地宝图册。
最后一页的边角微微翘起，隐约能看见“混沌心力种子”六个小字，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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