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上的符文彻底黑了，像被泼了一层沥青，还在缓缓蠕动，仿佛有东西在皮下爬行。我喉咙发紧，舌尖咬得更深，血腥味在嘴里炸开，总算没让眩晕把我掀翻在地。鼻血顺着人中往下淌，滴在战术马甲上，积成一小片温热的洼。
裴雨桐的手术刀停在半空，刀尖悬着一滴血，迟迟没落。他盯着自己画的符文流向，眉头拧成死结。“不对。”他声音压得极低，“断笔处的能量逆流停了，但……有东西在顺着那三处缺口往外爬，像藤蔓钻墙缝。”
阿骁的枪口扫过叠葬阵，手指搭在扳机上，没动。他手臂外侧那道青铜纹路还在发黑，边缘泛着死灰，像是皮肤底下埋了锈铁。他没喊疼，只是把酒心巧克力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老耿？”我偏头。
老耿跪在地上，命钉插在掌心，红绳缠着的罗盘炸了，只剩半截焦木。他嘴里咬着烟斗，烟丝早灭了，可他还在吸，腮帮子一抽一抽。“命钉认主……”他吐出一口黑血，“但它现在……认的是门。”
我抬脚往前半步，考古铲贴地划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铲刃震了震，不是来自地面，是空气在抖。
黑雾从棺缝里渗出来，不是飘，是“挤”。像有东西在里头硬生生把自己压成雾，再从缝隙里挤出来。第一缕雾触到地面，石头“滋”地一声冒白烟，腐蚀出一个坑。
阿骁猛地抬枪，不是开火，而是把最后一颗雷管壳砸进地缝。轰——冲击波贴着地面炸开，一圈震荡波扫过去，黑雾被掀得倒退，凝出的几道人形轮廓踉跄几步，动作迟缓了一瞬。
“有效。”他喘了口粗气，“但这玩意儿不讲物理法则，子弹穿过去跟穿烟似的。”
老耿突然把烟斗咬得更紧，一口咬断斗嘴，烟灰混着血沫洒向地面，划出一道弧线。他把命钉往地上一插，红绳断裂，灰烬顺着风飘出去，在我们面前堆成一道细线。
“退！”他吼。
黑雾撞上那道灰线，像是撞上玻璃，猛地缩回去。人形轮廓在灰线前停下，集体转向我们，没有脸，但能感觉到——它们在“看”。
我耳膜突突跳，金手指又来了。
画面闪得极短，但这次不是碎片：我穿着北宋襕衫，手里提着青铜铃，铃舌断了，可还在响。面前是一道石门，和眼前这扇一模一样，门缝里伸出十几只手，全是黑的。我抬手，铃口对准门缝，一声没响，可那些手全缩了回去。然后我转身，把铃塞进一具棺材，合上棺盖，用血在棺面画了道符。
画面断了。
我踉跄一下，鼻血直接喷出来，溅在铲子上。右手伤疤烫得像要烧起来，皮肤底下那道青铜纹路又浮出来了，和门上的符文走势完全相反。
“逆的。”我抹了把脸，把铲子往地上一杵，“那三处断笔，是被人改了方向。现在得把它们……倒回来。”
裴雨桐抬头，眼神一凛。
“你看见了？”他问。
“看见我把自己关棺材里。”我冷笑，“但顺带看见怎么收这玩意儿——用逆纹封口。”
他没再问，直接把手术刀插进指尖，血珠涌出来。他抬手，在空中画符，不是照原路，而是反着走——每一笔都和《营造法式》里的归墟图相反，像在把一张图从背面描。
黑雾开始绕行。
它们不从正面过了，而是顺着棺塔往上爬，像蜘蛛，无声无息地攀上第三层，然后集体跃下。
“阿骁！”我吼。
阿骁抬枪就是一梭子，子弹穿体而过，没用。一道黑影擦过他脖颈，皮肤瞬间发黑，他闷哼一声，手一抖，枪差点脱手。
“不行！”他退步，一脚踩进老耿的灰线，差点把防线踩破。
裴雨桐的血符快画完了，最后一笔悬在空中，迟迟没落。他脸色发白，指尖发抖——这招耗神，他不是术士，靠的是对结构的极致理解，强行补逆纹，等于在拿脑子硬解一道反向密码。
“快！”我盯着那三处断笔的位置，符文黑得发紫，像要爆。
他落笔。
血线闭合的瞬间，整座叠葬阵“嗡”地一震。
黑影集体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然后——它们开始扭曲，身体拉长，像被什么从内部撕扯，朝着石门猛扑。
“要炸了！”我喊。
阿骁一把扯下迷彩外套，二十八枚雷管扣全拔下来，咔咔几声绑成环，雷管口朝外，像一串炸鞭。
“你疯了！”我喊，“那会把你一起炸飞！”
“那也比被这玩意儿腌成腊肉强。”他咧嘴，牙上还沾着巧克力渣，“再说，我欠你一条命。”
他抡圆了胳膊，把炸索甩出去，正落在黑影群中央。
我闭眼。
轰——
火光冲天，热浪掀得我后退两步，耳朵瞬间失鸣。睁开眼时，黑影被炸散了大半，残雾像被风吹的煤灰，四散逃回棺缝。石门上的符文由黑转灰，不再蠕动，像是被烫伤后缩了回去。
阿骁半跪在地上，右手树形纹路全黑了，袖口烧焦，露出的皮肤泛着青铜色。他喘着粗气，手里还攥着引爆线，没松。
老耿咳出一口黑血，命钉歪在地里，红绳全断。他撑着没倒，可脸色灰得像死人。
裴雨桐的血符消失了，他靠着石壁滑坐在地，手术刀当啷掉在脚边。
我拄着铲子，鼻血止不住，手帕早湿透了，只能拿袖子擦。右手伤疤还在烫，皮肤底下的青铜纹路慢慢褪了，可我知道——它留下了。
“它们……回去了？”阿骁哑着嗓子问。
“暂时。”我盯着那道灰线，“但门上的符文变了方向，它们是从‘逆脉引魂’的缺口爬出来的。现在缺口补了，可门……还是开着。”
裴雨桐抬头，声音发虚：“你手上的纹路，和逆纹一致。”
“所以。”我盯着石门，“下一次，它们不会从棺里出来。”
“会从门里。”
阿骁把炸索残骸踢开，捡起一枚没爆的雷管壳，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呸掉。“下次我得带点猛的。”
老耿突然抬手，命钉颤了一下，指向主棺方向。
我们全转头。
最底层那具沈氏主棺，棺盖动了半寸。
不是被外力推开。
是从里面，被人推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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