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的手，三天后出了奇事。
原本肿得像红萝卜的冻疮，竟消了些，裂开的口子结了层薄痂，摸起来不再像砂纸。她私下里对着镜子搓手，总忍不住瞟一眼窗台上那个小布包——里面裹着半块灰扑扑的肥皂。
这日天刚亮，林晓晓就凑到刘嬷嬷跟前，手里捧着个新做的小布包，笑得见牙不见眼：“嬷嬷，您看我给您带啥好东西了？”
刘嬷嬷斜睨她，没说话。这几日她看这丫头顺眼了些，手脚麻利，嘴又甜，不像那个苏芊芊，闷葫芦似的，眼里却藏着算计。
“您试试这个。”林晓晓把布包递过去，神秘兮兮的，“我改良了方子，加了点好东西。”
刘嬷嬷打开布包，里面的肥皂比上次那块白净些，还透着点淡淡的粉，捏在手里软乎乎的，凑近一闻，竟有股桂花甜香。
“这是……”她挑眉。
“我叫它‘香玉’！”林晓晓拍着胸脯，“您看这颜色，像不像上好的白玉？这香味，是我偷偷在伙房找的干桂花，磨成粉掺进去的。您用这个洗手，不光冻疮好得快，手上还香喷喷的，比那些贵人用的香膏还自然！”
这话正戳在刘嬷嬷心坎上。她在浣衣局待了半辈子，见天儿跟脏衣裳打交道，手上除了皂角味就是汗味，何曾有过香喷喷的时候？
她没说话，转身回了房，关上门才拿出香玉，往手上抹了点。泡沫细腻，带着甜香，冲干净后，手上又滑又软，那股香味像长在了皮肤上，隐隐约约的，勾得人心里发痒。
“这玩意儿……”刘嬷嬷对着镜子咧嘴笑了，摸了摸手上的痂，“还真有点意思。”
傍晚时分，她把林晓晓和苏芊芊叫到房里，桌上摆着个小陶罐。
“这香玉，还能做多少？”刘嬷嬷呷着茶，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晓晓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说：“只要有材料，要多少有多少！草木灰有的是，猪油渣我能去伙房匀，桂花……”
“桂花不用你操心。”刘嬷嬷打断她，放下茶杯，“我这有宫里赏的玫瑰露，你能不能加进去？”
苏芊芊眼睛一亮，立刻接话：“能！玫瑰露性子温和，加进去香味更持久，还能滋润皮肤。”
刘嬷嬷点点头，从柜子里摸出个小银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半盒玫瑰露，香气醇厚，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要五十块，”她说，“用玫瑰露做，形状弄好看点，用这个模子。”
她拿出个木雕小模子，刻着简单的云纹，是以前给贵人做香膏剩下的。
林晓晓和苏芊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五十块！这要是做成了，得赚多少？
“但有个条件，”刘嬷嬷话锋一转，“这香玉，只能给我独家供应。浣衣局里，不许再给旁人。”
林晓晓心里门儿清，这是要垄断啊！她立刻拍胸脯：“那是自然！嬷嬷您照顾我们，我们岂能不知好歹？以后这香玉，您说给谁就给谁！”
“算你们识相。”刘嬷嬷满意地点点头，“材料我来出，做好了，一块给你们五文钱。”
五文钱一块！林晓晓差点喊出声。要知道，宫里的皂角一块才两文钱，这香玉溢价一倍多，刘嬷嬷果然是懂行的！
“谢嬷嬷！”俩人赶紧磕头。
“别高兴太早，”刘嬷嬷敲了敲桌子，“要是做砸了，或者走漏了风声，仔细你们的皮！”
出了房门，林晓晓才敢大口喘气，拉着苏芊芊往柴房跑：“发了发了！五文钱一块！五十块就是二百五十文！”
苏芊芊却皱着眉：“玫瑰露成本高，一块五文，我们最多赚两文，还得算上人工和模子损耗……”
“你咋总想着成本！”林晓晓拍了她一下，“这是打入上流市场的第一步！刘嬷嬷是谁？她认识多少管事嬷嬷？多少小主身边的人？只要这玫瑰香玉做得好，以后订单还能少？”
苏芊芊被她说得一愣，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她们要的不是眼前这二百五十文，是长远的路子。
“那赶紧准备材料。”苏芊芊立刻换了副表情，拉着林晓晓往伙房跑，“猪油渣要新鲜的，草木灰得筛三遍，模子得先洗干净……”
接下来的三天，俩人几乎住在了后院。苏芊芊算好了比例，林晓晓负责熬制，加玫瑰露的时候，俩人都屏住了呼吸，那香味太醉人，差点把她们熏晕过去。
用模子压出来的香玉，带着淡淡的玫瑰色，印着云纹，像块精致的玉佩，比宫里的香膏还好看。
交货那天，刘嬷嬷拿着块香玉，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闻了闻，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她说，“这是二百五十文，拿着。”
她递过来个小布包，沉甸甸的。林晓晓接过来，指尖触到铜钱的温度，心里踏实得很。
“以后每周给我送二十块，”刘嬷嬷说，“用不同的香料，我会让人把材料给你们送去。”
“哎！好嘞！”林晓晓笑得嘴都合不拢。
出了刘嬷嬷的房，苏芊芊立刻把铜钱倒出来数，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五十文。
“第一笔启动资金。”苏芊芊把铜钱小心翼翼地包好，藏进床板缝，“够买两身新衣裳了。”
“买啥衣裳！”林晓晓拽着她，眼睛发亮，“咱们得投资！买更好的猪油，买细筛子，再找个隐蔽的地方做香玉，总在柴房不是事儿！”
苏芊芊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还得找个帮手，光咱们俩，赶不上订单。”
“找那个小宫女，叫春桃的。”林晓晓说，“就是上次被嬷嬷骂哭的那个，看着老实，手也巧。”
正说着，就见春桃抱着堆脏衣裳经过，看到她们，怯生生地低下头。
林晓晓赶紧喊住她：“春桃，过来！”
春桃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走过来：“林姐姐，苏姐姐，有事吗？”
“给你个活，”林晓晓开门见山，“帮我们做香玉，一天给你两文钱，管够饭。”
春桃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做……做啥？两文钱？”
她在浣衣局，干一个月才得五百文，还时常被克扣，一天两文钱，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就是做这个。”苏芊芊拿出块没加香料的肥皂，“不难，我们教你。”
春桃看着那块滑溜溜的肥皂，又看看她们真诚的眼神，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干！”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春桃小心翼翼地捧着肥皂，眼里闪着光。林晓晓和苏芊芊看着她，心里也燃起了新的希望。
她们的香玉生意，总算有了个像样的开头。而刘嬷嬷房里，她正拿着块玫瑰香玉，对着镜子细细打量，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这东西，送给出云宫的李嬷嬷，说不定能换个好差事呢。
柴房里，苏芊芊正在记账，林晓晓则在画新的模子样式。
“下一步，咱们得弄点蜂蜜，”林晓晓说，“加了蜂蜜，香玉会更滋润，适合贵人用。”
苏芊芊在账本上写下“蜂蜜”，抬头问：“你说，刘嬷嬷会把香玉卖给谁？”
“管她卖给谁，”林晓晓耸耸肩，“只要咱们有银子赚，管她卖给皇后还是太监呢。”
苏芊芊笑了，低头继续算账，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谱写她们在这深宫里，用一块小小的香玉，敲开财富大门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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