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京之路,并不平静。
赵楷一行人虽然选择了绕行小路,但关于他们的传说,却插上了翅膀,沿着官道、驿站、水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大江南北。
宋江的“百晓生”网络,第一次露出了它狰狞而强大的獠牙。
从楚州到汴京,沿途的每一个酒肆茶楼,每一个勾栏瓦舍,都冒出了操着南腔北调的说书先生。
惊堂木一拍,白扇一展,说的都是同一个故事。
“话说那郓王殿下,单人独骑赴楚州,一瓶烈酒定军心,沙盘推演惊神鬼!”
“那金军主将完颜赫达,何等嚣张!率领千人铁骑,押送粮草,欲图我大宋江山!谁知郓王殿下早就算定,于燕子坞设下埋伏!”
“只听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那是殿下召唤的天雷!轰隆一下,金狗们便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紧接着,山林中冲出三百天兵,手持神罚之器,名曰‘火铳’!砰砰砰!火光一闪,铁砂如雨,任你金狗身披重甲,也给你打成个筛子!”
故事被加工得神乎其神,赵楷被塑造成了文曲星下凡,武曲星附体,能掐会算,能呼风唤雨的神人。百姓们听得是如痴如醉,热血沸腾,将“郓王”二字奉若神明。
这些故事,跑得比蔡京的奏折快,跑得比八百里加急的官文快。
当蔡京一党还在朝堂上攻讦赵楷“拥兵自重,图谋不轨”时,民间已经将他视为了保家卫国的唯一希望。
这天,赵楷的车队行至一处三岔路口,正欲歇脚。
前方官道上,烟尘大作,一队人马挡住了去路。
旗帜招展,仪仗森严,簇拥着一架极尽奢华的马车。
一面“康王”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终究还是追上来了。
吴用眼神一凝,低声对赵楷道:“殿下,是康王。”
赵楷掀开车帘一角,看着那熟悉的仪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这位九弟,还是这么喜欢摆排场。
康王赵构端坐于一匹通体雪白的西域宝马之上,一身锦衣玉袍,面带春风和煦的微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楷那略显朴素的车队,缓缓上前。
“三哥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往何处?”赵构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子兴师问罪的味道,“父皇命我前来调查楚州之事,三哥为何不辞而别,莫非是心中有鬼?”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随从官员们,个个面露冷笑,眼神不善。
车帘被完全掀开,赵楷走了出来,同样面带微笑,神色平静。
“九弟来得正好。”
他一开口,就将对方的诘问化解于无形。
“为兄在楚州整顿兵马时,偶遇一股金人探子作乱,想着父皇寿辰将至,便顺手剿灭了,也好为父皇献上一份贺礼。”
赵楷环视了一圈自己身后的车队,略带“苦恼”地说道:“正愁这些缴获的战利品和金狗的头颅无人押送,你来了,正好帮为兄分担一二。你我兄弟二人,一同回京向父皇献礼,岂不是一桩美谈?”
话音刚落,不等赵构反应,跟在赵楷身后的武松便会意。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手中一个沉重的木盒,随手扔到了赵构的马前。
“啪嗒!”
木盒落地,盖子被震开,一颗狰狞可怖、死不瞑目的头颅滚了出来,正对着赵构的方向。
正是金军主将,完颜赫达!
赵构座下的宝马受惊,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赵构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本是奉旨前来“彻查”,是来兴师问罪的。可赵楷三言两语,就将他变成了“协助献功”的副手,甚至连押送俘虏的角色都安排好了。
气势上,顿时矮了一大截!
赵构身侧,蔡京的心腹门生王黼见状,不甘心就此落入下风,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区区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蛮夷人头,焉知真假?”
他指着赵楷,声色俱厉:“你擅离职守,私自组建所谓的‘神机营’,究竟是何居心!莫要以为这点小功劳,就能掩盖你图谋不轨的大罪!”
不等赵楷开口。
一直跟在后面,憋了一肚子火的李逵,猛地向前踏出了一大步!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咆哮。
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牛眼,死死地盯着那个唾沫横飞的官员,然后伸出舌头,缓缓地、仔细地舔了舔自己那柄黝黑板斧的斧刃。
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来的,近乎实质的煞气,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王黼的喉咙。
王黼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洪荒凶兽盯上了,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住,双腿一软,吓得连退三步,后面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整个场面,瞬间死寂。
赵楷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责备:“铁牛,不得对康王殿下的客人无礼。”
一句话,轻描淡写,却像一记重锤,砸在赵构和王黼的心头。
这不仅是斥责,更是赤裸裸的炫耀!
炫耀自己对这等绝世凶人的绝对控制力!
赵构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进退两难。
他知道,今天想靠圣旨和官威压倒自己这位三哥,是不可能了。
硬碰硬,自己已经输了。
他眼珠一转,脸上的阴沉瞬间化为笑容,仿佛刚才的尴尬从未发生过。
“是本王唐突了。既然三哥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做弟弟的,自然要为您庆贺!”
赵构拍了拍手,高声道:“来人,把我从宫中带来的御酒拿来,与三哥和众位勇士共饮!”
这是阳谋。
用御酒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同时收买赵楷手下的人心。
谁知赵楷却摆了摆手,同样笑道:“九弟有心了。只是御酒虽好,却温和了些,不够烈。将士们沙场征战,还是更喜欢我自家酿的酒。”
他对着身后拍了拍手。
两名王府护卫抬着一坛“琼浆玉液”走了上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巴掌拍开了泥封!
“轰!”
一股霸道、醇烈、辛辣至极的酒香,如同出笼的猛虎,瞬间炸开,蛮横地冲散了空气中所有御酒的香气,钻进了每一个人的鼻子里!
康王赵构身后的护卫们,闻到这股酒香,都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赵楷亲自拿起一个大碗,满满地倒了一碗,走到赵构面前,递了过去。
“九弟,尝尝为兄的薄酒。”
赵构看着碗中那清澈见底,却仿佛暗藏着一团烈火的酒液,又看了看赵楷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知道,这碗酒,他必须喝。
这已经不是一碗酒那么简单,这是气势的交锋,是尊严的对决。
他若不喝,便是怕了!
赵构心一横,接过酒碗,屏住呼吸,猛地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
一股前所未有的辛辣,如同烧红的烙铁,从他的喉咙瞬间窜到了胃里,又从胃里轰然炸开,直冲天灵盖!
赵构被呛得满脸通红,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扶着马鞍剧烈地咳嗽起来,狼狈不堪。
而赵楷身后的王府护卫们,却哈哈大笑着,一人一碗,将那烈酒一饮而尽,面不改色,甚至还咂咂嘴,意犹未尽。
“痛快!”
“好酒!”
高下立判!
赵构的脸,彻底成了猪肝色。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名赵构身边的侍卫,像是脚下不稳,“不小心”朝着一名手持火铳的王府护卫撞了过去,手却不着痕迹地伸向了那支黑沉沉的火铳,企图抢夺!
他们对这传说中的“神罚之器”好奇已久,更想一探究竟!
那王府护卫久经战阵,反应何等迅捷!
眼看对方撞来,他不闪不避,手中火铳的枪托猛地向后一横,反手一砸!
“砰!”
一声闷响!
那名侍卫连火铳的边都没摸到,就被坚硬的枪托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额头上,顿时头破血流,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唰啦!”
一瞬间,两边的人马同时拔出了兵器,剑拔弩张!
空气中,杀气弥漫!
一场血腥的火并,一触即发!
赵构看着那倒在地上哀嚎的亲信,又看了看对面那三百名眼神冰冷,手持神兵,杀气腾腾的铁甲精锐,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今天从头到尾,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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