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之内,刚刚被“神机营”三个字点燃的滔天热血,被一封来自汴京的急信,浇上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赵楷捏着那两封信,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石家奴的信,字迹清秀,内容却如刀锋,割得人生疼。
太子病危,国本动摇。
蔡京、高俅之流,正借机兴风作浪,欲将康王赵构推上储君之位。而自己,远在楚州,已经被扣上了一顶“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的大帽子。
梁师成的纸条更简单,只有四个字。
速归,夺嫡。
每一个字,都透着血腥味。
“他娘的!这群阉党贪官!”李逵第一个炸了,他那双牛眼瞪得血红,一把抢过身边兄弟的板斧,咆哮如雷,“殿下!这鸟官咱不做了!俺铁牛这就带兄弟们杀回汴京,把蔡京那老狗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清君侧!”
“清君侧!”
“杀回去!”
帐内,刚刚归心的梁山众将群情激奋,一个个目露凶光,杀气腾腾。他们刚刚找到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岂能容忍京城里那群土鸡瓦狗动摇树根!
宋江和卢俊义也是脸色铁青,上前一步,便要请命。
“都住口。”
赵楷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所有人的怒火。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现在杀回去,是想坐实我谋反的罪名吗?”
一句话,让李逵等人瞬间哑火。
赵楷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卷曲,化为灰烬。
“回,是龙潭虎穴,蔡京那条老狗已经张开了嘴,就等我跳进去。”
“不回,便是畏罪潜逃,正好遂了他们的愿,父皇那边,他们有的是说辞。”
“这盘棋,他们已经布好了,无论我怎么走,都是死路。”
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吴用眉头紧锁,拼命思索着破局之法,却发现对方这招阳谋,根本无解。
“所以……”赵楷站起身,嘴角却勾起一个冷冽的度,“我们不按他们的棋盘走。”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本王要回,但不是像个罪囚一样回去。”
“本王要带着泼天的功劳,风风光光地回去!要让这功劳,变成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无与伦比的自信,瞬间驱散了帐内的阴霾。
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
赵楷走到卢俊义面前,郑重地将一叠厚厚的图纸交到他手中。
“卢将军,神机营主力,我交给你。用我们缴获的物资,秘密扩军,加紧操练!尤其是这张‘开花弹’的图纸,乃国之重器,神机营的立身之本,你要亲自督造,绝不可有半点泄露!”
卢俊义捧着图纸,只觉得重若千钧。他单膝跪地,声音沉稳有力:“殿下放心,末将与神机营,誓死捍卫楚州!”
赵楷点点头,又看向宋江。
“宋公明,你梁山旧部,人脉遍布天下,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从今天起,本王要你立刻组织起一支队伍,就叫‘百晓生’。本王不要你们打探军情,只要你们去讲故事!”
“把燕子坞这一战,给本王传遍大江南北!要让每一个酒肆,每一个茶楼,每一个勾栏瓦舍,都在传唱我神机营天兵下凡,郓王殿下弹指间大破金军的故事!”
“我要让这个故事,跑得比蔡京的奏折快,跑得比八百里加急的官文快!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保家卫国的人!”
宋江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赵楷的深意。这不止是扭转舆论,这分明是在……聚拢民心!他躬身一揖到底:“殿下高明!宋江,领命!”
最后,赵楷的目光落在了吴用、武松和李逵身上。
“本王亲率王府三百精锐即刻返京。”
“吴用,你为随行军师。”
“武松,为我贴身护卫。”
“李逵……你也跟着。”
李逵一愣,随即大喜,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好嘞!俺跟殿下回去,谁敢放半个屁,俺一斧子劈了他!”
赵楷没理会他的叫嚷,转身走到一个沉重的木箱前,一把掀开。
一颗狰狞可怖,死不瞑目的头颅,赫然在列!正是金军主将完颜赫达!
“这,就是本王带给父皇的寿礼!”赵楷声音冰冷,“也是戳穿所有谎言,最有力的铁证!”
他唤来那名信使,将一封亲笔信,和一枚特制的黄铜火铳子弹,一同交给了他。
“立刻回京,将此物,亲手交给梁太尉。”
信使不解。
赵楷淡淡道:“信中无字,这颗子弹,便是信。他会懂的。”
神器之利,可共富贵。这笔买卖,就看梁师成那只老狐狸,有没有这个胆子做了。
一切安排妥当,吴用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此去汴京,官道之上必有埋伏。属下建议,我们不走官道,绕行小路,星夜兼程。如此既可避开截杀,又能营造出殿下忧心国事,急于回京之态,可搏官家同情。”
“准。”赵楷采纳了他的建议。
夜色如墨,三百铁甲精锐悄无声息地集结。赵楷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楚州大营,没有半分留恋。
“出发!”
马蹄踏碎夜的寂静,一行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次日,清晨。
楚州城外,官道之上烟尘大作。
一队规模庞大,仪仗森严的队伍,簇拥着一架华贵的马车,缓缓而来。队伍前头,一面“康王”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为首之人,正是康王赵构。
他手持圣旨,奉命前来“彻查郓王谋逆一案”。
然而,当他的队伍抵达楚州大营时,迎接他的,却是卢俊义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康王殿下,来晚了一步。”卢俊义站在营门前,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我家殿下昨夜已奉诏回京,此刻,怕是已在百里之外了。”
扑了个空!
赵构身侧,一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官员,正是蔡京的心腹门生王黼。他立刻凑到赵构耳边,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殿下!这赵楷分明是畏罪潜逃!我们手握圣旨,理应立刻追上去,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赵构坐在马车里,并没有立刻下令。
他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军容严整、煞气冲天的神机营,又望向赵楷离去的方向,那双素来温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复杂光芒。
畏罪潜逃?
他这位三哥,像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吗?
王黼见他犹豫,心中焦急:“殿下,机不可失啊!只要拿下赵楷,太子之位……”
“不急。”
赵构缓缓开口,打断了王黼的话。
他放下了车帘,声音隔着帘子传了出来,带着一股玩味的笑意。
“孤王倒是很想看看,我这位三哥,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传令下去,安营扎寨,慢慢走。”
“我们……跟在后面瞧瞧热闹便是。”
一场兄弟之间,无声的追逐与角力,就在这归京之路上,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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